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與世無爭

“有種的話,今晚到龍門酒店一趟!”

他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我揣測不安起來。

他媽的這麼威脅我!真那麼牛叉啊?我不去又如何?去了又如何?

走到李靖辦公室門口,李靖還跟子寒說着什麼,我闖了進去。

“喲呵,說操,操就到了。”李靖紅着臉,喝了不少酒吧。

我說:“我也喝了不少,你以爲就你喝?”

“子寒!給我們的殷副總倒酒!不不不。倒茶。”李靖吩咐子寒道。

子寒給我們倆泡了茶,我看着李靖:“我進來你們就不說話了。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是。不是。”李靖點頭又搖搖頭。

我笑着說道:“那麼,就是在說情話咯?我一進來,你們就停了下來!對吧。”

子寒瞪着我:“誰說情話了!”一臉認真。

李靖呵呵笑道:“她可能和我說情話吶?一句最甜的話,是:今天,小洛和我說了蠻多話。”

我擡起頭來看着子寒:“呵?真的假的啊。李靖你越來越會圓滑的官腔了。”

子寒卻紅了臉:“李靖你再胡說,有你好看的!”

李靖遞給我一支菸,說道:“最近忙什麼?打架啊?記得我們小學經常去打架,讀了初中後,也經常打架。你現在的生活,是在迴歸大自然嗎?從人返祖回去人猿時代?”

我深吸一口煙,說:“沒得選擇啊,選擇了魔女,選擇了美人與大富大貴的同時,就是選擇了一條坎坷的路。”

李靖看着煙霧繚繞,若有所思地說道:“有些話,不知該說不該說。如果是以前,我一定直言不諱。你現在有老婆了,不跟以前的你一個樣了!你現在說的,做的,目的性很強。就是一個詞:老婆!”

我彈了彈菸灰說道:“有什麼事情還問我當講不當講,直接講就是了!幹嘛吞吞吐吐拐着彎說話,累不累。“

子寒把李靖辦公室的門關上了,三個人坐在了一起。

李靖喝了一口茶說:“我以前對你說,我人生的理想,就是和我的金蓮買套好房子,一部好車子。安安穩穩過日子。你記得你那時對我說的什麼嗎?”

我問道:“說了什麼?什麼時候說的?”

李靖笑了笑說:“那天你喝醉了嘛,看到母親在街上撿塑料瓶。你都哭了。你說你人生的理想就是讓父母開開心心不再受苦,讓妹妹快快樂樂讀完書找到工作嫁了好人家。你能在市裡買套房子,一家人都住過來,再也不用看鄰里的冷眼。”

我低頭想了想,對,那天見到母親在街上撿了幾個塑料瓶,被幾個街上的人笑話:“縣長夫人要撿塑料瓶。哈哈哈哈,貪官的下場,活該啊。”那天我就差點沒上去暴打他們一頓了。

那晚拉着李靖坐在江邊小吃攤吃東西,喝了一瓶二鍋頭,吐得一塌糊塗。

我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靖看着我,問道:“你的理想達到了。”

“然後呢?”

“然後就應該沒有了吧!”李靖說道。

三個人沉默半晌。

子寒對我說道:“小洛,你難道沒發現,你的生活改變了很多嗎?”

我說道:“生活方式,是吧?”

“腥風血雨,何必呢?”子寒問。

我說:“什麼何必?”

“你和林總,現在生意做得那麼好,公司發展那麼順,何必要去跟那麼多人鬥?”子寒問道。

我點着頭說:“子寒,我也不想這樣子。現在滿地都是敵人。提心吊膽,我也怕的!只是。我也很無奈。”

李靖說道:“小洛!你跟你老婆說一說,再這麼下去,你們就死球了!沒活路了!你說你們現在是幹嘛呢?有那麼多錢,還不知足?”

我搖搖頭:“慢慢來吧,我也想說服她。”

“我今天下午跟一些客人吃了飯,那些人,在湖平市,都是有錢有權的高等人物!咱們玩不過他們的!你得罪王華山,棗瑟!現在又得罪大英集團的人!大英集團啊,你當人家是玩過家家的?”李靖說道。

我說:“媽的那傢伙活該被我打!我也不喜歡得罪這樣的人,可你問問子寒,他該不該打。”

子寒說:“小洛,我們的意思是說,你勸一勸林總,不要去做這些事情了,很危險的!”

李靖看着我,說道:“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死的!死於非命!死得其所!死得自討苦吃!”

“我日!詛咒我啊?”我說道。

李靖一拍桌子:“小洛!首先,你勸林總說,不要去參加這種幫派鬥爭了,老是想着去吞了別人!哪能那麼容易吶?我聽說林總還想吞了蕭業集團這些強悍的公司,開什麼玩笑啊!你勸一勸她,如果她不聽,就說一說,反正你們都有那麼多錢了,何必去在乎那些呢?難道你家那個還想把世界上所有的錢都攬到自己銀行卡中?現在你們觸碰到的是深不見底的一幫人,以後你們怎麼死都不知道!如果她不聽,你就怒斥她,跟她耍脾氣,說你過不下去這種生活了!如果她還執意,那讓她自己去做,我們走!”

子寒附和道:“對,我們全都走人。重新開始。”

“你以爲這是做什麼?拿命去拼的!搞不好,你的兩個妹妹,父母都要被連累的!”李靖拿着手指咚咚地敲着桌面。

我的心咯噔一下,李靖說的是。假如,那些人要害我們親人,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子寒說:“小洛,你就考慮考慮吧!這不是兒戲,會鬧出人命的。你沒有經歷過失去至親的痛苦,你該慶幸纔是。你不會知道那種能讓你毫不猶豫跳下樓去死的感覺是多麼的令人崩潰!”

李靖又說:“話說到這份上了,相信你也明白了,我們是爲你好,也同樣是爲你家人着想,還有爲我們這幫朋友着想!如果你選擇那條暴風雨的路,我們也會跟着你,我們絕對不會退縮。只不過,我們更希望的是,最好就是大家都能平平安安每天做點生意。晚上喝喝茶唱唱歌。幾愜意的生活啊?”

我點着頭長呼一口氣:“李靖,這些我都有想過的。謝謝你們兩個。”

“小洛,你要記住最重要一點!人家不折手段,殘忍毒辣,不是我們可以想象得到的!別去蹚這些渾水!”李靖咬着牙說服我。

我說:“我今晚跟她說一說。”

“還有。咱幾個好久沒得喝過酒了吶!什麼時候聚一聚喝點酒。”李靖說。

我說:“上次不是還在那個什麼夜店包廂喝過嘛。”

“那次是陪你去捉姦好不好?之後就是喝苦酒!今晚吧,要不?”李靖問道。

我搖搖頭:“今晚沒時間。想陪老婆早點回去。累人。”我騙了他。

“隨便你了!總之,這個問題,你們還是早點考慮吧!”

從李靖的辦公室出來,我步伐沉重。就連暴龍叔叔都在勸我們都不要惹了,他那麼高身份地位的人,都膽寒。

我們這些小人物,算個球啊?

到了行政部,行政部老大笑嘻嘻地接過資料。問我道:“殷總。老莫請假了那麼多天,怎麼還不來上班啊?”

我說:“怎麼?你懷念他了?”

“殷總,我手上還有那麼多的工作,還要兼顧他的工作,有點忙不過來啊!”他抱怨道。

該是讓棗瑟去死的時候了。

恰巧白潔也進來:“我們部門還有一部分員工的。”

她看到了我,怔了一下。靜靜的白潔,彷彿這個世界無論春秋變換,與她無關。突然間,我渴望着能過這樣的生活。

“小洛,你好。”白潔對我打招呼道。

“呵呵,忙着呢?”我說道。

白潔點點頭:“對啊,我們部門有幾個新員工的戶口,需要辦理。”

“哦,那你忙。”

“好。”

我出了行政部辦公室,寥寥數語,心緒雜亂。猛一回頭,她也在看着我。臉一紅,轉頭過去了。

點上一支菸,慢慢走回了魔女辦公室。

魔女已經做完了手上的工作,擡起頭來,說道:“走吧!”

我坐下來,把菸灰彈在那個盆栽裡小樹的根部。

魔女感到了我的異樣,問道:“怎麼了?”

我慢慢擡起頭來,看着牆上的鐘。從進公司到現在,我就沒有幾天能好好消停過,整日都在擔驚受怕中過日子。最瘋狂的時刻,就是跟了魔女之後,趨向高潮。

“魔女,我覺得,我們該想一想往後的生活。”我幽幽說道。

魔女問:“什麼往後的生活?”

我說:“我們不能再像一頭公牛一樣的往前亂衝了,什麼時候被刺死都不知道。”

“你厭倦了。”聰明的魔女一句話就聽出了我的所有想法。

我搖搖頭徐徐吐出煙霧,徐徐說道:“你說,走到最後,你死還是我死?”

她拿着筆的手顫了一下,筆掉在了地上。

良久,她看着我說道:“你死了,我不會獨活。”

“沒有其他的選擇嗎?”我問道。

魔女說:“所有的收穫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沒有任何工作是百分之百的安全,我父親對我說過:你可以說司機開車是危險職業,但是,在路上行走的看上去很安全的行人永遠比開車的司機危險係數高。”

我打斷魔女的話:“那我們能不能不要去追求那份收穫!若有若無!等我們走到那一步,真的能如我們所願?”

“那你可以退出,我自己走下去。”魔女轉過身去。

我說道:“我怕了。我怕我們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我還怕我們失去了身邊的人。沒有錢,那不要緊。可我不能看着你,或者我的親人受罪。”

她沒有說話。

我走到她旁邊,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

輕輕幫她拭去,她說道:“這些難道我就沒有想過?”

我說:“我只是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是我們的對手,全都想製造出那樣的事情。這是噩夢,我們再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會應驗的!誰能笑到最後?就算你贏了,代價呢?可能是我死了,也可能是你身邊所有人都死了!”

“你又那麼斷定?”魔女很倔強,看來,說服她,不可能。

暴龍叔叔怪異的表現,說讓我們停手的話,都在勸告我們,不能再堅持了!

“我們的敵人,何止是王華山棗瑟?蕭橋,你哥哥,他們都是什麼人?我覺得我們以卵擊石,要取勝。是根本不太可能的事情!”我還在希望能把她說服了。

魔女看着我說道:“我沒有強迫你,那我以後一個人去爭取。你管好公司就行。”

“魔女你還聽不懂我的意思嗎?我是叫你也收手了!我們鬥不過他們的!”暴龍叔叔一定發現了什麼事,不然不可能態度變得如此之怪。

“不,我不會,哪怕是死,我也不會放棄。”魔女固執說道。

我喊道:“你聽我一句勸!”

“我不會停手。”

我搖晃着她的身體說道:“咱能不能清醒一點!我們總說王華山這個罪那個罪,一直到現在都找不出任何的證據!哪能那麼容易被我們弄死?”

她繼續搖頭:“我不會停手的。”

我又點了一支菸,看着她幾分鐘。

看來,她是不可能願意停手的了。我說道:“那,我們先不要去跟他們鬥,先消停一段時間,好吧?”

騰出一段時間,可以讓我們去查一查,仔細地觀察整個形勢究竟是怎麼樣的。

魔女說道:“如果你累了,想休息一些日子再出擊,我答應。可如果你要我放棄,我堅決不會。”

“好!”我說道。

“如果你很怕傷害到你家人。你可以選擇退出的。”魔女用着儘量溫柔的口氣對我說道。

口氣很溫柔,話卻很刺心。我生氣了,盯着她說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

我繼續問道:“我怕的是,我身邊的人都死絕了!包括你!就剩下我一個孤零零。你可明白?要麼我寧願我死了!換來所有人的和平幸福!”

“哦。”她漫不經心道。

我惱怒道:“你是什麼想法?覺得我膽小鬼?”

“我累了,不想和你討論這個話題。但我聽你的,暫時先不去主動攻擊,這樣還不行嗎?”魔女問我道。

我憤怒地說道:“什麼叫做這樣還不行嗎!你這是懷疑我的動機了?我這不都是爲了大家好嗎!”

她一扭頭,轉頭漠然看着窗外。

“我。我。”突然間語塞,就不知道說出什麼來了。

轉身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