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老師。
寧老師。杜嚴軍與黎重嶽兩人開始叫人。
嗯,今天辛苦你們了,等手術結束後大家一起出去吃個宵夜,等會兒順便給你們師兄帶一份到科室裡來,他是醫院裡的總住院,暫時走不開。寧陵善解人意地這麼講着。
黎重嶽與杜嚴軍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謝謝寧老師。
寧陵重新洗手消毒之後,上了臺,看到了周成已經了的血管縫合與骨連接,越是細看,吃驚越不小,甚至久而久之。
約莫十幾分鍾過去,寧陵索性是直接往後退了小半步,整個人開始愣神起來。
巡迴護士並非是骨科的專科護士,急診手術的巡迴和洗手護士,都是隨機安排的,可不保證就是專科的人。
看到寧陵愣神,便多問了一句:寧教授,是需要拿什麼東西嗎?
雖然不認識,但這種年紀,喊教授大多錯不了。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七千多員工,沒有任何人能夠全部認識所有人,院長和人事科的主任也不成!
寧陵便轉動着僵硬的脖子,看向那巡迴,搖頭:不用拿東西了,我就先看看就好。如今生命體徵穩定着,我和兩個學生先做一做血管牀和神經牀,免得術後太過腫脹造成擠壓。
嘴上是這麼回着,可寧陵的內心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若非是真的把陳庭業教授的話聽了進去,若非是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鄧亮根教授組下的魏宏副教授,與他同級別的人物,之前鬧出過笑話。
若非是所有人都對周成讚不絕口,寧陵今天恐怕也不會把周成當一回事,然後就。
錯過了這麼一個,周成做過了保命、止血操作之後,自己竟然連後續操作都不敢接的人!
寧陵並非唯都不懂的外行,他知道周成設計的骨聯接稍微錯開,有多麼精妙,還有他縫合的血管,看起來仿若未曾傷及是有多麼高深的功力。
若是自己上手,便仿若潔白一片的天地裡,會有了那麼一丁點的瑕疵,這是寧陵自己都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寧陵並未再插手,
並非是他偷懶,而是他不完全懂周成的手術習慣,反而不如就由更加熟悉周成手術習慣和手術思路的杜嚴軍和黎重嶽在手術檯上玩一會兒。
自己的思路是脫胎於陳庭業教授,陳庭業教授與其他教授的思路略有差池,可能會讓手術變得更難辦,之後周成再回來做手術時,反而要過來休整他做過的東西,徒勞增加手術的時間。
誰能想象得到,這麼好的一手工夫,竟然是出自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手上。誰又能想到,他竟然只是醫院裡骨科的總住院呢?
寧陵是真的有些明白醫院裡血管外科的金教授的苦楚了!
當時楊弋風的家屬出了車禍,送到了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堂堂一院一科的教授,竟然要求助於患者的兒子親自去上臺做手術,這是何等***和無奈的事情呢?
是的,站在金教授的角度,金教授肯定也有許多的無奈。
一是楊弋風這個人太過於狠了,本來就是懂行的,萬一他們術中出了差池,而且是很容易出差池的,楊弋風告他們該怎麼辦?
一來來的是兩個人,他們只能處理其中一個,把更加兇險的人留給楊弋風……
二是,血管外科的發展,的確是沒那麼快的,目前的技術限制。如今科室裡安排楊弋風去血管外科擔任老總,其實也有解開這層誤會的意思。
金教授並未逼迫楊弋風去上臺,而是說明了實情,楊弋風他自己也清楚當時那個病種的風險,只是金教授當時的言語可能過激了一些。
但其實也是正常的溝通,本來就是,金教授講了一句
,生死有命,盡力而爲,這又有什麼錯誤了?又不是把刀架在了楊弋風的脖子上。
恐怕,當時金教授求楊弋風時候的心理,與昨天陳庭業教授,旁觀周成做手術,而不敢上臺,有異曲同工之妙,不是不想上,而是真不好上去,怕丟人!
說出來自己不行,倒不丟人,萬一上去了之後,被周成吼了幾句,那面子上真過不去。
哦,好的,寧教授,有事情直接喊我就行了,我稍微眯一下下。巡迴護士稍微有點疲憊地這麼說着,語氣中帶着祈求之色。
寧陵沒回話,回話了就是同意巡迴偷懶,萬一護士長查起來,她賴自己頭上,那沒必要。護理部的事情自己溝通,當然,寧陵也沒講她不可以去休息,可能她也經歷了長時間的值班,是累了……
寧陵重新走近手術檯,開始以學生的心態,慢慢揣摩周成手術到底如何做的,爲何要這樣做,做成這樣有什麼目的,黎重嶽和杜嚴軍兩個人也在做着推測,寧陵則正着身子當場旁聽者……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手術間裡。
樑永平以及帶的幾個手外科的研究生當場懵逼了,因爲在他們面前,周成雙手如同蛇舞,快速地扭動着,幾乎是在短短的時間裡,就不知道從哪裡把動脈、靜脈都找到,並且縫合了起來。
而在恢復了血運之後,周成又是快速地把骨折固定給做了,用的是傳統的克氏針裝置,一邊準備固定一邊還問:平哥,你們一般用手指固定的話,還是用的克氏針吧?
昂,嗯嗯嗯!樑永平根本沒想過周成會問他意見。
周成就笑笑,沒有使用從張正權那裡進的那種微創骨折裝置。微創骨折裝置在斷肢再植中的應用,在現實中沒有太多的客觀數據支撐。
他可以對普通的病人使用,是因爲對方不會特別計較和追究到底好不好,只看效果,但是這位病人的家屬是寧陵副教授,周成沒必要節外生枝。
萬一被誤會成自己想要把寧陵副教授的堂弟媳婦當成冤大頭,使用自己朋友的內固定器械,自己拿提成,那可就真冤枉了。
所以周成打算用傳統的手術方式繼續進行。
那就好,我就怕到時候錯了寧教授的手術思路。周成給樑永平這麼講着。
周成這話,讓兩位研究生面面相覷,很想說一句,寧教授他是誰啊?在你這樣的手速面前,他就得喊你大爺了吧?
可這話心裡只能想。
樑永平當機立斷地開口道:成哥,寧教授離開之前交待,讓成哥你自便,只求把手術做好,一切都聽你的。寧陵沒說過這話,但是樑永平自己是識貨的,若是真爲了這病人好,聽寧陵的還不如聽周成的。
這短短十幾分鍾,直接把兩條斷指的血管都縫起來,這是什麼工夫?
要是寧陵副教授在這裡的話,估計還在找血管茬呢!
這就是實力差距,這就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這裡天才輩出,各自有師門傳承,我的能力在這裡,就有我的順門在這裡爲我撐腰,打死其他同門,那就不關我的事情了。
競爭一切擺在明面上,誰行誰上,大家都是搞專業和學術的人,沒什麼暗地裡的勾當,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質疑我,咱們互相質疑,共同進步。
但若你要用鬼魅的暗地手段,那我師父同意了,你先得問問咱們共同的師爺同不同意,師爺不在,還有師叔爺,總有一脈在那裡主持公道……
周成
聞言,看了樑永平一眼,說:平哥,那等會兒替我謝謝寧教授的信任,我爭取不辜負他的信任,努力把手術做好。
成哥,我也和你多學學,都是小事……
樑永平說話間,看到周成慢慢放慢了手術節奏,又道:成哥,不用這麼刻意放緩手術節奏,我們還能跟得上,學習的事情是水磨工夫,咱們等會兒可以一起去喝杯咖啡,一邊喝,一邊聊!
樑永平還是知道周成是初來乍到,不懂規矩的,所以便提醒。
在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沒有任何一個帶教老師會刻意停下來手術節奏給你學習的機會的,你自己要學會自己找機會去學,而不是讓人等。
或許周成以前沒有進來待過,不知道這樣的規矩,但是樑永平也不希望到時候周成成爲主任們批評的典型,然後川順便再把周成科室裡的人罵一圈!
醫院的本職工作先是治病救人,然後纔是教學,哪裡有放慢手術節奏,延長手術時間給你學習的,你能耐得很吶?
除非是覺得你功底夠了,讓你初次開始主刀的時候,倒是可以放慢手術節奏,否則的話,自己背地裡去看書去,自己去看手術視頻,多蹭手術室。
不會因爲庸才而停留,不會因爲天才而止步,這纔是良性循環。
好!周成聞言於是又把手術節奏恢復到了自己的節奏之上。
不過,周成可以感受得到,這一次做手術,做斷肢再植和斷指再植,是他做過的斷指手術中,最爲順暢的一次。
無他,樑永平是手外科的總住院,幾個下級醫生也是手外科的研究生,是真的懂,懂則配合。
懂得配合,周成可以不用花費精力去糾正他們的位置,直接開始做就行。
當然,除了少數時候,他們的手術思路與周成自己的略有不同,需要稍微提點之外,不需要隨時指揮讓助手做些什麼。
這運作水平和速度,比杜嚴軍和黎重嶽兩個人配臺,快多了!
周成越做越舒暢,然後結果就是,一個半小時時間不到,周成就把斷肢再植給弄完了,而且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上下看了一圈,發現血管、神經、肌腱和肌肉,都已經縫合得差不多了,便說:平哥,後面的,就辛苦你了啊,我還得過去看看。
樑永平已經石化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周成是在和他打招呼。
神t個半小時完成一條斷肢再植,你以爲你是在縫衣服呢?
還是跟着樑永平的一個研究生,碰了樑永平一下,樑永平纔回過神:成哥做得真好!很好的,寧教授肯定會很滿意。
平哥,成哥說他要下臺過去手術了。那個研究生低聲再次解釋。
樑永平馬上糾正:成哥,那你先忙,辛苦了,我這邊下臺之後,馬上過來幫忙。
童子,等會兒你看看還有沒有深夜營業的咖啡,如果沒有的話,去下面的小賣部買幾瓶咖啡上來。
成哥抽什麼?
周成已經下臺的路上:謝謝平哥,我不抽菸。
不抽菸好,不抽菸對身體好,成哥,那我等會兒厚着臉皮過來你手術室那邊,你可別攆走我啊!樑永平繼續擠着笑臉。
總住院之間,不互相觀摩手術,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怕有了失誤,然後大家都不好看,或者就是做出來的手術效果沒臉看。
就好比血管外科的曾經那位老總,左腳的手術做成了右腳,開進去之後才發現了不對之處,這要是在現場,那多尷尬,雖然現在也很尷尬……
恭候平哥過來指教。周成已經快速地走出了手術室。
對病人一視同仁,要放在心上, 絕對的一視同仁肯定無法做到,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手術時間浪費與兩個人擁有更好的肢體恢復比起來,周成相信,另外一個人也能理解。
兩全其美很難,只能說盡量做到兩全其美。
周成再回到手術室後,先在手術檯旁看了一下手術進度,發現寧陵副教授與杜嚴軍幾個人,還在對他縫合的幾條血管正在仔細地研究,然後手術進度的話,就只是把肌肉休整了,並未縫合。
看到周成進來,寧陵趕緊厚着臉皮說:周醫生,你正好進來了,辛苦你了啊,那邊的手術差不多了吧?
寧陵此刻滿是求學之心,壓根就沒看手術時間,也沒注意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是根本不可能完成一臺斷肢再植的。
差不多了,寧教授,您要不先過去看看?周成一邊穿衣服,一邊戴手套,趕緊回,同時還讓巡迴幫他系無菌手術衣的衣領帶子。
周醫生你做的手術我肯定放心,我就在這邊先看看。反正都這麼晚了!寧陵一邊說着,一邊往手術室計時面板上一看,話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