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墨茲帝國的尤納斯王帶來的那兩個小孩子。”
其他的君主們並沒有注意到那斗篷下的東西, 但他們同樣對這兩個孩子的舉動感到好奇。一時間,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莉卡咪和莫里斯的身上。徹斯拉弗莫並沒有站在宴會臺的最邊緣,兩人的位置越過他時, 並不會馬上踏入水裡。在他們踩上水面之前, 人們對兩人的關注, 也僅僅是好奇和擔心而已——小孩子不懂事, 這種場合又豈是可以胡鬧的呢。
可是——
鞋子, 終於碰到了水。
往前走了五步,斗篷的帶子同時鬆開了。怒吼的風將他們拋起的斗篷捲上了天際,冥櫺的黑衣毫無遮掩的露了出來。
回身, 兩人右手按上自己的左肩,向徹斯拉弗莫行了禮。
梅因的成員, 他們竟然是梅因的成員。
君主們議論紛紛。
沒想到尤納斯王帶來的這兩個孩子是梅因的冥櫺, 好計策, 這可真是給自己長臉。
聽着那些議論,斯坦利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想起自己剛剛的得意洋洋,他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不,等等。
他安慰自己。
也許這兩個孩子在冥櫺中根本排不上個,看他們究竟站在哪裡。
梅因站位的規矩是左右交替連續排列,也就是說一右二左三左四右這樣排。斯坦利雖然不知道這一點, 但看有些冥櫺明明有空位還往後面走, 而且排位並不是按個頭高矮, 就猜到了這一定是跟實力掛鉤。那兩個孩子能排到第幾、不, 第幾十位呢?
以徹斯拉弗莫爲基點, 他的前方——左右兩列冥櫺,位於第一位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莫里斯佔據了右邊那個,而莉卡咪走到左邊第三位補上了空缺。
——居然這麼靠前!
斯坦利大受打擊。他這回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看來我真的是太鼠目寸光了。
他暗暗反省着,腦子裡想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訓練兒子的規劃之類的事,這裡就不提了。現在重要的是藍嬰湖上的大集結。
冥櫺人不多,表戰鬥部的成員很快就集結完畢了。緊接着,戴着面具、髮色統一爲黑色的裡戰鬥部成員也一個接一個的從大鏡子裡走了下來。事情進行到現在,岸邊已經聚滿了人羣,其中有錢又有勢的貴族們佔了大半。他們全都戴着眼鏡,不只有夜視和遠視功能,還能夠透視——透過站在外圍的紅衣藍衣白衣們,直接看到最裡面發生的情形。
“好年輕啊,他是最後一個了。”
貴族們小聲議論着。正向站在宴會臺上的那個梅因領導行禮的冥櫺,雖然戴着面具,但從身高也能猜出年齡來——頂多十三四歲而已。
“只剩下一個位置了。”
只有徹斯拉弗莫左邊的第一個位置還空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裡。果然,那孩子補上了那個空缺。
“好厲害,他明明才那麼小。”
“前幾位的幾乎都是小孩子呢!”
“真不愧是梅因。”
圍觀者議論紛紛。
“這就算是集結完畢了吧。”
有人想起了這個問題。幾乎馬上,另外的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不,治療師們還沒來。”
“這就完了嗎?”
“已經集結完了嗎?”
“治療師們還沒來。”
君主們也在議論紛紛。聽見身後的嘈雜,徹斯拉弗莫微微一笑。
“彆着急,各位。戰鬥部還沒集結完畢呢。”
“沒有?”
“還沒有?”
“不是沒有空缺了嗎?”
不敢真的質問,君主們低聲私語。只有三位魔法古國的君主一言不發,靜靜的等待着。
天上,四面鏡子已經完全消失。湖面沒有任何動靜,空中也沒再出現其他東西。
“是誰?”
“還有誰?”
最先注意到的是岸邊的一個小貴族。他無意間往正對着宴會臺的藍嬰湖岸邊看了一眼——那人毫無花巧的在水上行走,很快就隱沒在兩列冥櫺形成的通道間。
——不,不會的。我一定是看錯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小貴族用眼鏡的透視能力繼續跟蹤,並且把夜視和遠視能力調到了最大限。
“萊……萊夏!”
他沒有看錯,他居然沒有看錯!小貴族失控的喊了出來——
“是萊夏·繆拉!”
其實已經不用他來提醒了,因爲一直寂靜無聲的梅因集結隊伍這時也悄悄的騷動起來。
“繆拉大人。”
“繆拉大人!”
一開始還只是小聲喊,到後來,他們乾脆放開聲音叫了起來。
“繆拉大人!”
“繆拉大人!哇,我是第一次見到真人呢!”
“我也是,真是太感動了!我是你的支持者哦,繆拉大人!”
整個隊伍一下子由冰點轉爲沸騰,徹斯拉弗莫無奈的撓了撓臉。
“真沒轍,還是那麼受歡迎。”
“啊啊,萊夏這傢伙這下可出盡風頭了。”
莫里斯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夜風吹得黑衣的下襬呼啦啦的翻飛,雖然兩旁呼喚聲震耳,萊夏還是目不斜視的一步步走向宴會臺。在徹斯拉弗莫面前站定,目光不經意似的左右一掃,隊伍裡的聲音立刻沉寂了下去。右臂搭上左肩,他向自己的頂頭上司行了禮,然後走上宴會臺,在基地負責人左前方的位置——面衝集結隊伍轉過身來。
“騙人,萊夏閣下他……”
“真的是萊夏閣下嗎?”
“萊夏閣下不是不會武,也不是魔法師嗎?”
岸邊,觀禮的貴族們炸開了鍋。他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但是剛剛那一聲聲的“繆拉大人”卻告訴他們自己沒有看錯——那站到梅因的使者身邊,紅髮紅眸一身黑衣的年輕冥櫺,就是他們一度以爲手無縛雞之力的繆拉家二少爺——萊夏·繆拉!
“萊夏哥哥好厲害啊,爺爺。”
諾厄敬佩極了。
“有那麼多梅因的法師崇拜他耶!哥哥一定是特別特別厲害!”
“啊……是啊。”
施納貝爾心情複雜的摸了摸孫子的頭。一方面他爲萊夏的成就高興,另一方面他也爲眼前的情形心驚——這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世界,斯科拉空島上的孩子們——他們是貨真價實的天才,那世界,從本質上就與他們的世界不同!
“戰鬥部集結完畢。”
自言自語般的說了一句——那聲音實際上可以一直傳到藍嬰湖的外面,讓岸邊的觀禮者也聽見——徹斯拉弗莫瞄了眼萊夏,手指一捻發出了些許摩擦的聲音。不情不願的看了看自己的頂頭上司,萊夏用擴音魔法問出了那個預定的問題——
“戰鬥部全員,本次任務的目的是?”
回答五花八門——
“閒着。”
“跟着白衣的亂逛。”
“下來玩。”
“保護那些弱不禁風的治療師們!”
不知是誰大聲喊了出來,大家立刻紛紛附議——
“沒錯,是保護他們。”
“誰讓治療師實戰不行呢。”
“喂,戰鬥部的!哪個說我們弱不禁風啊?”
一個不悅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它像回聲一般在空中迴盪着,讓人找不出聲音最初的來源。
“他們還說我們實戰不行!太過分了!”
又一個憤怒的聲音。
“表醫療部的隊長們,別生氣。”說這話的貌似是裡醫療部的,“記得給他們留條命讓我們做實驗啊。”
“我也要一個,我的新藥還沒有實驗體。”
“……”
“哇哇,我不要當實驗體!”
“笨蛋……”
“有一個不打自招了!定位定位,就是那個!”
“很好,這個是我的!還有誰,自首的話我們可以給你們個痛快哦!”
“咦……”
“不要……”
“這可不在我的預定之中。真是的,這些孩子……”徹斯拉弗莫事不關己的攤了攤手,“萊夏,拜託了,交給你處理。”
“……”
——就說應該事先排練排練!
萊夏暗翻白眼。誰讓徹斯拉弗莫規定了問題卻沒規定答案呢,說什麼讓大家自由發揮。現在倒是自由發揮了,不過醫療部的那些傢伙也真的急了。傷腦筋,斯科拉空島的法師就是平時太自由了,在這種場合也不知道收斂。
“繆拉大人。”
戰鬥部的成員們全都看着他。
“繆拉大人,怎麼辦?”
“醫療部的,派代表過來談判。”
當着衆君主的面上演這種鬧劇,老實說萊夏覺得無所謂。四大魔法古國的君主跟斯科拉空島的法師都有接觸,對他們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徑早已見怪不怪。而剩下的那些人怎麼想他們根本不在意。現在唯一麻煩的就是岸邊那些鬧騰的人羣。從自己出場開始他們就躁動不已,現在更是抻着脖子往湖裡看,那樣子好像只要大集結結束他們就會圍過來似的。
——真是麻煩。
伊路的分配地在雷斯米亞,也就是說他也得在雷斯米亞貼身保護他才行。希望不要長久的呆在瓦藍。
“我們不談判。”
醫療部的人態度很強硬。
“這件事是你們的錯,沒有談判的餘地。”
“……提要求吧。”
“不愧是繆拉大人,痛快。其實讓我們不追究這件事很簡單,本次任務是一對一,戰鬥部成員們能找出自己要保護的人的,我們就放過他。”
“……徹斯大人。”
“沒關係,你們請隨意。”
“伊萊拉大人。”
“我也沒意見,只要不擾到普通人就可以。”
“戰鬥部首席繆拉大人,你意下如何?”
“就按你們說的辦。不過要我們找,你們也得先現身吧。”
“這個當然。”
天被撕開了,那破開的黑幕下是雪色的齒輪,它們一個咬一個,緩慢但又執着的轉動着。中間的軸杆慢慢伸長,送着齒輪從裂口中降了下來。裡醫療部的白衣們就在那裡,他們在巨大的齒輪上或坐或站,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髮色爲統一的銀白。
“請來找吧,一起來也沒關係。”
不知道是誰在說話,那聲音明顯是經過處理的合成音,連來源都辨不出來。
“從紅衣開始。”
萊夏舉起手,並指成刀重重劈下。幾乎是同時,幾千紅衣從藍嬰湖上消失,準確的出現在了巨大齒輪陣的各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