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輕晃投影在地上的影子也在悠悠動盪,暖黃的燈光照在他那纖塵不染的白衣更添了些暖意。從沒在此刻覺得他如此的耀眼明朗,如天神從天而降救人於水火之中。他凜然佇立,一動不動站在那名採花大盜身後,仿似一尊高貴遙遠的冰晶雕塑,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冷酷凜然。緊抿着的雙脣,目視今朝的方向緩緩而道:“過來。”
今朝如夢初醒唰的一下就從牀鋪上滑下來,蓮臺步輕輕捻了過去,當時與那人其實就在觸手可及之地,奇怪的是對方居然一動不動,沒有絲毫阻攔之意。
還不到他身邊就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拖至身後,她驚魂未定的來回巡視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息。
敵不動我不動,雙方就這樣僵持着,卻見一笑公子突然反手一撈將她拖至胸前牢牢禁箍。今朝的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砰的一聲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想掙開他的禁錮,但是他的手臂摟得太緊,她掙扎了幾下都沒能掙開。
他帶着她轉身準備離去,今朝心想這樣就走了似乎還少了些什麼,就在此時一道隱含笑意的語氣從身後響起。
“刑離。”
兩人腳下皆一頓,一笑公子最先反應過來,摟着今朝的腰繼續前進。
“沒想到還真是你,血日教苦苦追尋了2年的左護法刑離原來被一笑公子改頭換面後隱藏於市井酒坊,這消息要是傳出去……你說會在江湖上引起什麼樣的反應?”
一笑公子雙眼一眯,動作疾快,轉眼已到他的面前,直接索上他的喉嚨:“我本還可以留你一條活路,如今這是自討苦吃。”
男子聞言竟也是神色不變,嘶啞着聲音艱難道:“你以爲用藥混住了他的氣息就可以安枕無憂了嗎?既然今日我能發現他日早晚也會被其他人發現,你以爲你能保護的了她幾時?”
他的話讓一笑公子暫停動作,只要再輕輕一捏就能令他轉眼斷氣,死人不會說話,不會傳出刑離住在此地的消息。
今朝見着一公子突然涌氣的殺氣給震憾,急急扯住他的袖子喊道:“你不會真要爲了我殺人吧……還有沒有其他法子?”
一笑公子撇過頭注視着她客氣一笑:“情勢所迫。”
最後半句話已轉過頭看着採花大盜:“千面郎君,你既然知道一切就不該說出來,這是自尋死路,我不得不殺你,還請見諒。”
他面色慘白漸漸氣結血紅,擠聲道:“堂堂閒人莊的主子竟爲了保護魔教護法而濫殺無辜?你竟爲她做到這地步?你還要沾上多少無辜人的鮮血?”
一笑公子聞言,偏頭沉思着。一時之間,他的神色竟有些難得的溫柔,甚至,還出現明顯的溫暖。當他的眼瞳再次落在千面郎君臉上時,那樣的暖意已經徹底消失,他面容依舊清冷,風采依舊高雅,但修長的手指,動了動,帶着殘忍的殺意。
“有些事,我並不想它消失,也不要任何人再來破壞,只有委屈你了。”
千面郎君不甘心的閉上雙眸,“轟”的一聲,大雷爆起,今朝覺得自己太陽穴和後腦的地方神經突突的刺痛兩下,兩人皆擡眸望向天際那條白龍。
一笑公子攏着眉頭,沉思片刻後,隱隱的殺氣已自面容消失,那難得的溫暖又奇蹟般的回到他那白玉似的面龐上:“我們回去吧。”
“那他怎麼辦?”今朝不放心的看向倒在地上的人,不放心的確認。
“老五已經在樓下了,我讓他送進玲瓏塔交給百曉星君看管,沒有我的親允他將永遠不可能再出來。”
冬日的天色就是特別短,在這樣的綿長雨季更是暗的迅速。不過纔是申時末寂靜的街道已剩寥寥無幾的幾個人。由於又是臨近新年,很多街頭小販遇上這種陰冷的天氣更是早早的收攤回家。
只有四處高怪的紅燈籠搖搖輕晃,可是連映衫的燭火也沒能透出光來。今朝和一笑公子就這樣相對無言的安靜走在泥濘小路,這雙棉鞋早已溼的不成樣子了。
“這是去哪?好像不是回酒坊的路。”今朝環顧四周,雖然出來的地點不同,還有點小小的路癡,但酒坊是是在城西角落處,這方向分明就是去城中的。
“我帶你回閒人莊。”耳畔傳來一道明亮的語聲,輕巧如風,卻難得的帶些暖意。
“爲什麼?我不去。”今朝頓住腳步,想也沒想直接拒絕,她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從一個火坑裡又跳進另一個水坑裡,況且那裡也有他不想見到和不想見到她的人。
“我本以爲將你隱藏身份放到酒坊裡總不至於被人發現認出來,沒想到還是考慮的不夠周全。我曾說過要保護你,今天要是再稍晚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只有把你調回閒人莊我親自保護,總不會在我眼下再出事端,就算有人認出來也可以保你安全。”
冷梅的清香混着自己身上的藥味淡淡的在空中四竄,北風吹來割在裸露的額頭冰涼。今朝伸出已經裹着手套的雙手整理圍脖,零亂的發稍在墨黑的夜空中翩翩起舞。
突然橫出的玉手一把抓住她微微顫抖的手,帶點暖意的開口:“這手套都破了,明個我差人送付新的來。”
今朝聽了只是不着痕跡的抽開手,(插)進自己兩邊的特製口袋裡:“別,你莊裡的那些東西做的太精製,一看就不像一個小老百姓戴的玩意。這東西雖然破了點,但還能湊合着用。”
“兩年了,你還是喊不出來。那一天,真的傷你很深,是不?”
她微詫地回過身。他在說什麼?……是指剛纔她在那種情況下都沒喊救命?問題是她真心感覺叫救命是無用的東西,當年在落日峰上都沒心情叫。
他啞聲道:“當日我將階塵留你身邊本意由他保護你,影子盡受你家傳武功造詣尚高。不過沒關係,至少你現在還站在這裡,能和我說上幾句話就已經很好了。”
這樣的她總會讓他情不自禁想起當初剛醒過來的時候,大多都是一個人靜靜的發呆,不哭
不笑也不說話。
“是啊,沒有比現在活着更好的。那一次你雖沒能及時救着我,但這次你還是來了。其實我並沒有怪你們之中任何一個,真的,從來沒有怪過。”
“可你還是不願回來。”那聲音突然泛起冰雪的寒意,仿似從天邊傳來的冰風刀語,凍得人遍體發冷。
今朝微轉眼眸看向一笑公子,微微笑道:“總是得給我個時間考慮是不。”
“好。”這聲音很輕很低,近似喟嘆的聲音。
“對了,你是怎麼會找到我的。”她不認爲他的神通廣大還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及時出現,而且那地方還挺偏僻的。
身邊突然有個身影跑過,噠的一聲踩入水坑,濺起泥漿,更不小心玷污了旁邊那身月白的清衫。似乎一年四季他的衣量都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不像自己一到冬天整一個北極企鵝。
“老四正好去酒坊給你送藥,正好聽老金提起說你送車酒去城南張府都一個時辰多了還沒回來,於是他就順便找了過去。結果聽管家說你早已拉着空車離開了,老四擔心你出事就放出藍尾蝶,結果在弄堂發現你的玉簪。因爲天氣的原因氣息難辨,小東西還是費了不少時間才找到那間破屋。”
今朝咦了一聲,不明所以的問起:“什麼蝶?你們又在我身上搞了花樣?”
一笑公子垂眸自袖口中取出一枚木簪靜靜的靠了過來,今朝偏了偏身形沒能躲開,只得愣愣的看着對方親暱的將狂舞的亂髮隨意盤起。
“送你的那簪子爲什麼不用?”
“太招眼了,我一直放在錦盒裡,怕弄壞了。”今朝冷淡的解釋,雖然她有收集簪子的習性,但她向來只戴那隻仿玉的荷葉簪,所以老四想不認得都難。
一笑公子看她一臉冷淡的表情,已經隱隱泄露了不開心的成份,不得不開口解釋:“在你和的藥裡有一味定神香,那經過特殊訓練的藍尾蝶能辨氣味尋人。”
說完他還主動的自腰間取下一個小竹筒輕輕拔下塞口,只見一隻混身斑白的蝴蝶自竹筒裡飛出。拖長的尾部正在墨黑的夜色中發出幽幽的藍光,像只變異的瑩火蟲盤旋在天空,圍在今朝的身邊輕輕的扇動翅膀。
今朝看的出神,情不自禁的雙出伸手希望能像含香一樣招風引蝶。那藍尾蝶竟真像只通靈的小生物,撲張着雙翼輕輕的向她飛來,今朝欣喜的脫下手套希望直接感觸只美麗的蝴蝶。
“好美,能借我玩兩天嗎?”
“閒人莊的後山養了很多這種蝴蝶,去了你就能看到。”某人迴轉面目,對着她微微一笑。
今朝本來美好的心情一下全部消失,憤憤的轉身離去,那隻可愛的藍尾蝶似乎尋到了氣息也扇動着翅膀輕輕的跟了過去。遠處一點藍藍的星光一閃一閃的亮在空中,似在指引她回家的路。閒雲轉過眼眸,眼中興味更濃。北風拂過大地,高掛的種種招牌旗幟發出嘩嘩聲響,他默默的跟在後面,月白的清衫兀自在風中飄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