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 懲罰通關總算是在七點前完成了。千瘡百孔的跑道、髒兮兮的泥坑、因爲埋了太多人已經毀得不成樣子的冰激凌還有各種各樣亂七八糟千奇百怪的設施都突然間消失了。就連那些山地巨人也一瞬間神秘失蹤,取而代之的是漂亮的地毯、大大的圓形餐桌和美味豐盛的飯菜。漂亮的魔偶女僕和侍應們穿插其中,手裡捧着放着各式各樣酒品和飲料的托盤。場內燃起了無數盞魔法燈, 突然用自己的眼睛而不是結界賦予的夜視能力來看東西, 賓客們一時間有些不習慣。
“大家辛苦了。”恩斯巴勒的聲音在夜空中響了起來, “看夠了玩夠了, 接下來請享用我們的魔偶廚師們製作的精美大餐!”
“是他看夠了玩夠了吧。”現在身上還有巧克力冰激凌味道的加拉赫小聲抱怨。
“噓!”修若豎起食指貼在脣前, “他說不定會聽到的,小心點兒。”
“初等部、中等部、高等部,加斯克魯伊的所有學生們, 你們聽好了!今晚十二點在西南副島集合,走空中橋樑、瞬移、飛……用什麼方法過去都行, 只有一點:必須到!不到的人扣學分:三十。就這樣, 現在請客人們入座吧。”
“居然還要扣學分!”
各班休息站裡一片怨聲載道。
“不要啊, 是試膽大會吧!”
“哇哇,我怕鬼!”
“累死我了, 想早點兒睡。”
“各班導師聽好,十二點時班上若缺人,我拿你們是問。同學們,現在都去跟自己的家人一起用餐吧。到十二點前的這段時間,要好好珍惜。”
“……怎麼說的像是我們回不來了似的。”
“我還想翹掉呢。”伊路擡頭瞅了瞅修若, 悶悶的抱起了腿。
“不行啦, 會給奧斯安教授添麻煩的。”佐伊說。
“我知道, 我就是說說而已。”
“不會讓你們出事的, 放心去吧。”修若推了推坐在他身邊的幾個孩子的背, “去吧,先去吃飯。”
“教授你不要說的好像這是最後一餐一樣嘛!”學生們抱怨着站起了身, 慢吞吞的到宴會場地裡找自己的家人去了。
“我也要走了。”修若也站了起來,“伊路要一起來嗎?有恰兒在。”他從依恰口中多次聽到伊路的名字,看來小丫頭很喜歡這個素未謀面的哥哥(其實輩分應該是“叔叔”)。
“不了,我……想要歇一歇。”伊路婉拒。這種時候接受邀請就像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似的,所以不能去。
“好吧。”知道伊路在顧慮什麼,修若沒有勉強,“那我走了。”看了看萊夏,對方回了他一個“沒問題”的眼神。“十二點見。”摸了摸伊路的頭,修若轉身瞬移了。
“好了,我們接下來去哪裡?”萊夏在伊路身邊坐了下來——整個休息站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去吃東西嗎?”
“好累。”伊路垂下頭,似睡非睡的半斂着眼。弓箭已經還給藍卡了,不過剛剛高度集中精神造成的疲勞仍然存在。“想睡覺。”擡起迷離的紫眸看了看萊夏,伊路把頭埋到了膝蓋裡。
“喂,你還沒吃東西呢。”萊夏提醒。
“囉嗦啦,先讓我睡半個小時再說。”伊路的話說的含含糊糊,好像馬上就要睡着了。
“你那樣睡會脖子疼的。”萊夏把伊路的手從他自己的腿窩處掰開,然後抓住肩膀把他的身子拉了起來。這樣睡的後果萊夏可有過很多次親身體驗——那絕對不好受的。脖子就好像斷掉一樣,好長時間緩不過來。
“你不去嗎?”伊路迷迷糊糊的指着宴會場內。
“……現在不去。”這小子不睡一覺恐怕是醒不過來了,他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
“肩膀……”聽到萊夏的回答,伊路往他身邊蹭了蹭,歪歪倒倒的靠了過來,“肩膀借一下。”這句話的聲音很低,勉強說完,伊路沉沉的睡了過去。
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懷裡這隻冰藍色的娃娃靠的舒服些。萊夏打了個響指,隱身術立刻籠罩了這個小小的區域。
——看來一會兒會肩膀痠痛了。
抱怨了一句,萊夏曲起手臂支着腦袋,閉目養神起來。
雷斯米亞的亞拉蘇哈王年紀已經很大了,從布倫恩是他的重孫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有多長壽。這種年紀還沒有退位倒不是因爲他貪戀權利,實在是兒孫們太不爭氣——明明很有才能,卻一個都不肯花精力學些王子該學的東西。他們的確在各自的領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在治國外交上卻完全是不合格的劣質產品。一個是這樣,下一個又是這樣,終於,等到了布倫恩的時候,亞拉蘇哈說什麼也不放手了。這個是王位繼承人,絕對是!再也不能任由他自由發展了。再這樣下去,等他一死,雷斯米亞帝國就後繼無人了。他決不允許那種情況發生。出於這種考慮,他連加斯克魯伊都沒讓布倫恩去。那個空中島嶼對魔法師的意義他又何嘗不知,但實在是迫不得已。好在程拉尤米家的精英自願當小王子的魔法老師,這纔沒浪費了布倫恩的魔法資質。
現在小王子已經十三歲,爲王該學的知識也學的差不多了,就算他突然撒手人寰,這孩子也足可以撐起事來了。沒必要再囚着他了。自己再撐個二三十年,讓他自由的飛一把吧。這麼想着的亞拉蘇哈帶布倫恩登上了斯科拉空島。
“這是你在八歲那年就應該踏上的土地。曾爺爺自私,把你留到了現在。現在回去吧,回去你該去的地方。”
“我不在宮裡沒關係嗎,曾爺爺?”
“你擔心我幹什麼!你曾爺爺是一國之君,下面還有那麼多大臣,有什麼事處理不來?”
“但是……”
布倫恩還想說什麼,一個聲音突兀的打斷了他——
“哎呀,這不是亞拉蘇哈王嗎?”
尤納斯帶着梅亞拉迪和貓貓出現在了雷斯米亞祖孫面前。
“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嗎?”
“你小子說話真不討人喜歡。”亞拉蘇哈吹鬍子瞪眼,“什麼叫我身體還好嗎,我身體好得很!”
“是是,對不起。”尤納斯道歉,“亞拉蘇哈王身體硬朗得很——其實我沒那個意思的。”
“你小子才管理國家多久?”亞拉蘇哈語重心長的教育他,“戒驕戒躁,別總是嬉皮笑臉。等哪一天我們老一輩的全部退位,你們這些小的要怎麼辦?得能撐得起事來!”
“我們王做的不錯,亞拉蘇哈王不必擔心。”梅亞拉迪插嘴,“而且萬一有什麼事,我也會幫忙的。”
“你是……”亞拉蘇哈把視線移了過來。
“自我介紹一下。”梅亞拉迪優雅的行了個貴族禮,“梅亞拉迪·艾弗洛,我是墨茲的國師。”
“梅亞是斯科拉空島出身。”尤納斯介紹道,“五年前特意回國幫我,墨茲的昌盛有他一大半功勞。”
“幸會幸會。”亞拉蘇哈回了個禮,“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厲害了,要是布倫恩繼位時有如此本事就好了。”
聽曾爺爺提到他,布倫恩欠身行了個禮。他早就看到了莉卡咪,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爲什麼不記得兩人曾經見過。既然莉卡咪記得他,他沒理由會忘了對方啊。
“布倫恩小王子繼位時一定比現在的我們都厲害。”尤納斯說,“下一代總是會趕超上一代的。”
“這倒是。”亞拉蘇哈同意。眼睛瞄到乖乖靜立在尤納斯身側的莉卡咪,他揶揄道:“小丫頭還沒跟爺爺打招呼呢吧。”
“好久不見,亞拉蘇哈爺爺。”莉卡咪看自己的衣服(運動裝)實在不適合行公主禮,便簡簡單單的鞠了一躬。
“貓貓……我沒記錯的話,今年是十三歲吧。”亞拉蘇哈的目光在兩個孩子之間轉悠着,“這麼說的話……”
“我跟布倫恩殿下已經見過了,亞拉蘇哈爺爺。”莉卡咪說。
“是這樣嗎?”亞拉蘇哈看着自己的重孫。
“嗯。是幾天前的事了。”布倫恩回答。看着莉卡咪,他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真沒想到你是墨茲的公主,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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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很小的時候。”莉卡咪說,“我記得是因爲自己的特殊能力。”
“像我的‘地嵐’一樣?”
“嗯。”莉卡咪點頭,“我答應過你在僞斯科拉空島的節目結束後告訴你我的名字吧。”她伸出了手,“加斯克魯伊中等部三年一班莉卡咪·衛加,請多指教。”
“布倫恩·喀喀扎洛西,我們也許會同班。”布倫恩伸出手來跟她握了握。
…… ……
一般伊路說睡半個小時的時候,起牀絕對在一個小時以後。說一個小時,清醒絕對在兩個小時以後,以此類推。這一次他如此疲累,萊夏本是做好了三個小時後再叫他起牀然後用時空門回來吃飯的心理準備的。所以伊路真的在半個小時後醒來時,萊夏很是震驚。
“不睡了嗎?”
“已經恢復了。”
的確。伊路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氣色跟半小時前大不相同。兩人走進宴會場地,魔偶侍應立刻迎上來,把他們領到了一個空桌前。那個桌子正好跟藍卡師徒的桌子挨着,藍卡馬上湊了過來,三個人開始談天說地。
莉卡咪和布倫恩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過來的。跟剛纔不同的是,莫里斯也在一起。
“是生面孔呢。”藍卡第一個注意到了他們,“是莉卡咪的熟人嗎?”
“是我們國家的小王子。”擡頭看到那個生面孔的真面目,萊夏頭疼的皺眉。偷眼看看伊路,果然面色不善、一張臉冷到了極點。
“鎮定。”他伸手搭上伊路的肩,“先看看他們幹什麼再說。”
“上次承蒙相救了。”布倫恩從懷裡拿出一支碧綠色的笛子,“家魔的危機已經解除,這個還給你。”
“沒事就最好了。”莉卡咪接過笛子收了起來。
“原來如此,是‘借’啊。”萊夏大鬆了口氣,“不是送,別擔心了,伊路。”
“嗯。”伊路的表情也緩和下來了。不好意思的撓撓臉,他看起來頗想去跟布倫恩道歉。
“你說出來反而會讓他覺得尷尬的。”萊夏瞭然的制止,“布倫恩下學期也要到加斯克魯伊上學,說不定就跟我們同班,到時候你們好好相處就行了。”
“好吧。”伊路想了想,答應了下來。
藍卡坐在那裡輪流看着伊路和莉卡咪,臉色頗爲無奈。
——這小子的戀姐情節還是一樣嚴重,莉卡咪要找男朋友可難了。
記得他們小時候這小子就是……那是他們四歲時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