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鋪子原本是家書局,幾個選書的住在裡頭。而後有人發現,他們書局裡選出來的文章,多有對暗含對蕭太傅不滿之意。那時蕭太傅朝中勢力繁盛,雍寧伯一時拿不定主意。
倘若不趕他們走,被好事者拿到把柄告到蕭太傅那裡,蕭太傅還以爲是雍寧伯默許的,這樣就得罪了蕭太傅;倘若趕了他們走,不准他們對蕭太傅不恭,他日蕭太傅倒了黴,皇家會以爲雍寧伯投靠蕭太傅。
正好林大總管帶着陶姨娘的哥哥尋房子,這話到了雍寧伯耳朵裡,他就說是盛昌侯府要用這鋪子,用這個藉口把那羣學子趕走了。
鋪子空了出來,林大總管想租用,雍寧伯說願意賣,還讓了一成的價錢。林大總管問過侯爺的。
侯爺說雍寧伯有事求他老人家,拿這個鋪子做人情,不收雍寧伯反而不放心,叫林大總管安心買下來。
而後纔有陶姨娘的哥哥開了這胭脂鋪子。”薔薇一字字清晰恢復盛修頤。
盛修頤忍不住微微頷首。
朝中的人和事,內宅的丫鬟們是不太清楚的。就算讓她們鸚鵡學舌,也未必記得齊整,難爲薔薇居然一字不落,說的也無差錯。
盛修頤聽完薔薇的話,起身就去了小書房。
寫了張帖子,依舊叫薔薇送去外院,給他的小廝來福。
他自己則不踏出內院的門,好似故意避開什麼。
來福接過盛修頤寫的帖子,跟薔薇道了謝。
來福跟盛修頤的另一個小廝來安不同。他長得高大結實,麪皮黧黑,甚至有些凶煞般,不像來安那樣白淨好看。
他看完盛修頤寫的帖子,目光順勢在薔薇身上轉了一轉,而後又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
正好薔薇擡眸,看到他瞧着自己。眼神有些炙熱。薔薇看來,這是輕薄,怒意就從心底升了起來,一雙水靈烏溜溜的杏目盯着他。正要發作。
來福猛然被這丫頭逼視,居然扛不住,臉上一熱,訕訕然撇開了眼,扭頭再去看那帖子,耳根卻紅了。
他這樣一羞,薔薇的火氣反而發不出來。
回去的路上。她不禁想起那小廝羞紅的耳根,自己也覺得面頰火辣起來。
回到靜攝院,薔薇得知盛修頤在內室跟東瑗說話,就進去回稟了盛修頤,依舊去暖閣照看三少爺盛修頤。
她一出去,東瑗就笑着問盛修頤:“問清楚了嗎?陶姨娘哥哥的鋪子,可佔了雍寧伯的人情?”
“說不得佔。”盛修頤笑道,“爹爹知道此事。就無礙的。雍寧伯和爹爹最要好,倘若瞞着不讓爹爹知道,他日被雍寧伯說了出來。只怕又要怪罪我了。”
說着,他微微笑了笑。
東瑗這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幾日,到了三月十三這天,盛修頤在靜攝院吃了早飯,乳孃抱着孩子到內室給東瑗瞧,盛修頤就抱在手裡逗弄了一回。
小丫鬟進來說來安尋世子爺來了。
盛修頤表情微滯,把孩子遞給了乳孃,忙快步出去了。
來安在小書房跟盛修頤說了半晌的話,盛修頤回屋更衣,對東瑗道:“衙門裡有些事。我今夜回來晚了,就歇在外院。”
滿屋子服侍的人,東瑗自然不會問什麼事,只是恭敬道知曉了。
盛修頤剛剛出了內室,盛夫人就由康媽媽和香櫞攙扶着走了進來。
“要出去?”盛夫人問盛修頤。
盛修頤給她請安,笑道:“衙門裡一點小事。去走一遭。”
盛夫人頷首,就進了內室看東瑗。
“方纔你三嬸派了身邊的管事媽媽來對我說,老六的大姨娘昨夜生了個大胖小子呢”盛夫人坐在東瑗牀畔,手裡抱着盛樂誠,跟東瑗說道。
語氣裡掩飾不住的高興。
二房、三房一共四個侄兒,老四爲了個姨娘尋死覓活的,身子骨不好;又聽說老五房裡事上不中用,私下裡尋醫問藥的都不行;老七年紀輕,娶得媳婦雖模樣性子好,卻是風箏一般單薄的美人兒,生養不易。
如今只有老六房裡總算有了個孩子,還是個男丁,就是三房的長孫了。
頭胎是男丁,是吉祥之兆,以後還怕不子嗣旺盛?
“三嬸定是高興極了。”東瑗笑道。
“可不是?”盛夫人笑,“說給孩子洗三禮要隆重些,叫我一定要去倘若老五、老六房裡孩兒十個八個的,姨娘生的孩子,你三嬸也不會勞煩我過去。
可三房熬了這些年,好容易得了這麼個寶貝孫兒,別說是正經擡進來的好人家的女兒做了姨娘生的,就是個婢女生的,我也該給你三嬸這個臉兒。”
東瑗就笑:“是該高興高興,娘到時也替我給孩子添盆。”
盛夫人說好:“你有這個心,你三嬸定是喜歡的,娘替你備下禮。”
東瑗是侄兒媳婦,給三房孩子添盆不過是幾個銀錁子,她就沒有推辭了,任由盛夫人幫她備禮,只說:“有勞娘。”
盛修頤去了外院,帶着小廝來安、來福出門,徑直出了京城,往東郊一個小鎮上去了。
回來的時候,帶了一輛馬車,沒有回盛昌侯府,而是去了他好友程永軒的宅子。
在程府吃了晚飯,快到宵禁時纔回家。
盛府的內院已經落鑰,盛修頤依舊宿在書房。
他伏案寫了拜帖,交給來安,道:“明日清早,你就拿着這帖子去興平王府,等着他們府裡開門,把這拜帖交給興平王。”
來安仔細收在懷裡,道是,然後想了想,又問:“世子爺,您要這樣便宜了興平王?尋到了陛下的遺珠,您怎麼不親自領去討賞?”
他是很不明白,主子費了那麼大的勁,把人從興平王手裡弄過來,卻又要去拜見興平王,把人送還給他,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盛修頤笑笑:“我自有計較,你們都下去歇了吧。”
來安和來福道是。
出了書房,來安還是不太甘心,又問來福:“……哥哥,你說世子爺到底是怎麼想的?”
來福道:“要是你,前後花了幾萬兩銀子得了這麼兩個人,可願意把這彩頭讓給旁人?”
來安很肯定的搖頭。
來福道:“這不就結了?你都知道讓給旁人是賠本買賣,難道世子爺不知?由此可見,這賞不能由世子爺去討。”
“爲何?”來安不解,“怕得罪興平王?”
然後撇撇嘴,自己都不太相信。
盛家是什麼樣的權勢,豈是尋常人家,見興平王而畏懼?
來福也搖頭,然後問來安:“弄明白了,你能多得幾個賞錢?”
來安疑惑他可出此言。
來福又道:“又沒你好處,你刨根問底做什麼?睡去吧,明早送帖子誤了時辰,你又該討打了。”
來安只得回了自己的住處。
次日一大清早,盛昌侯和三爺盛修沐上朝,來安等侯爺和三爺走後,也出了門,直奔興平王府去了。
三月初春的清晨,薄衫挨不樁意,來安身子凍得瑟瑟,攏着袖子站在興平王府大門口的拐角處。
興平王府沒人做官,不需上朝,到了卯正纔開大門,比盛昌侯府晚了兩個時辰。
在興平王府做奴才,不用那麼趕早,也是享福的。來安想着,就上前給門上的作揖行禮,道了身份。
那人聽說是盛昌侯府的,對來安就禮遇三分。
來安拿出拜帖,那人就忙請了他進門房裡坐,親手接過拜帖送了進去。
興平王還沒有醒,管事拿着盛修頤的拜帖不敢進,在門口侯着,直到巳初,纔有動靜說興平王起身了。
來安就在興平王府的門房裡等了三個時辰。
幸好他來頭非等閒,那些小廝管事都不敢輕待他。知曉他早上過來沒有吃飯,管事就吩咐廚下端了點心和熱茶給他
雖沒有餓着,卻是等得焦急。
巳初二刻,興平王身邊的小廝過來請來安。
興平王並不是像來安想象中那般腦滿腸肥,相反,他面相清雋,身量頎長,雖上了年紀,依舊是個美男子模樣。
只是眼睛陰鷲些,讓人不敢直視。
他應該跟盛昌侯差不多的年紀,卻因爲養尊處優,麪皮白皙,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比盛昌侯年輕十幾歲。
他問來安:“你家世子爺到底何事,讓你一大清早就過來?”
拜帖上寫了要緊的急事,還要問他,來安想,這個興平王一點也不昏庸,相反是個極其精明的人。
“小的只是替世子爺跑腿,並不知情。”來安道。
興平王就看眼身邊的小廝,讓他給了來安個荷包,道:“這個給你喝茶。回去稟了你家世子爺,本王今日都得空閒,讓他隨時可以過來坐坐……”
來安捧在掌心,估摸着大約是五兩的銀塊,恭敬給興平王磕頭道謝,揣着明白裝糊塗的走了。
就是不說盛修頤這樣反常求見到底所謂何事。
興平王卻以爲來安不懂他給銀子是打聽消息的用意,看着他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忍不住心裡好笑:人說盛修頤何等庸才,只怕不假。
瞧瞧他的小廝,這點眼力價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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