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好嘞。”羅雲今天心情有點好,所以和蔡東凡開玩笑,作勢打算往外走。
“回來。”
老蔡發揮着主任的威勢,把羅雲叫回來後,臉色糾結了一陣後又問:“你母親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吧?”
上級不管私事,也不好管,但蔡東凡還是打算問一句。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到忙的地方。
羅雲表情立刻一變,神色稍苦地說:“買了安眠藥,然後發現昨天是我生日,就只吃了一顆睡了一覺,鬧了一場誤會,我大半夜地趕回去吃了頓生日夜宵。”
蔡東凡目光頃刻一閃。聽出來了羅雲話裡面的意思,但也不繼續問:“昨天是你生日啊,你早說啊,早說組上還能聚個餐。”
“今天是週末,要不擱在今天晚上,補一個?”
“不用這麼麻煩了吧,蔡主任。”羅雲靦腆一笑,聚餐的話還是得自己出錢,雖然老媽是出院了,可羅雲仍然不想隨便糟蹋錢。
“就去你家吧,我帶點菜來,今天我們稍微喝一點,反正週末。有小周在值班。”
蔡東凡說着,就道:“就這樣決定了,我到時候搞點好吃的東西去。”
說着,蔡東凡自己就饞了。
老酒葫蘆,酒量不行,但就是喜歡喝。
“那好,我晚上去買點菜。”羅雲以前因爲鄭惠在附一住院,家裡不開火,但要開火其實是現成的。
本來今天該是他來值班的,但是總值班就是他和周成連軸轉,不是他就是周成,況且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也該聚聚。
羅雲昨天晚上回去發現鄭惠還在,就忽然發現,只要活着,TM的比什麼都好。
……
羅雲從主任辦公室走出後,就又走進了醫生休息室,之前看到的楊弋風不在,就只有周成在那裡刷題,羅雲神色微閃,沒多問,只是說:“小周,那個晚上來我家裡吃飯啊。”
“咱們組一起稍微聚一下。”
周成點頭,有點意外:“羅老師,在你家裡嗎?好的。”
羅雲這麼說肯定就是已經和蔡東凡確定好了的,他自然不好多說什麼,羅雲住的房子距離醫院很近,急會診夠得跑。
“我先回去準備一下,你等會兒負責通知其他人啊。”羅雲打算好好地張羅一下,自然,在此之前,他還得去把廚房收拾一下,買點調料。
之前他在家裡就只煮面。
“羅老師,等等,要叫海濱哥嗎?”周成又問。
楊弋風是肯定要叫的,之前就吃過飯,但是向海濱卻還沒一起聚過,第一次聚餐就沒來。
羅雲摸了摸脖子,然後打了個哈欠說:“一起叫上吧。”
……
很快,杜嚴軍和張正權與楊弋風等人就完成了管理的病人的事情,從休息室先後離去時,周成就給他們一一都講了羅雲老師請客吃飯的事情。
杜嚴軍和楊弋風都只點頭說好。
張正權瞬間眼睛一亮,仔細問道:“是晚上吧?幾點?”
“嗯,晚上,五六點吧。”周成也沒問具體時間,也就是等通知。
“嘿嘿,好。”張正權瞬間覺得,欸,晚飯又可以解決了,距離發工資還有最後五天,中午還可以回家吃。正好老張說他晚上要和老媽出去有應酬,推脫不掉。
這不飯轍就又到了嗎?
這般後,張正權就往外走了出去。
走到樓下的時候,張正權不知道是不是臉黑,所以面相比較老實,就被一個女子給攔住了:“欸,這位帥哥,你知道骨科怎麼走嗎?”
張正權就馬上回道:“骨一科是在7樓,骨二科在8樓。您從這邊去就可以了。
”
還認真地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幾眼,她看起來大概三十歲左右,五官中等偏上,但臉上的皮膚卻並不怎麼精緻,應該是熬夜不少,臥蠶都被黑眼圈給遮住了。
臉上的妝是精緻的澹妝,手裡提着一個袋子,袋子還頗爲小巧。
而且她的裝扮,都是那種低調風,很有一種女性的魅力。
張正權之所以停頓,是看出來了臉上的糾結之色,彷佛是不知道要找的人是在骨一科還是骨二科。
拿出手機,在那裡糾結。
“你是打算找人嗎?那你給打個電話問清楚點好一些。”張正權就又補充道。
“帥哥,你對這個醫院很熟嗎?我是第一次來。”她臉上略有糾結地道:“我只知道他是八醫院骨科的,不知道他是在骨一科還是骨二科。”
“昨天是他生日,我本來打算約他一起出去吃飯的,可他說他在值班。”
“今天趕過來又正巧不巧地堵車了。”
“你是找骨科的醫生嗎?是規培還是正式的職工啊?”聽到這話,張正權內心的八卦之心開始升騰起來。
“你認識骨科的醫生?”女子臉上立刻露出狐疑之色。
“我是骨二科的規培,您如果是找骨科的老師或者我同學的話,你只要說個名字就行。”張正權非常有把握地說,同時內心閃爍,與這女人年齡相近的人都到底有誰。
“我要找的人叫羅雲,不過你可不能給他打電話講啊。”女子有點意外。
隨便抓來一個人問,就正好抓到了骨科的規培,這就有可能暴露。
“羅老師啊?”張正權張開了嘴,潔白的牙齒瞬間大放。
那女子一聽張正權喊羅雲老師,真覺得今天是找錯了人,這轉身張正權還不去給羅雲發信息或者把組上的人都給告訴一遍?
不過張正權卻是知道羅雲這個逼,三十幾了還沒過緋聞,也知道他和自己一樣,估計找個女朋友不容易,忙說:“那個,您是羅老師的師母嗎?”
“羅老師今天早上查完房後,就回去了,我要不要帶你去他家啊?我找得到他家小區。”張正權一邊說着,一邊摸着耳朵,自告奮勇。
心裡暗忖,羅老師,我能幫你的就只能到這了啊!
女子一聽羅雲都回去了,看了看時間,這才九點多一點,難道外科都這麼清閒的麼?
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說:“不麻煩你了吧,你把小區名字告訴我就好了。”
“欸,好的,羅老師住的小區是xxxx10棟2單元,1202,門口貼了一個紅色倒福的那家,然後左邊的對聯右下角還有點捲起來。”張正權非常細緻地彙報着。
女子聞言就道了聲謝,然後趕緊又重新走進了地下車庫去。
而就在女子離開之後,張正權立刻跑回了醫院裡,然後打電話給了蔡東凡。
很快接通了。
五分鐘之後,蔡東凡就直接給周成、杜嚴軍等所有人都廣佈了一則消息。
晚上的聚餐取消!
做完這些,張正權覺得心情倍兒美地又重新走出了醫院,吹着口哨,雙手插進褲兜裡,覺得今天簡直就是豔陽高照,就非常適合發生點什麼。
……
蔡東凡單方面取消了晚上聚餐的事情,羅雲是還不知道的,他正趕回到家後,開始收拾起來。
不過,羅雲就發現,自己還沒到家一會兒,就響起了敲門聲。
羅雲以爲是熟人,正在拖地的他直接退回到門邊,打開了門把手就繼續拖地去了,道:“先進來吧,自己找地方坐,我拖完之後!”
說到這,羅雲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因爲好像影子就不像是個男人。
回頭一看,羅雲立刻就認出來了對方的身份,唐藝,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消化內科的一個醫生。
羅雲此刻戴着手套,杵着拖把,看了對方身份後,忙道:“唐醫生,不好意思啊,我以爲是我科室裡的同事,或者那幾個小傢伙。”
“您快請進。”唐藝曾經是自己母親鄭惠主治組所在的主治,所以羅雲對她頗爲尊敬,然後一邊說着,一邊還脫手套,準備把拖把放進洗手間。
唐藝則說:“羅醫生,不用這麼客氣,你先拖地吧,我自己進來就好了。”
“上次聽鄭阿姨說,昨天是您生日,然後也不知道您生日的時候還在值班,所以昨天才冒昧打擾到你,還請你不要介意啊。”
一邊說着,一邊望着裡面陳設十分簡陋但很乾淨的房間。
“沒有沒有。我其實早就想請唐醫生您吃頓便飯了,我媽媽在你們那裡住院時啊,唐醫生你多有照顧,只是昨天是真在值班,所以走不開。”
“唐醫生您快請進,隨便坐,冰箱裡有牛奶和飲料,我先拖完這最後一點,拿給您啊。”羅雲有些拘束,完全沒有和周成他們相處時的那種老油條樣。
唐藝就走了進來,然後在門口的時候猶豫要不要換拖鞋,畢竟羅雲家裡的拖鞋全是男人的,估計別人還都穿過。
“不用換鞋,您直接走進來就好。”羅雲一邊說,一邊快速地收了尾,把拖把往洗手間裡一掛,都不去洗,然後把手套和圍裙歸了原位。
趕緊走出來,看到唐藝在那裡乖乖坐着,沒拿喝的,就問說:“唐醫生,您是要喝茶還是要喝飲料?”
“就給我倒一杯開水吧。”唐藝想起自己在網上看的攻略,小心翼翼且謹慎地回覆道……
畢竟是自己送上門,還是要好好保護好自己的,怕遇到人面獸心的變態。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
小事見人品,羅雲能夠照顧母親幾年如一日,應該不是品性不端正的人。
羅雲不疑有他,趕緊去把之前就燒好的燒水壺拿了出來,再打開消毒櫃,取出來了兩個倒扣的杯子,解釋說:“這杯子是新的,沒人用過,下面這個是我自己用的,其他幾個都是別人用過的。”
唐藝一笑說:“羅醫生的生活很有規律,很講究啊。這些都記得清楚。”
羅雲就回說:“主要是我的那些同事他們平時都很少喝水,基本上就喝飲料了,或者就是喝酒,所以杯子根本沒挪動,就一直放那裡。”
一邊說着,羅雲給唐藝倒了一杯水後,又從茶桌下面取出來了一包茶葉,用手抓了一點,隨意地就泡了,茶葉翻滾,道:“我個人不太喜歡喝白開水,就喜歡水裡面稍微有點味道。”
“唐醫生,您今天休息嗎?”羅雲接着問。
因爲是同行,那可以聊開的話題就不少了,而且之前就有接觸,所以也不算陌生人了。
“嗯,我們那邊是週末每個人帶查房一天,今天是黎醫生帶查房,我就正好落空休息。”
“羅醫生,你就叫我唐藝吧,現在又不是在病房,也不是在科室。這樣聽起來有點怪怪的,好像我就還沒下班似的。”唐藝解釋着,心裡有點緊張。
她今天的膽子的確有點太大了,但她也是聽說鄭惠已經選擇了出院,所以以爲羅雲的心情很不好,於是便想着來安慰安慰羅雲。
正好昨天也是羅雲生日嘛,結果羅雲值班,她今天早上就趕來了。
羅雲說:“不好意思啊唐醫生,忘記了之前是您的病人家屬!”
這麼說着,羅雲就又發現了自己的稱呼有錯,便道:“我這也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畢竟都叫了好幾年了。”
“是三年,羅師兄。你恐怕都忘記我了吧。”唐藝忽然一笑地說道。
“嗯?你是?我們之前見過嗎?”羅雲眯了眯眼睛,還真沒搞明白,唐藝忽然爲什麼這麼說。
唐藝就解釋道:“羅師兄,我是八年制的,以前我們一起實習的時候,你是實習的第二年第二個學期,那時候我們都在呼吸內科實習。”
這種事,羅雲還真的忘記了。
不過按照唐藝這麼說,羅雲便問:“唐醫生你也是魔都交大的?”
“嗯吶。我是07屆的,羅師兄。”唐藝就報出來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哦,原來是這樣。不過我還真的忘記了,我實習距離現在都八年多過去了。”
“不過若是按照畢業的年份算的話,我還得叫你師姐。”羅雲憨笑了一下,略有些不太好意思。
唐藝知道羅雲是在說她是八年制的,可以節約很多時間,就趕緊說:“羅師兄你太客氣了,八年制其實也也要規培兩年,算起來也是十年了。差不了太多。”
“羅師兄,我昨天聽同事說鄭阿姨出院了,她應該沒什麼事情吧?”唐藝又是話題一轉地問。
說起來啊,她喜歡羅雲的時候,並不是在魔都九院,而是在畢業之後工作的時候。羅雲的談吐、品性,都還不錯,包括他的見識,聽聞,都是超越同齡人的。
只是工作稍微有點不太好,不過,唐藝打聽過了羅雲之後啊,就發現,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走失的天才,如果不是他母親的話,現在估計都留院了。
而她雖然是魔都交大的八年制,留院都還差了一丟丟積累。
這纔來了湘省,然後後來很久,唐藝纔想起來,她好像見過羅雲,只是那時候羅雲名不見經傳,長得也不是特別帥。
但顏值這個東西,卻並不僅僅取決於長相。
“唉!我媽的脾氣有點倔強。”羅雲只是輕描澹寫地說了一句後,又問:“唐藝你以前讀書的時候是跟着哪個教授啊?”
因爲是同校校友,而且還是一個醫學院的,那能聊的話題就不少了。
“我跟着的教授也姓唐,與我是本家,但是我之前是不認識我老師的,我老師說我和她是本家,所以才同意我跟她。”唐藝略有些謙虛地說。
“……”
周成還在科室裡值班,正在休息室裡做題的他,很快就被敲門的閔朝碩給驚醒了。
閔朝碩走進來後,說:“周成哥,你上次做了保肢手術的那個病人,今天要出院了,目前的康復訓練還不錯,就是力量比受傷之前差了一些。”
“他說要專門來特意感謝一下你,現在就在醫生辦公室。”提前給周成說一聲,可能是想周成有個心理準備。
話說完,周成的臉色尷尬了一下:“啊?感謝我啊。”
閔朝碩的神情也有點複雜,手術後病人一直他來照看的,周成後面連查房都沒參與。可病人卻要指名道姓地感謝周成,他就簡直覺得,這運氣背了,和涼水都塞牙縫。
先是老師嚴駭涵的主任位置沒了,現在就連自己的病人都要遠程地感謝一下週成。
不過閔朝碩也能理解,這個病人的雙手雙腳能保住,全靠了周成的功勞。
閔朝碩繼續說:“嗯,是的,他還有他奶奶,都在,哦,好像他單位的領導也在,周成哥你要不出來一下?”
周成忙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閔朝碩還在耳旁對周成低語說:“對了,周成哥,病人叫方宇,和他一起進醫院搶救的另外一個沒搶救過來的人叫卜傑,是卜朝東的兒子。”
“等會兒稍微注意下,別提這件事啊,方宇和方宇奶奶都不知道這件事。”
“好。”周成神色一動。
卜朝東啊!是個爺們兒。
周成走出來時,就發現啊,卜朝東一隻手扶着一個老娭毑,另一隻手則是注意着已經康復可以正常行走的方傑。
大包小包的行李已經打捆好了,隨時準備走。
方傑對周成鞠了一躬,說:“謝謝你啊,周醫生,之前其實就聽說過我的手和腳能保下來,全靠了您。準備來道謝的,只是一直不方便。”
“而且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得着的地方,周醫生您給我打電話就成。等會兒我就把我的電話號碼發給您。”
“哦,對了,電話號碼是我求閔醫生給我的,他還和我開玩笑說,醫生的號碼一般不外傳。”
周成就趕緊上前扶起了方宇,說:“是的,我們的電話一般不留給病人和家屬的。”
“你現在要好好康復訓練,不用行大禮,我們差不多同齡,沒必要搞這麼客氣。”
說到這,周成又道:“而且你也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傷,就是在保護我們,我自然盡力而爲。”
方宇就道:“那是我的本職工作,周醫生,真的,特別感謝您。如果真的,我這手腳都沒了的話,那我以後想歸隊,就幾乎沒有可能了。”
聽了方宇這話,旁邊老娭毑就道:“你還歸什麼隊哦?你現在要好好休息,聽奶奶話。”
輕輕地打了打方宇。
方宇就說:“奶奶,我現在啓用的是我爸的號,我不能讓它中途而廢,它是我爸爸的光榮,也是我的光榮。”
方宇雖然說得非常激情,但卜朝東立刻喝止道:“別說了!方傑。好好聽你奶奶的話。”
於外人而言,方宇的父親就是光榮退去,以生命捐職。
但對老娭毑來言,那就是不孝,讓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大不孝的一種!這是她的傷心事。
老娭毑就揉起眼睛,哭了起來:“你爸不聽話,你叔不聽話,你爺爺那是沒辦法,你還不聽話的話,我可要怎麼辦啊!”
“我們老方家,可就只你這一根獨苗了啊。”老人緊緊地抓捏着方宇的手,上下抖動。
周成也忙勸道:“方宇,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只有休息好了,術後的功能纔好,這個任務啊,你要執行好,雖然我們是醫生。”
卜朝東立刻說:“方宇,聽到沒有,這是命令。這是醫生的命令,你是病人,有權利有義務配合人家醫生的醫囑!”
“周醫生是你心裡尊敬的人吧,我和你奶奶沒和他私下裡溝通吧?”
“這下要相信吧?”
方宇看了看周成,又看了看卜朝東,點了點頭。
周成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別看方宇個子不矮,但他才十九歲。比自己足足小了有七八歲。
三歲隔了一代,這算隔了兩代了。就這麼個小夥子,就差點成了烈士,雖然現在也還是英雄,這讓周成不禁有點感慨後生可畏的意思。
“快回去吧,方宇,你奶奶年紀大了,也要好好休息。”
“你是個男人要頂天立地,但是孝順老人,也是我們該做的,回去好好聽話,好好照顧你奶奶。”周成已經是個正經地成年人,而且是熟了很多年的。
方宇沒多說話,扶着老娭毑準備往外走。
卜朝東就趕緊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準備跟在方宇和老娭毑的後面,不過,在卜朝東準備後跟過去的時候,周成忽然微微對卜朝東歉身。
目光純粹地表示尊敬。
鄭重地鞠了一躬,也沒說話。
但卜朝東的眼睛立刻就紅了,步子稍稍一頓,然後趕緊扯開步子追了上去。
背影匆匆,讓周成看得眼眶半紅。
逝者已矣,了無牽掛。
但活着的人卻要煎熬着煉心,而且還要繼續活下去。
說起來,與老娭毑比起來,卜朝東只是有喪子之痛。而老娭毑,中年喪夫,老年喪子,還沒了倆。差點連方家的最後一根種也要白髮去送黑髮。
但是,不管數量對不對等,卜朝東仍然是可憐人。
或許卜朝東與方宇家的恩情糾葛很深,但他仍然是可敬的人。
所以周成對他鞠了一躬。
“我來開門,我來開門。”卜朝東追到了方宇和老娭毑的前面,主動地去開科室的門,然後擰着大包小包,看向周成和閔朝碩,表情凝滯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如果卜傑也從這科室走出去,那就好了這種可能性。
“卜叔叔,電梯到了。”外面,方傑叫他的聲音傳了來。
卜朝東立刻退出失神,趕緊往外走,科室的門一關,就合閉了科室裡面和外面的兩個世界。出了科室裡,方宇就獲得了自由。
可能以後就再也遇不到了。
也希望他以後再也不要進來,也不要進醫院。
周成如此祈禱,心情略有些複雜。
……
閔朝碩看着離去的卜朝東的背影,也是情緒久久無法平復。
而後問周成:“周成哥,你說這卜局長到底和方宇是什麼關係啊?怎麼他對他這麼好啊?”
方宇住院的時候,卜朝東經常來,一下班就來照顧,不過卜朝東的家裡人卻沒來過。但卜朝東肯定很少回家,可能就是匆匆地參加了一下他兒子的葬禮。
周成就搖頭:“不知道。”
“反正至少卜局長是個可敬的人,但可敬的人也有可敬之人,方宇也是可敬之人,希望他們以後都幸福。”
“碩哥,今天中午吃什麼?”周成不願意繼續在這個情緒中糾結。
醫生在醫院裡,必定就是病人如過客匆匆,絕對不會願意去把別人留下,他只希望沒人來,什麼時候能清閒,就最好不過了。
“吃盒飯吧,周成哥,你覺得呢?”閔朝碩建議性地詢問,有了個別的話題,就自然好把心念給轉走了。
“好,那就吃盒飯!順便再點一杯咖啡吧,今天我請客。”周成說。
他好像也覺得嘴巴里突然沒味兒,需要用其他味道稍微刺激一下。
閔朝碩沒多說什麼。
不過,就在周成又重新回去刷題之後,周成突然看到了方宇發來的信息:“周醫生,我是方宇。這是我的電話號碼。麻煩存一下。”
方宇說話很直接,並沒有那種拗口的字眼。
周成就給了回覆:“好的,出院之後一定要記住好好進行功能鍛鍊。但也要記得循序漸進,過猶不及。”
保住了四肢,但是肌力有下降,肯定是要慢慢康復的。
病來如山倒,可能就只要頃刻之間就能完成,但要恢復,病去如抽絲。一朝一夕肯定完成不了。
周成其實更怕的是方宇霸蠻來。
湘省人都能霸蠻,容易傷到自己。
不過似乎方宇並沒給出回覆,周成也就去刷題了,直到差不多外賣快到的時候,方宇才突然發來一條信息,是長段的信息。
方宇說:“方醫生,其實我什麼都知道。而且我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在我受傷之前,卜伯伯就經常對卜傑說要照顧好我,原因就是因爲我父親曾經爲了救他而犧牲了。我雖然重新啓用了我父親的號,但我一直都是受到保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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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我手術結束之後,才明白其實卜伯伯活得很辛苦。有時候死亡不是偉大的事情,能夠選擇堅強地活下去纔是最偉大的。我的朋友卜傑之所以會死,是因爲卜伯伯一直給他灌輸他家欠了我一條命,所以替我擋了刀子。”
“而且在最後我將近昏迷的時候,我聽到了電話,也是先把我送過來。似乎這樣做可以還我們家一條命似的,但其實不是這樣,卜傑就是我的朋友。他不需要還什麼,我相信我父親也是這麼想的。”
“我現在就很愧疚。可能也是和之前卜伯伯的心情是一樣的吧…有點難受,也有點不知所措。因爲我發現我在失去我朋友的時候,我在一定程度上還失去了我的自由。我總會想起卜傑,我總會想起他不該死,我總會想起如果不是因爲我爸的原因,那麼他就不會死。”
“這麼算是不是我爸害死了我的朋友呢?我的心情很複雜,雖然每次卜伯伯來都刻意地去迴避這件事,但我在昏迷的時候,還存在着記憶。”
“我還有過一個荒唐的想法,我能不能在給我奶奶送終之後,就去給卜伯伯當兒子。但我又想了一件事情就是,假如我以後結交了一個新的朋友,他能不能替代卜傑這個朋友的位置,我想來應該是不可能的。”
“交過命的交情,這是永遠沒辦法替代的,我甚至有點討厭卜傑是卜伯伯兒子的身份這一點了。因爲如果他不是的話,他還可能會活下來。”
“謝謝您,周醫生。我就是隨便地和您聊聊天,因爲這些話我都不知道該找誰說,我的戰友們可能無法理解我。”
周成看完,神色一動,閉了手機屏幕。
然後過了不久,又走出去問閔朝碩:“碩哥,一起喝咖啡嗎?”
“啊?”閔朝碩正在寫病歷,看了看周成:“周成哥,要我點嗎?”
“我已經點好了,你來再點一杯吧。”周成就把手機給了過去。
閔朝碩一看,有些詫異地問:“周成哥,你要喝純味的黑咖啡啊?那很苦啊。”
“還好。”周成以前喜歡喝的是摩卡,摩卡雖然也有點苦,但比起純黑咖啡,還是差了點味道。
閔朝碩於是就不再多問什麼了。
點了單,把手機遞過來。
“我中午已經點過飯了啊,碩哥。”周成付賬之後,又對閔朝碩交待。
差不多二十幾分鍾後,咖啡送到了。
周成本以爲自己可以習慣這種味道,但是這黑咖啡入口的第一口感,差點就讓他敗退了。
周成聳着肩膀,自嘲地笑了笑:“我這算不算少年不知愁滋味,爲賦新詞強說愁啊?”
想了想,好像算。
……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羅雲在家裡張羅了半桌子的菜。
然後先打了蔡東凡的電話,問:“蔡主任,你什麼時候到啊,我這邊菜和酒都準備好了。”
蔡東凡此刻正在家裡吃飯,小眼睛一瞪:“啊哈?什麼?”
“不是說晚上聚餐的嗎?我這邊菜做好了,你大概什麼時候來?”羅雲繼續問,非常耿直。
蔡東凡捂住了額頭:“羅雲,你沒去約會啊你在家裡做菜?”
“什麼約會?”羅雲有些半湖塗。
“蔡主任你知道什麼了?是你告訴唐醫生我家裡的地址的嗎?”羅雲就好奇,這唐藝是怎麼找來家裡的,肯定是出了內鬼,只是之前不好問。
“我勒個怪怪,算了。你等我,我馬上過來。”蔡東凡沒脾氣了,掛了電話後。
把碗放下,就和自己老婆說要走。
只是老蔡媳婦和他兒子小蔡都不解:“你不是說羅雲晚上約會,不吃飯了嗎?”
“這個二愣子沒把人留下來!”蔡東凡瞪大眼睛道。
老蔡老婆小小:“什麼二愣子,人家是正人君子。你以爲都是你啊。”
小蔡調轉過頭,一臉莫名,他今年才九歲,似懂非懂。
“正人君子也是個三十幾年的老光棍,有什麼好的。”蔡東凡走到門口換鞋,準備出去買菜去。
羅雲張羅了半桌子,他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帶,就過去啊,之前說好的。
只能說羅雲心眼太實誠了。
然後張正權接到羅雲的電話時,泡麪的湯底都喝完了。
然後問:“羅老師?今天,今天還真聚餐啊?”
用力地抓了抓脖子,心裡暗苦,大哥,我把你的所有準備都準備好了,你只要打電話說一聲沒空就好了啊,你該約會約會去,該看電影看電影,該開房開房去啊。你又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孩子了。
“別廢話,趕緊的。就你嘴巴最多。”羅雲已經從蔡東凡那裡打聽到了張正權這個假傳軍令的細作身份了,所以罵罵咧咧道。
“好好好。”張正權也只能應承下來。
他住的地方距離羅雲的家並不遠,所以很快就衝下了樓,第一個到了羅雲的家裡。當然,在這期間他還買了點禮物,主要就是煙和酒。
畢竟昨天羅雲過生日嘛,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唐藝說過了。
進門時,張正權還左邊瞅瞅,右邊瞅瞅的,只是羅雲的家裡真的乾淨,他沒發現什麼女人的痕跡。
羅雲喊他趕緊進來,張正權也才就真有點失望地走了進去,然後幫忙羅雲開酒這些。
……
蔡東凡和杜嚴軍趕到的時候,蔡東凡就道:“欸,楊弋風和周成呢?”
蔡東凡因爲要去買東西,所以把杜嚴軍給喊上了。
他以爲周成和楊弋風應該早就到了纔對。
羅雲就看了張正權一眼,說:“他假傳消息,弋風今天去學校去採風了。暫時趕不回來,周成已經到半路了。”
蔡東凡也是臉色一板地問張正權:“你怎麼回事?怎麼能假傳消息呢?”
杜嚴軍則是去幫忙了,把正在做事打算遁離旋渦中心的張正權給替換下來挨批!
張正權一張大黑臉此刻更黑了,硬着頭皮說:“羅老師,我這不是爲了您好嘛。這一個大美女遇到了我,說要來給你R。”
張正權說出來了r聲母,蔡東凡和羅雲杜嚴軍三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羅雲已經擡起手來準備打了。
張正權也知道自己有點緊張地差點說出實話,趕緊改口:“補!補!補過生日,補過生日。那我也不知道是誰啊,我還以爲是師母呢。”
“別嚼舌根。唐醫生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主治醫師,我和別人比,工作、收入、學歷都還差着層級呢。”
“而且她還是我的學妹。你亂掰騰什麼?”羅雲有點生氣。
說好了要聚餐的,他這裡搞了一個下午,準備了這麼多菜,差點就被張正權搞黃了。
“嗯嗯嗯,嗯嗯嗯,下次不會了。”張正權忙不迭地點頭。
然後正說話的時候,蔡東凡和張正權幾個人就聽到啊,門口就響起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而且唐藝的聲音也從門外傳進:“師兄。買菜買回來了。”
蔡東凡、張正權幾人瞬間瞪大眼睛看向羅雲。
好傢伙,這鑰匙都配好了,你羅雲可以啊。
然後唐藝進門,就略有些尷尬地說:“你們好,你們好。”
有點尷尬,但也稍微有那麼點女主人的意思。
羅雲則趕緊站起來相互做了一圈介紹,衆人才算正式認識。
只是啊,在認識了之後,蔡東凡才偷偷摸摸地給張正權和杜嚴軍兩個說一句:“正權你說的是對的,這個羅雲簡直就是榆木腦殼。”
“等會兒咱們早點找個機會開熘。”
“要怎麼熘,師父?”杜嚴軍低聲回。
張正權則把聲音壓得極低地說:“蔡老師,我已經給周成哥發信息了,二十分鐘之後會有‘急診手術’電話打來。”
“我們先讓羅老師喝一口酒,他就去不了了。”
蔡東凡立刻給張正權豎起了大拇指。
這張正權也是人才啊!
不過, 張正權的話都還沒說完,周成的電話就打來了。
“蔡老師,您現在在哪兒?醫務科打電話說找我們科主任,去急診科。”
蔡東凡就說:“你這會兒打電話我們怎麼走,羅雲不也得跟着走啊?”
蔡東凡還以爲是張正權發的信息起了作用。
“什麼怎麼走?真是醫務科打電話找骨二科主任,他們不知道情況,所以打來了嚴主任這裡,嚴主任說他不是科主任了,讓我趕緊給你打電話,急診科,急診大會診!”周成很嚴肅地說。
他現在都還沒下臺的!
蔡東凡馬上站了起來,說:“羅雲,急診手術,我要走了!”
“啊?蔡主任,你莫戳我,這一桌子菜。”羅雲正在張羅碗快,以爲蔡東凡要搞中途消失這一招!
“是真的急會診。醫務科打的電話。”蔡東凡這可真不是騙人,一邊回,一邊拿起衣服往外衝,順便還扭了杜嚴軍一下。
“你跟我走,正權,你留在這裡先吃東西。”蔡東凡吩咐着,就匆匆趕去了樓下。
急診科不會因爲你要聚餐就和你說沒有。
然後,差不多十分鐘之後,羅雲就接到了蔡東凡的電話:“羅雲,十五分鐘內,趕來急診科!把張正權也叫上。”
“對不起啊,我們這邊遇到了大批量的急診病人。”羅雲便也只能歉意地對唐藝笑了笑。
然後匆匆帶着張正權走了出去,一切都做媒,但可惜天公不作美啊。
唐藝只是說:“沒事,羅師兄,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