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路·撒諾。初次見面, 程拉尤米前輩。”
“別叫得那麼死板嘛～叫……嗯……伊路應該是跟萊夏叫……”
“勞加外公。”
“真乖真乖！來來，坐過來。”
雖然跟萊夏鬧得很僵，面對勞加時, 伊路還是很開朗。看他無事一般跟外公有說有笑, 被晾在一邊的萊夏心情愈發低落。如果是平時的話, 他應該坐在那裡一起聊天才對, 但是現在……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主屋, 主屋的客廳。勞加跟萊夏分開後就叫上萊特利回到了這裡。萊夏帶伊路進入客廳時，正好看到比他早回來一步的修若和萊特利之間的互動。披在自家老哥身上的那件斗篷明顯是修若的，奧斯安家的年輕法師還沒走到位子, 萊特利就起身拉過他，把斗篷披了回去。那動作要放在平時萊夏不會在意, 但今天他卻真的覺得羨慕——他跟伊路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到這種程度。
“弟弟啊！”肩一沉, 一個壓得太低以至於聽起來有些不正常的聲音在萊夏耳邊響了起來：“你跟伊路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萊夏沒有去管萊特利死壓在他肩上的胳膊——現在有人理他就讓他安慰許多。
“還沒怎麼呢！”萊特利不屑, “表現得這麼明顯，你還想跟我保密啊？”
“不保密……”沒好氣的白了老哥一眼, 萊夏無精打采的求援：“你出出主意吧。”
這件事萊特利也算是“罪魁禍首”，要不是聽了他曾經的豐功偉績，萊夏今天說不定想不到這個計策。所以說他也應該爲此事負責——至少要負一部分的責。
“讓我出主意可以。”
出點子這種“腦力活”萊特利向來都是當仁不讓。更何況是弟弟的要求，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但答應是答應了——
“在我出主意之前，你先聽聽爺爺的吧。”
“外公？”萊夏不解, “外公他說什麼了嗎？”
“什麼說什麼了嗎……你在走什麼神啊！”伸手按住弟弟的腦袋, 萊特利半強迫的把它轉向伊路待着的方向——
“好好看着, 仔細聽！爺爺可是在幫你鋪路！”
萊夏一直在刻意忽視外公和伊路的對話, 現在被萊特利強迫轉頭, 無法，纔不甘願的注意起來。他真的不想注意的——那種自己插不上嘴的和樂氛圍看着只會讓他覺得難受。他不知道伊路冷淡的態度會持續多久, 一想到以後在不知多長的時間裡自己只能在伊路和其他人談天的時候才能看到那熟悉的笑容，萊夏就想逃避對面那歡樂的情景。
勞加似乎是在跟伊路談他。
“伊路，告訴外公。你覺得萊夏怎麼樣？”
“怎麼樣……這麼問太籠統了……”
話題不知怎麼就轉到了萊夏身上，伊路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去。但長輩的問題又不能不回答，迫不得已，他只好含糊其詞。
“籠統啊…也是。”
勞加煞有其事的贊同。他知道伊路這麼說是不想回答，但就算討人厭他也得問，畢竟是爲了外孫。
“那我挨個問吧。”
含糊不行就專攻。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勞加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伊路，你覺得萊夏成熟嗎？”
“大家都說他成熟。”伊路沒有正面回答。萊夏就坐在對面（間隔五米），他不想當着當事人的面議論對方如何如何。
“那你覺得呢？”勞加不依不饒，他必須得得到一個結果。
“沒有大家說的那麼成熟……”躲不開，伊路儘量壓低聲音，“不過這樣更好。”最後一句幾乎沒發出音來。擡頭往對面瞅了瞅，結果正好跟萊夏的視線對個正着，伊路迅速的扭頭——
“總之就是這樣就可以！”
“好好，我明白了。”看到外孫跟小客人的互動，勞加安撫的拍了拍伊路的手背，“我們進行下一題。”
“如果有換搭檔的機會，你會換嗎？”
此言一出，現場的氣氛立刻凝重起來。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伊路的回答。萊夏緊緊的握着拳頭：他要是說換，事情就嚴重了。
“……雷沃是戰鬥部首席。”伊路悶悶的開口。
“嗯？”
“好多人想當他的搭檔呢。”伊路低頭盯着地面，“讓出去傻。”跟萊夏鬧矛盾時讓他回答這些問題真是痛苦。不想肯定他，但又不想說謊，最後他也只好這麼說。
“唔……”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勞加沉吟——
“那萊夏要不是首席呢？你換不換？”
“……我已經習慣了。”
“好，我明白了。”
這態度已經很清楚了，勞加滿意的微笑——
“最後一個問題。跟萊夏待在一起開心嗎？”
“……”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伊路。”
“……”
“咳！對面的，迴避迴避。”
“……”
“我已經設下了隔音結界了，伊路。”身邊的孩子一直在沉默，勞加無奈，“你還是不肯說？”
“您能保密嗎？”伊路問，“不把我的答案告訴任何人。您能保密嗎？”
“當然！”勞加速答，“不管是誰，我說不透露就不透露。”
“……根據情況判斷。”
“嗯？”
“這個要根據情況判斷。一般來說，大部分時間還是開心的。”既然對面聽不到，勞加又給了承諾。伊路也就實話實說。
“是嗎？”
“……嗯。”
“好，問題結束。”勞加長長的吐了口氣，“聽了這些話我就放心了，你們沒什麼問題。好了，現在坐到萊夏那邊去吧，伊路。”
“……”
“我知道你們還在鬧彆扭。”扳過伊路的身子，勞加認真的看着他，“但是答應我，伊路……”
×××
答應我，別避着萊夏。他很在乎你，真的。
——施納貝爾那傢伙在教育方面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孩子長大點兒就以爲他可以自己飛了，要是飛不起來就不高興、訓斥。最可怕的是他讓其他人也覺得這麼小的孩子是可以飛的，結果……唉，萊夏從小就承受了過多的壓力，性格也是被迫成熟。不過他現在的樣子小孩子氣多了，我想這要歸功於你，伊路。總之……你對他是特別的。
……別對他太冷淡。我知道你很生氣，不過伊路，若說誰能傷害到萊夏，也只有你了。
“伊路，怎麼還不睡？”
“看夜景。雷斯米亞的，沒看過。”
這是萊夏的房間——萊夏在程拉尤米府邸的房間。屋子很大，比起繆拉府邸的那間房，這間房要有生氣的多。伊路抱膝坐在窗檐上，呆呆的望着窗外。
雷斯米亞的夜比斯科拉空島的亮得多，但天上的星星並不見少——它就是少了地上的人也不知道的。天那麼遠，它們的數量又不可盡數。
——只有最大最亮的星星纔有可能被人注意到。
望着璀璨的星空，伊路感慨。
——但是那亮星星也許並不喜歡被人關注。
就像萊夏一樣。
最強最優秀的優等生……
——在認識我之前……他恐怕真的沒有真正的朋友。
聽了勞加的話，伊路決定還是不要讓自己當那個“讓萊夏受傷的罪魁禍首”。於是他破天荒的——在這之前他認爲是絕對不可能的——住進了萊夏的房間。
——既然勞加外公都那麼說了，我總得給個面子。
伊路是抱着這樣的心理住進來的。他並沒有消氣，從他對萊夏問話那冷冰冰的回答語氣中就能看出來——他還火大着呢。
可是又不能不回答。因爲答應了的，答應了“不避着他”，所以就不能故意無視了。
“雷沃，你常睡的是哪邊？”
“左邊。我要睡了，你現在過來嗎？”
“……嗯。”
跳下窗子爬上牀，伊路掀開被子鑽了進去。這張牀比他們在加斯克魯伊的小一點兒，躺下後兩人之間的距離連半米都不到——伊路幾乎能感覺到萊夏身體上傳來的熱度——他小心翼翼的往外挪了挪。
——在這種冷戰狀態下一起睡果然……
早知道他應該提出分牀的。
可是那也算是“避着”吧！
傷腦筋，你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勞加外公！
一心想要跟萊夏睡得遠點兒的伊路挪啊挪，幾乎挪到牀邊才停了下來。這位置對睡覺不老實的他來說很危險——只要一翻身就會掉下去了。
——爸爸媽媽保佑我千萬不要翻身！
伊路祈禱。
只要一晚上就好了，明晚他就要求分牀！
“你那樣會掉下去的。”看到他的舉動，萊夏撐起身子提醒，“睡過來點兒，伊路。”
“唔……”
不想睡過去，可是這是不是違背了“不避着”的原則？
“伊路，過來。”
“嗯……”
含糊過去，他還需要好好想一想。
“……我去客房睡，你不用躲得那麼遠了。”嘆了口氣，萊夏掀開被子下地，“行了，你過來吧。”
——客房？
喂喂，別開玩笑！他是很生氣沒錯，但哪有這樣把原主人趕走……
“等等！”
掀開被子翻過身，伊路半撐起身子拍打着身邊的空位。
“去客房幹嘛？這邊有空位啊！”
“……你不是都睡到貼牀去了……沒關係，現在我們這樣果然還是分……”
“別開玩笑了！”伊路氣沖沖的打斷了他，“分什麼？你給我過來！”
“……”
“過來啦！”挪到幾乎挨着牀中線的地方躺下，伊路不依不饒的拍着牀單，“你過來！”
“真的不用分開睡嗎？”萊夏猶豫的躺回了原來的位置，“你可別逞強。”
“沒有逞強！”不高興的瞪他一眼，伊路撥開萊夏的手臂鑽到了他的懷裡，“不要胡思亂想，我剛纔只是突然想過去……過去睡一下而已，趕快睡覺啦！”
“那…晚安。”
關掉牀燈，萊夏小心翼翼的調整了一下姿勢。手搭上伊路的腰，他將懷裡的娃娃摟得更緊——伊路沒有反抗。
“我可沒有原諒你！”
“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不過現在……
藉着月光，萊夏可以清楚的看到伊路臉上可疑的紅雲，這讓他的心情無可抑制的好了起來。
早日結束冷戰。這件事情，看來並不是沒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