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爲衆治療師很浪費的往他身上打了大量神奇藥劑的緣故(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實驗品, 不用白不用),菲爾德的恢復情況不錯——可以說是異乎尋常的好。現在他已經可以連續跑上二千米不氣喘了,當然, 代價也很大:莉茲的體質增強藥劑不能與昏迷藥劑混用, 喝下它後被強烈刺激的神經也堅決不讓主人昏迷, 所以菲爾德只好在隔音效果很好的病房裡獨自默默忍受, 直到兩小時後藥劑被完全吸收, 他才痛痛快快的完全昏迷了過去。
按勞瑞恩的吩咐,晚上的時候他又服用了一次(其實是被硬灌下去的),這一次沒有上次那麼痛苦了——他的體質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 不過莉茲怕藥效不好,很好心的又往裡加了一些東西, 結果菲爾德一整晚都在牀上像被焚屍似的冒着煙, 弄得在一旁觀察藥效的衆治療師不得不戴上護目鏡, 然後打開風扇和排氣系統讓煙霧不至於把房間整個籠罩進去。
據說當晚,帝國防火部門接到了多個針對同一地點的火警電話, 因爲早就收到了小殿下發來的通知說那裡無論發生什麼事也別管,他們纔沒有莽莽撞撞的開着小型滅火飛艇衝過去。
“真可怕,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實驗。”
“也許他們在發明什麼新的治療方法吧。”
當晚值夜的官員們議論了一整晚,直到早上六點,煙才突然消失了。當附近的居民忐忑不安的迎來黎明時, 他們驚奇的發現——那棟醫院竟然還好端端的立在那裡, 昨晚的煙霧就好像假的一樣。年輕的梅因治療師們依然忙碌的進進出出, 遇到有人上門求助就熱情的接進去。三月五日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很快成了帝都最神秘的一大謎題。
——斯科拉空島, 議廳會議室——
“好啦,各部門彙報情況吧。”
徹斯拉弗莫懶洋洋的往椅子裡一靠。幾天前的大集結可把他折騰壞了, 除了善良的伊萊拉外,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陪他去下面共同面對那些無聊的君主。當然,這個無聊不包括四大魔法古國的幾位——他們就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梅因的友好鄰邦,也就是說是“自己人”了。
“大授課計劃很成功。”
表醫療部總隊長露秋撒撥了一下手邊的玉石,會議桌中間立刻浮現出了治療師們的授課影像和到這一刻爲止的進度數據——
“雖然裡醫療部四班退出了計劃,但因爲一些藥廠已經可以開始批量生產解毒劑,島上的壓力減小,替補的隊員已經派了下去。”
“現在的重點已經不是大授課,而是上次我傳達給大家的那個名爲‘腹生’的家魔的問題。”裡醫療部總隊長潔露妮接過了露秋撒的話——
“四班正在研究腹生進行評階,據他們初步推斷,這家魔的毒性頂多只能排到五階,就算加上物理攻擊,也夠不上六階的等級。”
“但是那個家魔能夠驅散死人的靈魂,對吧。”情報司司長夏歐菲歐插嘴道,“這種特殊能力應該能讓它們排到七階了。”
“或許吧,但也許它們只是讓那些靈魂過早的回到了冥界。如果這種家魔能夠驅散靈魂的話,冥界的人是不會不管的。”把四班隊員傳上來的資料分給在座的各位長老,潔露妮繼續說:“家魔的研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們需要知道那兩個傳送陣所指的地點到底是哪裡。”
“關於那件事……”
時空管理局代表瑟西迪·厄茲塞衝露秋撒點頭示意了一下,伸手撥動了面前的玉石。會議桌中間的圖像立刻變成了兩個傳送陣的分析圖。
“因爲沒有對照表,我們只能猜測這些符號代表的位置。”瑟西迪說,“奧斯安大人和撒諾大人的分析幫了我們大忙,梅亞拉迪前輩前不久也送來了自己的分析,現在我們還差最後一步,只要有對照表的話……”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夏歐菲歐一眼,對方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馬上了馬上了,再給我點兒時間。”
“然後呢?”徹斯拉弗莫單手支着下巴,輪流看着在座的幾個人,“腹生、傳送陣。除了這些,大家還有沒有什麼要報告的?”
“有件事……也許我應該報告一下。”封印司司長拉斯隆德雙腳疊放在桌上,右手食指緩緩摩挲着太陽穴,“你們知道……我掌管着大陸各處的封印。”
“這一點我們很清楚。”徹斯拉弗莫疑惑的看着他,“怎麼了,拉斯隆德?”
“‘那處’地點有封印鬆動的跡象。”拉斯隆德沒有起身,他桌上的玉石自己轉動了起來,“你們自己看。”
那是個陰森的山谷,也許“那裡”現在正處於夜晚吧,畫面上呈現出來的東西全都蒙着一層看不透的黑色。法杖、短劍、盔甲、盾牌……破碎的法衣、沾血的箭羽……這一切一切,全都被一層濃濃的黑霧籠罩着。這霧經久不散,在這片陰森的谷地上已經飄揚了千年。
突然見到“這個地方”的圖像,會議室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靜靜的看着圓桌中央,一言不發。良久,徹斯拉弗莫纔打破了沉默——
“我們並不長於封印學,拉斯隆德。這裡怎麼了嗎?”
“你們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圖像,所以不知道。”拉斯隆德把腳放了下來,“這霧以前要濃得多。以前我監視這裡的時候,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這又說明了什麼呢?”夏歐菲歐問,“如果封印鬆動了的話,重新加固不就可以了。”
“你說的倒容易。”拉斯隆德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加固封印必須要去現場,你是管情報的,該不會不知道那周圍有多少道關卡吧。”
“加固封印需要多少魔力?”潔露妮問。
“封印司全員出動,恐怕還要麻煩幾位鑑定塔的老前輩,然後再加上魔器和法陣……”拉斯隆德沉吟,“這樣恐怕差不多了吧。”
“有闖陣的餘力嗎?”徹斯拉弗莫問。
“沒有,我說的這些人必須以自己最佳的狀態到達現場,纔有可能恢復封印。至於闖陣……不好意思,麻煩各位了。”
“拜託,我們現在又有哪個脫得開身。”潔露妮撥弄了一下面前的玉石,會議桌中央的畫面立刻消失了。
“我去下面看看四班的研究進度怎麼樣了,戰鬥部的精英幾乎全都被那幫孩子們霸佔着,你現在抽調不出破陣的人手吧。”
她說完就跳下座位,踩上門前的傳送陣消失了。
“結果還是要用那些孩子啊。”徹斯拉弗莫重重的嘆了口氣,“好端端的假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徹斯。”夏歐菲歐隔着桌子把一沓資料丟給了他,“這是那個地方周圍的守護關卡資料,你做個參考,好好想想派誰去吧。”
“多給點兒學分,還有薪水獎勵什麼的。”拉斯隆德也站了起來,“我先走了,去聯絡鑑定塔的前輩們。對了,這次的家魔事件恐怕跟封印鬆動有關係,你們知道那場戰鬥曾經……”他意味深長的吞掉了後面的字,“夏歐菲歐,好好調查吧。”
一陣白光漫過,他也離開了。
“那裡……”負責傳送陣分析的瑟西迪拇食兩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該不會……我先撤了,也許我能在對照表找到前破解魔符。”
他也離開了。
“我們也走吧。”徹斯拉弗莫苦笑着往門的方向指了指,“加油吧,無論如何也要趕在開學前把這件事解決。”
“你手下那幾員大將的學分已經足可以從中等部畢業了吧。”夏歐菲歐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我希望能在假期結束前解決這件事,越快越好。”
“要去見維坎嗎?”徹斯拉弗莫瞭然。
“對。”夏歐菲歐點了點頭,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反正他喜歡修若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了,“萊特利那小子雖然現在還沒出手,但總是‘近水樓臺’,我不能掉以輕心。”
——曲柯爾帝國,奧斯安本家府邸——
“阿嚏!”
“萊,感冒了嗎?”
“沒有,肯定是誰在說我呢。”萊特利狐疑的左右望了望,好像懷疑念他的人就在附近似的。
“小子,別裝病爲自己的輸棋找藉口。”奧斯安家主尤喬挑眉看着他,“輸也要輸的光明磊落。”
“少囉嗦,老頭子!”萊特利暴怒,手中的白子重重的落下,“這次一定不會輸給你!”
——瓦藍市區某處,裡醫療部遺留基地,後院——
菲爾德站在一塊看起來很堅硬的石頭前,猶豫着……
他的小腿上已經綁上了製作精良、出產自斯科拉空島的護具,手腕也被堅硬的合金腕圈緊緊的包裹着。但雖然如此,讓他去踢這塊大石頭也實在是……
“太勉強了啦。”
他苦着臉對開着虛擬屏站在一旁的弟弟抱怨。
“雖然喝了體質強化藥劑,但要踢碎石塊也還是太勉強啦!”
他的腿連磕到一塊小石頭都會青一大片,去踢這種石塊……想想就疼。
“怎麼勉強,你可不要小瞧莉茲的實力哦!”勞瑞恩很認真的看着他,“既然那丫頭說你能踢碎它那你就一定做得到,不要小瞧你現在的身體。”
“就是說啊,雷沃不需要護具都能把它踢碎說。”
伊路遠遠的坐在一塊更大的石頭上晃着腳,在他身邊,毒巢衆人及四位冥櫺或坐或站,悠閒自在的看着熱鬧。
“萊夏閣下是冥櫺,有那種實力很正常。”菲爾德才不上當,“我只是一個沒有練過武的普通人耶!”
“所以才讓你戴上護具呀!”莉茲打着哈欠走了過來,爲了配菲爾德的這劑藥她可累壞了,“放心,研究所的合金質量很好,就算踢不動石塊你也不會受傷的。”
“但是……”菲爾德還是有些猶豫。
“哎呀,沒問題的啦。要不讓勞瑞恩給你做個示範?”莉茲歪頭看着他,“我們治療師的武力可沒冥櫺們那麼誇張哦~讓勞瑞恩不戴護具給你示範一下好了。”
“我幹嘛要做這麼麻煩的事?”菲爾德還沒說什麼,勞瑞恩就先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他纔不想無緣無故的耗費體力。
“只是示範一下而已,別這麼小氣嘛。只要菲爾德肯踢了我們就都可以休息啦~”相處了這麼多年,莉茲深知勞瑞恩的弱點在哪裡。三言兩語,她就擊中了這位懶人的軟肋,“怎麼樣?示範一下吧,勞瑞恩。”
“只要勞瑞恩踢了菲爾德就肯踢了對不對?”
見勞瑞恩還有些猶豫,莉茲轉向另一人趁熱打鐵。菲爾德猶豫了一會兒,慢慢的點了點頭。雖然自己還是對踢石塊這件事心存顧慮,但如果勞瑞恩要示範的話……
雖然斯科拉空島的人資質很好,但在學治療術和魔法的同時還要學武,這件事怎麼想也太過強悍了吧!
“勞瑞恩先做示範的話,我就試試看。”
對弟弟是否能踢碎石塊這件事,他很好奇。
勞瑞恩沒說什麼。在衆人的注目中,他收起虛擬屏,走到了另一個更大的石塊前。
擡腳——踢!
嚴格來說,這踢跟一會兒菲爾德要做的有些不同——他的腿並沒有碰到石塊,讓石頭碎裂的是高速帶來的腿風。輕輕鬆鬆的收回腳,他拍拍褲子走回原位——
“請吧,菲爾德。”
“……嗯。”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菲爾德爲難的擡起了腿……
這一腿沒能踢出去,四班的一個隊員揮舞着一封樣式普通的信蹦到了石塊上——
“有信件,是給勞瑞恩大人和菲爾德的。”
他說完就用瞬移離開了,只留下那封信在空中飄飄蕩蕩。菲爾德愣了一下,看看周圍沒誰有反對的意思,連忙悄悄的收回了腳。這時,勞瑞恩已經接住信封打開了。
“裡面寫了什麼?”菲爾德注意到弟弟的臉色不對。
“要我們回去。”勞瑞恩露出一個很不屑的表情,伸手把信遞給了菲爾德。那信上的每一句話都讓他作嘔,從信中的稱呼來看,這信的作者肯定是那個兒子在面前受傷都不去救的貝基姑姑,真難爲菲爾德有這樣的媽媽。
“菲爾德,你怎麼說?”
畢竟是人家的母親,勞瑞恩也不好意思當面出言諷刺,只是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你應該看得出來,那傢伙其實根本不在乎你。”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菲爾德的表現異常平靜,“要不是麗貝婭還小,我早就離家出走了。我在她看來只不過是工具而已。”
“……回去嗎?”
“開玩笑,幹嘛回去?”菲爾德咧嘴一笑,“我在這裡待的不是好好的,又能養病又能學治療術,回去那個家有什麼意思。”
“這麼說……”
“你們還是回去一趟比較好。”
勞瑞恩的話沒能說完,萊夏突然從觀戰處走了過來。伊路在他身邊亦步亦趨,顯然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觀察實驗品狀態的好機會。
“置之不理的話會讓他們覺得你們在逃避。”抓過在身邊轉來轉去審視自己的治療師按坐到面前的大石頭上,萊夏認真的看着西蒙家的兩人——
“你們還是回去把話說清楚,讓那些人死了攀龍附鳳的心。”
“說的是呢,這樣一勞永逸,免得以後總是收到家裡來的這樣的信。”
雖然被強迫跟冰冷的大石頭親密接觸,伊路卻一點兒也不生氣。抓着萊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保持平衡,他鼓勵的對面前的菲爾德點了點頭——勞瑞恩已經不用勸了,剛剛那句話已經足可以讓他做出選擇。
菲爾德做出決定只花了不到兩分鐘——
“說的也是,我們回去一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