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者相隔千萬年,穿越了無數的時光和空間,那老者就這麼慈祥和藹的看着她,向她微微一笑。
安雲只覺全身血液在一剎那凝固了一般,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將她牢牢的束縛住,她無法動彈,連聲音都無法發出。安雲暗自着急,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詭異的情況,整座島上只有她一個修道者,是什麼樣的力量禁錮住她的身體?
不對。
安雲很快就推翻了剛纔的想法,不是她的身體被禁錮了,而是時間迴流,歲月回頭。
她剛纔看的到伏牛島上那些無比真實的戰鬥場景,甚至能夠感覺到修士飛濺的血液落在她身上的溫度,能聽到他們喘息的聲音,能夠感覺到他們旺盛的戰鬥士氣,放佛她就站在那些遠古修士之間,與他們並肩作戰。
她的血液爲之滾燙,她的殺氣爲之凝結,她的怒氣爲之盈滿心胸。剛纔她就站在修士羣中,跟着他們一起無聲嘶喊,一起奮力前衝,一起殺死眼前一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生物。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錯覺啊!像是她回到了遠古時期,登上了這座伏牛島,然後與衆人一起並肩作戰!
願時光可迴流,願歲月可回頭!
古往今來,這幾乎是所有人都有過的想法,卻從來沒有誰真正實現過。而今天,安雲卻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而且是迴流千萬年,直接回到了遠古時代,有遠古大能修士面面相覷。
那老者嘴脣掀動,朝她說着什麼。
安雲心中一緊,耳中卻聽不到老者說的話。
老者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明白了,微微搖搖頭,不再看她,轉而看向身後密密麻麻的遠古修士。
“吾名伏牛,布吉族族長,今奉上諭,奪回此島。驅逐幽冥。還吾青冥。吾輩修士,當奮勇爭先。不畏死亡,不懼困苦。斬妖除魔,恢復乾坤。天地不仁,以吾輩家園爲牧場。諸族入侵,佔據吾大好河山。吾輩後世子弟。當如何生存乎?上諭有命,吾等豈敢不從?吾伏牛願意永生鎮守此島。永絕幽冥入侵之地,諸君可願隨我?”
“諾!”
“諾!”
“諾!”
修士們舉起了粗燥的法器,有的甚至舉的是最原始的石斧石刀,然而這些無比粗糙的法器。卻散發着一陣陣讓人心悸的威能,每一樣都具有毀天滅地的威力。他們原始粗獷的臉上,有着最淳樸的表情。他們眼神堅毅,他們全身的戰意澎湃。
他們想都沒有想。只是拍打着赤裸的胸膛,高聲應和老者的問話。他們不是不知道這一答應,他們將千年萬年鎮守在這個渺無人煙的地方,甚至子孫後輩永永遠遠沒有出頭之日。他們也不是不知道這一答應,他們從此與世間的緣分就此了斷,再沒有一絲糾葛。他們更加知道,這一答應,從此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朋友,他們生命中最在乎的人。
但他們毫不猶豫的應了,沒有任何糾結,也沒有任何思索,就那般輕易的應下來。
古之修士,講究一諾千金。這一鎮守,便是千千萬萬年。
那老者不再說話,再次看向安雲,朝她微微一點頭,率先踏入了黑暗森林最中央處。他舉起手中的石梭,那石梭長達三丈,寬若山巒,一梭落下,周遭所有鬼樹齊齊斷裂。再一梭落下,地面平整如鏡面。
老者凝神思索片刻,長達三丈的石梭用力的杵了下去,奔騰浩大的靈力源源不絕的滲入到地下。片刻後,他重新舉起石梭,石梭插入的洞口,流出清澈甘甜的泉水。
他擡頭看了看,石梭脫手飛出,落在地上斷成了五截,化作了五塊良田。他從破爛不堪的皮衣裡,掏出了一把粟米種子,揚手撒在了五塊良田裡。被幽冥界侵蝕了數萬年的島嶼上,第一次見到了綠色的植物。
“有水,有田,有糧食。”老者喃喃自語,沉吟片刻後低聲道:“還需要住的地方。”
他從頭上摘下了一根不知道什麼竹子削成的竹簪,然後仍在了腳下。
神奇的一幕在安雲眼前展現,只見一無所有的平坦地面上,竹枝在飛快的生長,不到十個呼吸,便長成了一顆枝繁葉茂的巨大竹子。
其餘修士一聲歡呼,舉起手裡的武器,將竹枝一一的砍了下來,開始修建起一座又一座的竹屋。他們自動組成一個一個的家庭,然後在竹屋中收拾起來,準備迎接千年萬年的孤寂。
老者再一次回過頭,看向安雲的眼神意味深長,裡面涌動着安雲看不懂的情緒。許久,他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輕聲說了一句話,隨後整個人重重的躺倒在地上,漸漸與地面融爲一體。
“吾將永生永世,化身爲土,鎮守此島。”
這是老者最後的話語,聲音極輕,卻讓天地動盪不安,幽冥海面浪潮洶涌。
安雲全身一震,心神瞬間回體,心跳劇烈如雷。
在剛纔那一瞬間,她相信自己真的穿越了時間,回到了遠古時代,見到了遠古時期的古樸修士,甚至還與那名叫做伏牛的老者兩兩對望。
那感覺如此真實,那場面如此震撼,她相信,絕對不是她利用思無涯心法憑空推斷出來的。她低下頭,瞧着自己打坐的那塊土地,正是老者化身爲土的地方。
所以,她所見到的,一定是那名強大的老者感應到了她的神思,於是讓她看到的。
安雲駭然失色,甚至伸手摸了摸腳下的土壤。這老者究竟是何等修爲,竟然化身爲土後還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他能鑽土成泉,泉水流淌無數年依舊源源不竭。他能扔斧造田,仿若隔空取物。他能讓一根枯枝瞬間變成參天大樹,然後歷經千年萬年而不腐朽。
他化身爲土,精神歷經歲月不死,永遠鎮守着這座荒島。
安雲相信,若不是老者的精神永遠護佑着這座伏牛島,也許伏牛島早就被幽冥鬼氣重新侵蝕成遠古時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