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紅一哆嗦,眼淚刷地落了下來。
“還不出去,要等巴掌打在臉上!”見沈鐘磬黑了臉,楚欣怡呵斥春紅道,又轉了頭安慰沈鐘磬,“……春紅口沒遮攔,將軍千萬別聽她胡說,幾個姐姐疼我都來不及呢,哪擠兌我了?”伸出手腕讓他看,“大爺瞧這檀木佛竄,就是大姐去廟裡上香時給我求的。”一臉的溫婉小媳婦模樣。
凡事適可而止,這個道理楚欣怡最懂。
沈鐘磬爲人剛直,素來吃軟不吃硬,這些早在他把甄十娘趕入祖宅時,她就懂了。
女人最瞭解女人,楚欣怡知道,甄十娘是愛沈鐘磬的,愛的執迷,愛的瘋狂,愛的不顧一切。
可惜,她用錯了方法。
仗着孃家勢力一味地想把他變成自己的寵物,變成任自己擺佈的玩偶,所以才變着法地折磨沈鐘磬,卻不知道,沈鐘磬也是一條寧折不彎的鐵骨錚錚的漢子,是一隻註定要展翅高飛的雄鷹,怎麼會屈居在女人的裙下,任人擺佈?
所以,曾經的他纔會不顧岳家是勢力強大的戶部尚書,以一個無根無底的小小的六品官挑戰甄家的權威,和甄十娘對着幹。
聽蕭夫人說,當初沈鐘磬擡進大姨娘時,就激怒了紅極一時的甄尚書,第二天就把甄十娘接了回去,準備動手收拾瀋鐘磬,以當時之勢,甄家想滅沈鐘磬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是甄十娘在父親的書房前跪了整整一夜,纔打消了甄尚書要殺了沈鐘磬的念頭。可惜,甄十娘背後爲他默默做了這麼多,卻從來沒讓他知道過。
因爲她也驕傲。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是多麼在意他,她只想用強勢征服他,直至最後落得被遺棄的下場。當初沈鐘磬被迫毀了和她的誓言另娶甄十娘,她就哭着問過他,他愛不愛甄十娘?
他說不愛,但他是男人,即娶了,就會好好待她。讓她忘了他。那答案,讓她好心酸。楚欣怡相信,當初如果甄十娘肯換一種方式對他,也許他們現在就是一對琴瑟和諧的夫妻,就絕不會有她今天在將軍府裡呼風喚雨的日子了。
在楚欣怡心裡,甄十娘就是這樣一個十足的蠢女人。
放在她楚欣怡,就絕不會和沈鐘磬硬碰硬,就像今天,看着是她退讓了,但這件事一定會被沈鐘磬放在心裡,接下來,他一定會去祖宅找那個被他遺棄了五年的嫡妻,逼她和離或者自盡,然後把自己扶爲正妻。
剛剛和春紅做足了功夫,她並不是真想讓沈鐘磬去幫她收拾哪房姨娘,待她扶正,這些姨娘她一隻手就擺平了,她唯一目的就是讓沈鐘磬明白,她現在以一個姨娘的身份主持將軍府中饋很不堪,讓他心中生出憐惜,這些就夠了。
果然,見她泫然欲泣,沈鐘磬神色緩了下來,他嘆了口氣,“……你也別淨聽這些人亂嚼舌頭,讓你主持中饋,這些年我又不在府裡,也着實委屈你了,你付出了多少我心裡也有數。”嘴裡說着,沈鐘磬眼前又閃現出那日見甄十孃的情形,暗道,“……是該解決她的時候了。”
“能爲將軍分憂,婢妾一點也不覺得委屈。”一番話柔柔怯怯的,楚欣怡親自給沈鐘磬蓄滿茶,輕輕轉了話題,“將軍喝茶……”
對上這繞指的柔情,沈鐘磬怒意全消,只板着臉一口一口地喝茶。
癡癡地看着沈鐘磬喝茶,楚欣怡呢喃道,“……將軍長得真英俊,您出征這麼多年,風吹雨曬的,婢妾還以爲你會粗糙,變老了呢,沒想到竟一條皺紋都沒有。”手指細細地撫上他的眉眼,“倒比五年前更加俊美了,聽丫鬟說,您進城那天,直是萬人空巷,那些未出閣的大姑娘看到您眼珠都轉不動,直髮誓嫁人就要嫁您這樣的大將軍呢,傳說連六公主都看上了您,也不知是真是假?”再繃不住臉色,沈鐘磬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拉下她的柔胰握在手裡,“……一轉眼就是五年,怎麼能不老?只要怡兒不嫌我老就好。”
“將軍哪裡老了,竟會取笑人家。”楚欣怡愛嬌地捶了他一下,“倒是婢妾。”她懊惱地撫着眼角幾條微不可見的細紋,“今日照鏡子,眼角竟生出細紋了。”認真地看着沈鐘磬,“……將軍的官越作越大,以後會不會厭倦了婢妾?”說是花容月貌,可她只比沈鐘磬小一歲。
男人都抗老,十年以後,她已滿臉皺紋了,可他還是英氣逼人,這怎不令人擔心?
“……怎麼會?”沈鐘磬佯怒。
楚欣怡就咬了咬嘴脣,一副受盡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沈鐘磬就嘆了口氣,拉過她擁到懷裡,“……你放心,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即娶了你們,我就會負責到底,只要不犯傷天害理的大錯,我絕不會棄了你們不管。”又道,“……你要知道,我不常上你這來,是怕你被別的姨娘記恨,也是爲你好,免的我出征在外他們孤立你,處處給你難堪。”
楚欣怡心裡發苦。
她纔不怕這個,真論心機,這府裡哪個是她的對手?她直恨不能他天天在她這兒,嫉妒死她們。
“婢妾知道。”心裡翻騰,楚欣怡面上卻露出一臉感激,手摸向平坦的小腹,“將軍處處爲婢妾着想,婢妾這肚子卻不爭氣,一直也未能給將軍生下個一男半女……將軍……會不會嫌棄婢妾?”
沈鐘磬哈哈大笑,“……怡兒竟瞎擔心,我又沒老,再過幾年要孩子也一樣。”
楚欣怡一把推開他坐正了身子,“將軍都多大了還一直無子,就算您不急,老夫人也着急啊!”想起老夫人白天說話的弦外之意,聲音低軟下來,“我身邊這幾個大丫鬟,春紅是個爽快的,只是脾氣急暴了些,怕是也伺候不來將軍,倒是春蘭爲人沉穩,心思玲瓏又善解人意,不如……”她看着沈鐘磬,“將軍收了她吧,能爲將軍生個一男半女的,婢妾也安心。”神色幽幽暗暗的,像有一層霧氣罩在臉上,沈鐘磬眯着眼看了半天,卻看不到她心裡去。
逐搖搖頭,“怡兒多心了,我這輩子有你們幾個就夠了。”這話也不算敷衍。
他出生平民,家境雖然殷實卻並非大富大貴,父親在世時就只有母親一個女人,親眼看到父母恩愛,沈鐘磬早年也曾幻想等自己娶了妻子,也要像父母這樣,兩人不離不棄地相守到老,所以,當初面對楚欣怡如水的溫柔,他纔會承諾娶她爲妻,可惜……他幽幽嘆息一聲,“當初若不是和她鬥氣,我也不會擡進來這麼多姨娘,鬧得家了沒一天安寧,連母親都跟着操碎了心,現在想起來,我都有些後悔呢。”
曾經的他,也真是太荒唐了!
曾經縱然是甄十娘不對,可他又何嘗耐心地待過她?現在想想,曾經他們若都能退一步,他和甄十娘也未必會走到今天。
“婢妾是真怕辜負了將軍的一番心意。”楚欣怡聲音有些酸澀。
她這是心裡話。
雖抱着雨露均攤的原則,可每次出征回來,沈鐘磬在碧竹園的時間總要比其他院子多些,私下裡,她也用了不少藥,可肚子就是一直沒消息。
自古母憑子貴,尤其隨着沈鐘磬的權勢越來越大,身份越來越貴重,若真生不出一男半女的,又或被別的女人搶在了前頭……
楚欣怡不敢想下去。
見沈鐘磬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惱怒地叫了一聲,“將軍,婢妾說的是正經!”
話沒說完,沈鐘磬猛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怡兒着急要孩子,我少不得就多受些累了。”
楚欣怡惱羞嗔怒,“將軍,婢妾沒開玩笑!”使勁想掙他下地。
“我也沒開玩笑!”沈鐘磬哈哈大笑,大步向牀邊走去。
叫鬧聲漸漸地變成了喘息,蕩起一室的旖旎……
歡愛完畢,楚欣怡招呼春紅打水進來,伺候沈鐘磬擦了身子,自己也洗漱了重新上牀,沈鐘磬已眯着眼懨懨欲睡。
他沒同意收通房,讓楚欣怡心情極好,藕臂輕輕環在他腰間,低叫道,“將軍……”
“嗯……”沈鐘磬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要不,婢妾去看看大夫吧?”
“什麼?”聲音有些朦朧。
“聽說梧桐鎮上有個神醫,姓簡,就是婢妾前些日子跟您提的熬製簡記阿膠的那個,專治各種疑難雜症,聽說她家裡的大丫鬟成親三年一直未孕,後來用了他的藥,不到三個月就有了。”臉埋在他後背上,她放柔了聲音,“妾也去找他看看吧,或許就管了用。”
問了半天沒應聲,楚欣怡就擡起頭,只見沈鐘磬早已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沈鐘磬!
臉色刷地一變,楚欣怡猛地坐起。
身子動了下,沈鐘磬繼續呼呼地睡得香甜。
“豬!”
狠狠地嘟囔了句,楚欣怡賭氣地轉過身背對着他躺了下來,睜着眼看着窗外朦朧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