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現代劇最大的好處,不用刻意搭建場景,也不用穿戴古代的服飾。金胖子在電話裡交代的清楚,我只要穿着平時的衣服即可。
當時我就明白,我在這部戲的角色,絕對是路人的角色。我確實也沒猜錯,第二天我開車去金胖子的劇組時,那邊已經在開拍。金胖子看到我後,很熱情的跑過來打招呼,然後領着我去副導演那邊報個道。
“爲啥要去副導演這邊?”我有些不解,可金胖子只是憨憨一笑不給與解釋。
我當時還想追問,要不要培養些感情,或者有什麼臺詞,哪怕是一些最簡單的詞彙都行。可惜都沒有,我和另外幾個羣演站在一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邊已經有人舉牌攝像機開始進入工作狀態。
“行了,羣演可以領盒飯了和工資了。”副導演只是拍了幾個鏡頭,我今天的工作算是圓滿完工。
我心裡多少有些不滿,可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一開始我確實不想演戲,可人從來都是奇怪的動物,一旦真的進入這種環境,就好像被吸引住一般不肯離開。
“兄弟,我知道你不差這點錢,但演戲從來都是這樣的。你以前沒演過戲,按照規矩也不可能給你什麼角色。更何況這個戲本來都是殺青的,愣是讓我給整出一集來。”金胖子拿着倆盒飯,和我蹲在一旁邊吃邊解釋起來。
我從開車過來,到演完戲領盒飯,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小時。我肚子根本不餓,一轉頭看到其他羣演像餓虎撲食一般,早把自己那份盒飯吃完,而我纔剛剛打開而已。
“我這盒沒吃,也不餓,你們誰不夠吃了,不嫌棄的話可以來拿。”我把手中的盒飯高高舉起,瞬間就被人搶走了。
“謝謝兄弟啊。”
我也不知道誰說的謝謝,倒是一旁的金胖子死死捂着手裡的盒飯,瞪着眼珠子怒視其他羣演,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別隻顧着吃飯,演完的羣演趕緊過來簽名領錢,我還要忙其他事情。”一旁的羣頭不耐煩的吆喝着。
那些還在狼吞虎嚥的羣演,急忙端着剩下的飯菜跑了過來。
“何帥,你要不好意思去,我一會幫你領一下。”金胖子加快吃飯的速度。
我就是有些遺憾,還沒享受拍攝的過程,拍攝就已經結束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扮演的路人,到底在劇情中起到什麼作用。
“何帥,你等我一下。”金胖子看到羣頭那邊的人少了些,連忙捧着沒吃完的盒飯,匆忙的跑了過去。
不到兩三分鐘,金胖子手裡多了幾張皺皺巴巴的鈔票。
“羣演有的是按照鏡頭算錢,有的按照天數算錢。你第一次上鏡,我怕你太緊張,就自作主張給了最簡單的鏡頭戲而已。”金胖子把錢朝我兜裡塞去。
我沒客氣但掃眼看過去,頂多幾十塊還不到五十。
“別嫌少,你反正也不指望這點錢活着。”金胖子倒是會做思想工作,又開始給我洗腦起來。
我瞅了瞅其他的羣衆演員,很多人都離開,只剩下我還留在片場。
“那些人有的是社會閒散人員,有的是喜歡影視表演,想來試試運氣,沒準踩了狗屎運就可以走紅了。”金胖子故意碰了碰我的隔壁,指向遠處一個個子不太高,從背影看像個矮冬瓜的男人。
“那傢伙三年前還是土鱉一個,就是演個羣衆的角色,意外讓張大導演相中,在一部大製作中出演個角色。雖然不算大紅大紫,但在圈內也算小有名氣,如今混的是風生水起。”金胖子的話語中,帶有強烈的嫉妒色彩。
我懶得搭理,反正我也沒正事幹,金胖子在劇組也是左右逢源,我留下來站在一旁,繼續觀看他們拍戲,也沒人進行阻攔。
要不是親臨現場,我原先在屏幕裡看到的所謂鏡頭細節,絕對把我騙了。
例如男女的吻戲,一般情況下只要男女雙方沒反對意見,都是直接開幹,真刀實槍的嘴碰嘴。這樣真實的演繹,出來的畫面效果最自然。但也有例外,例如某女演員定位是清純類,或者已經有男朋友,而且還是金主的地位,鐵定不會讓自己的女友被人佔便宜。
但劇情需要,男女主角必須有這場戲,於是矛盾出現了,如果解決就成了最困難的事情。在外行看來有些頭能,但內行則很簡單。只需要攝像機採用借位的拍攝手法,就能解決這種問題。
類似的問題還有很多,例如角色間發生衝突,需要打對方一個耳光。除非導演是那種特別認真,演員必須嚴格執行真打外,一般情況都是採用此類的借位拍攝手法。
有些演戲中,觀衆通過屏幕,看到演員在開車,外面的汽車和風景在移動,其實也是一種拍攝技巧而已。
我在旁邊靜靜觀看,金胖子就現場小聲講解。
很快到了中午時分,我也要趕緊回去一趟,便和金胖子草草分手。
我走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爲昨天晚上又接到葉星漫的電話, 她約我中午吃頓飯。
和葉星漫一見面,談論的話題離不開早上我的這段短暫經歷。對於葉星漫而言,我的這點小經歷自然
算不上什麼。
葉星漫沒要酒,也阻止我要酒,我自然以爲只是普通的吃飯閒聊而已。
可話題從演戲,談論到投資,突然話鋒一轉,又扯到任林霞身上。
“她給你打電話了?”我有些鬱悶,因爲這兩天也沒少給任林霞打電話,可對方不是拒聽就是拉黑了我。
“她現在到了京都,已經抽了血在化驗,估計馬上要出化驗結果了。”葉星漫的情緒顯得有些沮喪。
我對醫學知識懂得不多,但也明白任林霞的身體狀態,恐怕單純的驗血還不行,還要進行其他的複合診斷。也許我現在和葉星漫舒服的坐在餐廳內吃飯,任林霞卻痛苦的躺在病牀上。
“你可能不知道任林霞的具體情況,我來之前又給任林霞的父母打了電話, 彙報她的最新狀況”葉星漫咬着嘴脣,似乎要宣佈重大事情。
我皺起眉頭,有股提前知道的感覺。
“任林霞的親生父母很早就過世了,現在的是養父母。聽說任老師身上的病,是遺傳病。理論上不可能治療好,所以她的養父母反而勸我要看開些。”
我不敢說話,更不敢告訴葉星漫其實我知道的更早些。
“人的一生大部分時間都活着痛苦中,小時候痛恨上學,沒時間玩耍,還要被父母管教約束,在學校要團結同學服從老師的安排。進入社會發現競爭壓力太大,社會的黑暗面更多。而此時自己的父母又開始衰老,所以心理壓力會變得更大。”我有些語無倫次只想安慰葉星漫。
葉星漫眼裡噙着淚水,差點哭出聲音來。
我連忙拿起餐巾紙,直接遞了過去,看到葉星漫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這才稍稍放心。
到了要離開時,葉星漫才告訴我,今天和我聚餐的目的。是因爲她接了一部新戲,是反應抗戰的,需要到一些山溝裡拍攝。雖然葉星漫的戲份不太重,但保守估計也要一個多月才能搞定。
“你會不會在這段時間想我。”葉星漫突然真情流露出來。
我有些不知所措,如何用更準確的詞彙來表達內心的想法。我想挽留葉星漫,可顯然對方沒太多時間。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讓葉星漫露出尷尬的笑容疲於應付。
“劇組包了幾輛大巴車,現在要是不去的話,恐怕就晚了。耽誤了拍攝壞了名聲,以後就沒辦法繼續在圈內混飯吃了。”葉星漫突然拉着我的手狠狠掐了一把,沒等我做出反應,就攔下出租車跑了。
我還傻傻的站在原地,顯然沒從這一系列事件中清醒過來。
很顯然葉星漫想和我重歸於好,但她明明知道要去深山老林一個多月,時間非常緊迫,昨晚或者今天早上就該早點聯繫我。這樣纔有緩衝的時間,如果不是劇組那邊催得緊,按照剛纔劇情發展下去,我和葉星漫肯定會激情四射控制不住身體,然後去開房通過這種直接的親密肉體接觸來發泄內心的情緒。
可反過來想一想,爲什麼現在我孤單的站在街頭,而葉星漫又匆忙的趕往劇組。顯然是葉星漫故意安排的時間,來錯開接下來的直接接觸。葉星漫算是給我做出了告白,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給我充分的考慮。
我和葉星漫的愛情,不再是藝校階段,因爲愛所以愛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可以不復責任,但現在我們都在用成年人的態度來面對愛情。
不是愛情被我們綁架,而是我們考慮的太多。
我頓時有種胸悶感,因爲一個月後的回覆,將決定我和葉星漫的最終關係。
我有些不知所措,這和預想的有些迥異。一開始我是有點舊情重燃的意思,但至少那時雙方沒有如此的坦誠。大家都在試探階段,要不是小A突然闖入搗亂,也許我們還在一起,也許因爲發生過關係,我又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
但事情已經發生,沒有什麼如果。
我不知自己怎麼回的租住房子,一個人懶懶的躺在沙發上,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去做。
突然我想到了任林霞,現在她還在京都,不知情況如何。
一個人身體有大病,身邊沒有親戚朋友照顧,這是一種無名的悲慘和說不出的痛苦。
“爸媽,我這兩天要去外地旅遊一趟。”我決定了要去京都一趟,爲了防止父母這邊擔心,我提前打了電話通知。我父母自然不知道我的這些事情,還以爲我只是單純的貪玩而已。
表姐也接到了我的電話,沒察覺出我的異類,只是關心問我有沒有提前預定酒店,多關心天氣狀況和最近的交通情況等。
本來我還想和金胖子說這事,但轉念一想這傢伙錢也騙到手,估計後邊不太可能聯繫我。頂多是劇組需要某個醬油角色,金胖子閒着無事會拿我開涮給我打電話。到時候我只要回絕一句,也沒啥大事。
至於葉星漫這邊,我不準備告訴對方。
我也算行動派,心中想要做的事情,就會立刻付諸行動。但我也不是一時衝動下做出的決定,畢竟京都是全國最大的城市。貿然隻身前往,想要找到任林霞幾乎不可能。
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就算我此時已經
隻身在京都,難道要一家家醫院去找也不現實。
我打開電腦,開始在搜索框內尋找些關鍵字,希望能對找到任林霞有幫助。
我的打算很簡單,找京都當地人幫忙,哪怕支付些費用。只要對方去那些醫院詢問過,看看任林霞有沒有去那裡化驗過即可。
不過我很快意識到一點,京都雖然很大,但真正有實力的大型醫院其實沒多少。能給任林霞這樣的遺傳病患者,來進行復診的醫院更不多。
我對這方面不太懂,立刻想到了一個在醫院有些交情的醫生小E來。
“有些事情想麻煩你,晚上有沒有時間吃頓飯。”我立刻給小E撥打電話,直接說明了來意。
小E在醫院只算個普通的外科大夫,平時交際面也不廣泛,電話裡覺得奇怪。因爲她除了自身的業務熟練外,其他方面懂得不多。
“何帥,你是不是又和別人打架,出了事情,要我出私診啊。如果傷勢不大到沒問題,就怕警察事後追究。如果傷勢嚴重,恐怕還是送到醫院救治比較好。”小E畢竟是個女人,自打結婚後就只顧着家裡。
“不是,本來電話裡也能說清楚,可我不是好久沒看到你了嗎,你不是怕老公懷疑你和我之間亂搞什麼吧。”我開了玩笑。
“沒有就好,那晚上見吧。”小E的聲音變得輕柔許多。
說是晚上見面,其實下午四五點中小E就下了班,不是她偷懶,而是醫院出了事情,她必須趕緊溜之大吉。
“現在的醫生真的是越來越難幹了,上個星期一個年輕人和人打架,腦袋被啤酒瓶開了。當時的值班大夫認爲沒啥大事,就給縫了針,消了毒。結果誰知道對方的傷口乾擾,有個碎鐵片也混了進來。結果人昨天死了,家屬不樂意了,開始鬧到醫院。雖說我不是當事值班醫生,但城池失火殃及魚池。”小E和我一見面,開始大倒苦水起來。
“當時就該給對方做個全面的檢查。”我敷衍道。
“話是如此,但當時那個年輕人怕花錢多。不願意拍片子,現在說不清楚,反倒是醫生的責任。還有更可笑的,某個病人家屬覺得自己花了錢醫生就應該治好病人,還用到飯店消費的觀念來咒罵我們。”小E氣的自己都發笑。
“我們只是普通人,不同的是接受過專業的培訓而已。但我們不是神仙,要是什麼病都能治好,那還了得。”
我耐心的聽着小E發着牢騷,一旁的服務員開始上菜,很快餐桌上擺滿了各色的美味菜餚。
“還是單身好,我自打結婚一來,剛開始還和老公有二人世界。後來有了孩子,每天忙的像狗一樣。一下班就要着急朝家趕,像打仗一樣。最近這幾天老公不出差,我還算能消停會。等下個月他出差,我又要忙的像狗一樣。”小E說話間,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和朋友在餐廳,剛開始吃,你過來吧。”小E簡單說了兩句,便直接掛斷電話。
打電話的是小E的老公,因爲醫鬧的事情,整的小E的老公也有些害怕,便開車過來接小E下班。結果沒接到人,便趕緊電話詢問。
我和小E的老公見過幾面,我倆一見面自然先是客套一番,然後開始準備喝酒。
小E不會開車,她老公一會還用開車,只能嘴頭逞強能喝多少而已。
小E的老公不來,我自然還能和小E多吹牛,甚至還能和她這個有孩子的女人,扯些厚臉皮的話題,但現在鐵定不敢。因爲小E的老公以前是體工大隊的,那身體素質單挑我四五個沒問題。
“小E,其實今天找你來,真有私事。”當着小E老公的面,我必須要澄清。
“說吧,你禍害了哪家姑娘,又不敢帶人家去檢查。”小E開始取笑我。
我自然搖頭,把任林霞的事情,簡單扼要的講了出來。
“我對京都的醫院不熟悉,你畢竟在醫院,多少知道這方面的事情,你幫我問問,我羅列一張清單,到時候去京都我去這些醫院問一問。”我開始講述一個患絕症身邊沒朋友病人的可憐處境。
小E雖然是外科,但京都醫院的狀況還是心知肚明的。
很快小E給我寫了四五家比較有實力的醫院,落筆之前又故意補了幾家。
“行,服務員在上菜。”我又喊服務員加菜,然後偷偷溜出去付了錢,和小E打招呼離開。
其實我明白,像小E這種居家過日子的人,如果我在肯定不好意思打包。可人家家裡還有孩子,兩個大人吃的飽飽的,讓孩子餓肚子也不像話。
小E和她老公和我客套一番,我則用着急買車票爲藉口離開。
我的車票是夜裡三點鐘,到京都是早上六點左右。現在多虧動車速度快,換成以前的鐵皮車,估計要搭乘十來個小時。
我看着還有時間,急忙返回租出房洗了洗澡,取出銀行卡在樓下的ATM機弄出些現金。然後又仔細檢查一番,自己出行帶的物品是否有遺漏。
本來我還想先睡一會,可又怕到時候睡過了頭,只能帶着行李先去一趟父母那裡,把鑰匙留在父母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