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勞瑞恩的房間在二樓!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的菲爾德由衷的慶幸。他的房間在三樓, 若是從那裡掉下來的話……不敢想象,他現在就已經疼的想哭了——胳膊被樹枝劃得血淋淋的,好痛!
咬着牙爬起, 菲爾德呲牙咧嘴的用“絕菌”清理傷口。地面上殘留着些許擦蹭上的血跡, 他已經顧不得清理了。腿沒有受傷, 就是疼的要命。勉勉強強站起踉蹌着躲到樹後, 幾乎就在他藏好的一瞬間, 那兩人下來了。
“剛剛的確是聽到慘叫聲了吧。”(伊路)
“嗯,很清晰。好像是從窗外傳來的。”(勞瑞恩)
“窗外……那是二樓吧,該不會是什麼會說人話的魔獸之類的?”
“這裡又不是‘上面’, 城市裡哪會有什麼魔獸啊。”
“不會有嗎?”
“不會!”
聲音越來越近了……
“啊!隊長,這裡有血跡!”
“真的, 還很新鮮呢。從出血量來看傷的不是很重, 到底是什麼東西?”
“所以說不是‘東西’是‘人’!這是人類留下的!”
“那是誰呢?”
“唔……”
——糟了!
菲爾德緊張得肚子都疼起來了。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他想趁他們還沒有注意到這邊時利用身邊的這些矮灌木溜掉。
咯啦——
腳下枯葉碎掉的聲音在菲爾德聽來就像是催命符一般,邁出的腳再也不敢動了。儘量俯低身子, 他緊張兮兮的注意着身後的動靜。要是他們找過來,他就趴在地上裝死……不,裝昏!
世事難料,他預想的狀況並沒有發生,伊路和勞瑞恩剛想討論那聲響出自哪裡, 一個下人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勞瑞恩少爺!麗貝婭小姐她……”
“怎麼了?”
“小姐她中毒了, 您快去看看吧。”
“什麼?”
一聽這話, 菲爾德一下子把裝昏的打算忘光了。從樹叢中衝出, 他抓住那報信的下人搖晃——
“她是在哪裡中的毒?麗貝婭現在在哪裡?”
“菲爾德?”勞瑞恩驚訝的看着自家表哥被樹枝刮破的袖子, “難道說剛剛掉下來的是你?”
“啊?那個……先,先別說這個了!麗貝婭有危險呀!”
“小姐倒在後院的小屋旁邊。”下人說, “我們不敢隨便亂動,怕毒素擴散。菲爾德少爺,怎麼辦?要聯絡夫人和老爺嗎?少夫人(美洛蒂)已經去現場了。”
“別聯絡媽媽,她回來後什麼作用也起不了,只會大喊大叫。有美洛蒂舅媽在就足夠了,我去現場看看。”
“我們也去,麗貝婭中的是附樹菇的毒吧。”勞瑞恩不慌不忙的拉住了焦急欲跑的表哥,“俗話說‘一物降一物’,附樹菇附近應該有解毒的植物。媽媽找得到的,放心吧。”
“勞瑞恩……”
“快走吧。”
…… ……
麗貝婭並不是故意去摸附樹菇的,在屋裡坐煩跑出來玩的她只是想要近距離的看一看那個蘑菇。只是看一看而已,看看它跟畫冊上長得一不一樣,有什麼不同。蘑菇太小,麗貝婭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向下彎着身子讓眼睛貼近它——這種姿勢是很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就會失去平衡。她會中毒,就是失去平衡的緣故。
附樹菇這種東西毒性——在伊路和勞瑞恩這些斯科拉空島的毒醫師看來並不是很強,但在“下面”看來,已經是致命的了。蘑菇表皮那些仿樹皮的紋路里夾着很多有毒的粉末,只要皮膚碰到就會迅速的滲進去,讓該生物昏迷——一直昏迷到腐爛爲止,被土壤吸收成爲蘑菇的養料。唯一能破解這種毒的是一種叫做“狂舞”的草,那種發紫的草就生長在附樹菇周圍,只要取其汁液塗抹於中毒者毒素入侵的部位,毒素就會自動滲出了。
現在,美洛蒂就正在把這種草的草葉搗碎。因爲狂舞太少,要取得汁液,難度實在不小。
“舅媽,怎麼樣了?”菲爾德焦急的跑了過來。看到妹妹呈藍色的手心,他頭皮一陣發緊。“要不要送麗貝婭去醫院呀,舅媽?”
“別慌,麗貝婭沒事。你去找找那蘑菇周圍還有沒有‘狂舞’。”
“狂舞?”
“就是一種葉子發紫的草,葉緣有鋸齒。你去找找看有沒有。”
“好。”
“勞瑞恩,你也去找找。”
“一個附樹菇周圍頂多也只有這麼多狂舞了,不用找了,媽媽你手裡的恐怕就是全部。”在美洛蒂身邊蹲下身,勞瑞恩自言自語似的嘀咕,“順便一提,這種草的汁液只用搗是出不來的。”
“那怎麼辦?”美洛蒂也壓低了聲音,“知道你對這些東西有研究,拿出個主意來啊。”
“把這個摻進去。”勞瑞恩遞過一個小瓶子,“有了這些粉末刺激,狂舞纔會出汁呢。小心別讓菲爾德看見哦。”
“萬一他一會兒問起這汁兒是怎麼出來的,我怎麼說?”
“就說搗出來的唄。這些水系巨蟻皮的粉末很稀有的,你要是說實話,怎麼解釋來路啊。”
“舅媽,好像沒有草了。”說曹操曹操到,菲爾德找草無果,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怎麼辦啊,舅媽?”
“沒關係,這汁兒好像夠用了。”美洛蒂剛收好瓶子,聽到菲爾德的聲音,她驚的差點兒沒摔了手裡的碗。“等一下幫我把麗貝婭的手掌展開,我好抹藥。”
“好。”
“媽媽。”因爲菲爾德在旁邊,勞瑞恩幾乎是在從牙縫裡擠聲音,“搗的手法不對!順時針三圈,逆時針兩圈,直擊十五下,然後速研!”
“什麼?”勞瑞恩的聲音實在太小,美洛蒂沒聽清。
“舅媽,怎麼了?”勞瑞恩的聲音菲爾德是沒聽見,但美洛蒂的聲音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以爲出了什麼事,他跑過來關心——麗貝婭的情況可經不起任何意外了呀。
“沒事沒事。”美洛蒂連忙擠出一個笑容,“看着麗貝婭吧,我一會兒就好。”慌慌張張的低下頭,她小聲問勞瑞恩——
“兒子,菲爾德也是治療師,你說的那些手法他會不會?”
“不會,不可能會。他的主攻又不是製毒。這些手法只有斯科拉空島上的毒醫師纔會。”
“那……”
“我來吧。”
“隊長?”
“反正我不怕人家知道我是治療師。伯母,您就說您手痠讓我幫忙嘛!”
“啊……勞瑞恩,這位是?”
“毒巢的隊長,也就是說是我的上司。製毒解毒手法都是一流的,把碗給他吧,媽媽。”
“好,那就拜託你了。”
“啊呀,果然是太久沒運動了,手腕好酸。”
“我來吧,伯母。”
故意大聲演戲,伊路順利的接過了藥杵和碗。菲爾德往這邊看了一眼,沒在意的回過了頭。
“舅媽,這毒素會不會擴散啊?”
“菲爾德在書上應該看到過吧。問題並不在於擴散,這東西是直接作用於神經的。”
“那不是很危險!”
“抹了狂舞的汁液,把毒素析出就沒關係了。放心吧,麗貝婭不會有事的。”
“哦!”將信將疑的點點頭,菲爾德把視線投向了代替美洛蒂研磨狂舞,冰藍髮色的那個勞瑞恩的客人。藥杵在他手裡……怎麼說呢,就像活了一般,東碾西磨的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那靈巧已經不能用嫺熟來形容了,簡直就是……神蹟!
“你的手法好嫺熟啊!”不知不覺間,他居然離開了自己擔心的妹妹,走到了那客人面前。那研藥的手法簡直是藝術,讓人無法自拔。
“啊?有嗎?”看了眼裝傻望天的勞瑞恩,伊路乾笑。他知道自己最好還是不要讓眼前這個人知道他治療師的身份。如果朋友是治療師,勞瑞恩也會受到懷疑的。
“嗯,太厲害了!你該不會是什麼藥劑師的學徒吧?”菲爾德佩服。
“不,不是。搗蒜汁、菜汁什麼的倒是常做……”伊路強扯。藥杵研磨的觸感漸漸不再幹澀了,看了看碗裡的汁液量已經夠用,伊路把它塞給了菲爾德——
“我想這樣應該可以了。”
“謝謝。”
畢竟還是記得自己本來的目的,菲爾德抱着碗回到了麗貝婭身邊。擺脫了可能的質問,伊路舒了口氣,挪到勞瑞恩身邊抱膝坐了下來。
“嚇了我一跳。”
“辛苦了,隊長。”
“彼此彼此,你要隱藏身份也不容易呀。”
“跟隊長比還是輕鬆多了。”
勞瑞恩可沒忘了伊路跟那兩大魔法世家的關係。
“一會兒閒下來,我會通知毒巢的那些在校生的。數量好像還不少呢,唔……”
“提前行動啊,大家肯定都不願意吧。”伊路有些內疚。
“也許吧,不過我是求之不得。”勞瑞恩嘆氣,“今年因爲一直跟菲爾德在一起所以還好,往年的話,真是說什麼的都有呢。”
“真辛苦。”
“還好。反正就這幾天,還忍得過去。”
——不過今年恐怕要待得久一些了。
看着菲爾德忙碌的身影,勞瑞恩很是鬱悶。要是再不讓這傢伙認爲自己無可救藥,這個假期就真的走不了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藍色已經全部褪去,接下來就是等她醒來了。”
“我把麗貝婭抱回房間休息。你們幾個,忙自己的事去吧。”
“知道了。”
“伯母再見。”
“辛苦了,菲爾德。”看菲爾德手上還有殘存的藥汁,勞瑞恩從儲物石裡拿出一條手帕遞了過去。“麗貝婭沒事的,放心吧。”
“謝謝。”妹妹脫離了危險,菲爾德總算是平靜了下來。仰頭看着勞瑞恩(他坐在地上),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伊路,“勞瑞恩,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伊路·撒諾,我是勞瑞恩的朋友。”伊路自己走了過來,“請多指教。”他衝菲爾德伸出了手。
“菲爾德·西蒙,勞瑞恩的表哥。握手就免了,會把你的手也弄髒的。”菲爾德禮貌的拒絕了握手禮,“撒諾是外國人嗎?”
“嗯,我是曲柯爾人。”
“這樣啊,怪不得沒見過這種髮色。”
“伊路的髮色很稀有,就在曲柯爾也不多見呢。”勞瑞恩插嘴。
“原來如此……”
——不叫“隊長”了嗎?因爲我在場。
本來已經忘了的,勞瑞恩一叫,菲爾德又想起了那個讓他困惑的稱呼。這兩人到底是奴屬於什麼隊伍,他還不知道呢。
——要問嗎?
既然在他面前不用隊長這個稱呼,就說明他們是想瞞着他吧。不行,不能打草驚蛇。
——先解釋一下剛剛偷窺的原因吧,不然的話要是引起他們的懷疑就糟了。
打定主意,菲爾德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吞吞吐吐的開口——
“那個,剛剛的事……”
他沒能說完,一陣悠揚的音樂聲突然飄了出來。勞瑞恩一僵,轉過身子一反常態很快速的做了個掏取東西的動作——音樂聲消失了。
“抱歉抱歉,是我定的鬧鐘。”他回過頭來對菲爾德解釋,那神情怎麼看都不太自然。
——鬧鐘?
菲爾德一愣。他這個弟弟懶得要命,居然定鬧鐘?是提醒他做什麼的?
目光不經意的一掃,那叫伊路·撒諾的客人正無聲的衝勞瑞恩做着什麼口型,迅速的扭頭看弟弟,那傢伙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
——他…他們……
菲爾德覺得後背直冒冷汗。
——這……這是在商量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