第六章:煙火

轉眼之間已經放假快半個月了,舊的一年即將結束,新的一年也在人們匆匆忙忙的步伐中逐漸靠近。

最近幾天黎淺淺也陪着夏琴到處去置辦年貨抑或是打掃佈置家裡。

S市雖然經濟比小城發達,也比小城繁榮昌盛,但黎淺淺卻覺得這裡過年似乎缺了些什麼東西,黎淺淺想,也許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年味”吧。

這段時間黎淺淺雖然一直在跟着夏琴爲準備新年而忙裡忙外的,但黎淺淺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丁點過年的喜悅氣氛。

黎淺淺還是第一次在小城以外的地方過年,她已經開始有點懷念那座落後卻又質樸的小城了。雖然那裡並沒有與她血緣關係太過親近的人,但她覺得,那裡承載了她童年和青春的回憶。

年夜飯桌上的氣氛略微有點壓抑,夏琴和黎凡拼命地往她碗裡夾菜,嘴上還不停地催促她快吃。

一家三口,那是多美好的場景啊,看似其樂融融,黎淺淺卻隱約看到了他們眼中淡淡的憂傷,那是關於黎莫莫的,黎淺淺想,也許黎莫莫將會成爲他們心中永遠不會癒合的傷。

“淺淺,多吃點,看你之前在學校都瘦了,當初爲什麼不報S市的大學呢?這樣每次回家就不用坐兩三個小時的車了。”黎凡看她的眼神憐愛而慈祥,讓她心裡暖暖的。

這些東西,劉夏過去的十幾年都不曾擁有,而現在的黎淺淺卻擁有。

“對啊,淺淺,快吃吧,聽說等會兒中心廣場有煙火匯演,吃完飯後你陪阿姨去看看吧。”夏琴端着飯碗滿臉期待地望着黎淺淺,黎淺淺擡頭正巧對上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內心頓時一片柔軟。

“好啊,到時候一定很漂亮吧!我要帶手機去拍下來。”黎淺淺點頭笑道。

“嗯,你這麼喜歡攝影,要不去買一臺相機吧,用相機拍出來的效果肯定比要手機好得多。”黎凡突然擡頭對黎淺淺說道,黎淺淺卻搖了搖頭,拒絕了黎凡的好意。

“不用了,用平凡的手機也能拍出不平凡的風景。”黎淺淺笑道。

很久以前,就有那麼一個人爲她買了一臺相機,可惜,她喜歡的仍是手機,這一點不會因爲相機的高貴奢華而改變,更不會因爲那個人的默默深情而改變。

“來,淺淺,你嚐嚐這個清蒸魚,你黎叔叔做魚最拿手了,今晚這魚就做得不錯,鮮嫩入味,你嚐嚐。”夏琴夾了塊清蒸魚放到了黎淺淺的碗中,黎淺淺道了謝後嚐了嚐,味道確實不錯。

“平時吃的菜都是夏阿姨做的,沒想到黎叔叔做菜的手藝也這麼好,我真是有福了。”黎淺淺一邊吃一邊笑眯眯地誇獎到,黎凡聽到黎淺淺的誇獎,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深了幾分。

“也就是因爲有淺淺,今年這年我們才能過得熱鬧些,自從莫莫去了以後,我跟你黎叔叔都已經好幾年沒好好過個年了。”也許是觸景傷懷,夏琴口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話音剛落,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壓抑。

“大過年的,說這些做什麼呢?淺淺,別理你夏阿姨,快!多吃點。”黎凡責怪地看了一眼夏琴,又過轉頭催促黎淺淺多吃點。

黎淺淺點了點頭,埋着頭默默地吃飯沒再吭聲。

吃完年夜飯之後,黎淺淺陪夏琴洗好碗並將一片混亂的廚房收拾整理好,夏琴和黎凡兩人正坐在沙發上看春晚節目,黎淺淺對這些節目不怎麼感興趣,跟夫妻二人打了個招呼後,就獨自一人回了房間。

距離煙火匯演還有三個小時,黎淺淺坐在房間裡看着窗外的城市,燈火輝煌,車水馬龍,但是那又如何?

再輝煌的燈火也點不亮人心裡的黑暗,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但是到底要去哪裡又有誰清楚?

黎淺淺緩緩將目光收回,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那面屬於黎莫莫的照片牆,也許是燈光的緣故,黎淺淺覺得那無數個黎莫莫都在朝她微笑一般,黎淺淺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來。

“新年快樂哦,黎莫莫。”

可能是除夕夜的緣故,S市的夜晚很熱鬧,人潮擁擠,到處都是歡笑聲,好像整個世界幸福得不成樣子。

黎淺淺挽着夏琴的手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光怪陸離的城市狂歡,天曉得她現在有多想念那個燈火闌珊的小城,不會刺眼得讓她想要流淚。

夏琴的表情也十分憂傷,黎淺淺知道,她肯定又在想黎莫莫了,不過她不生氣也不難過,她也想齊小辰、宋菲、秦凱和那幫瘋子了,很想很想。

她知道這種思念而不能相見的感覺,就像被馬蜂蟄了一下,又癢又疼,卻又讓人無可奈何。

更何況,她是永遠不能再見到黎莫莫了,而她黎淺淺,只要她想,一張車票就可以見到所有人。

中心廣場的人很多,都是衝着煙火匯演來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快樂、期盼。

黎淺淺想,如果真的能夠在除夕夜的盡頭忘記去年的一切煩惱和痛苦,那麼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麼多痛苦的人了。

“十……九……八……七……六……”人們開始倒數,準備告別過去的一年,一同迎接這新一年的到來。

夏琴卻在此時崩潰大哭,黎淺淺伸手緊緊地摟住她的肩膀,隱約間,她看到夏琴的淚水順着她的脖頸、鎖骨,流入深處,浸入衣服,一點點地被體溫蒸發。

“四……三……二……一……啊嗚……”在廣場上空那明暗交錯的煙火下,是歡呼雀躍的人羣,而人羣中,黎淺淺依舊緊緊地摟着夏琴的肩膀。

“媽,別哭了,以後你還有我……”在煙火劃破被燈火照得通紅的夜空那瞬間,黎淺淺在夏琴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夏琴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

隔着朦朧的淚眼,映着明明暗暗的煙火夏琴看到黎淺淺那姣好的面容,然後她緊緊地抱住了她,頭上的煙火盛開又凋零,綻放又消失,一次又一次的輪迴。

黎淺淺的眼睛也在這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中變得溫熱而潮溼,可是她不斷告訴自己:黎淺淺,不能哭,一切都那麼好,爲什麼還要哭呢?

煙火匯演結束了,中心廣場的人也開始散去,狂歡過後,徒留一片淒涼與寂寞。

抱着夏琴,黎淺淺想到一句話:在燈火輝煌的城市中,再燦爛的煙火也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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