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流動的夜。
我一個人走在街上,儘管時已入夏,但我仍然覺得周身冰涼,如墮冰窖。
夏天,又到了這座海濱城市的人流高峰期,內陸地區的遊客,帶着對大海的嚮往和憧憬涌進了這座城市。
街上的車子川流不息,人羣絡繹不絕,這些嘈雜聲如狂流一般匯聚在我眼前,我的腦海裡。
雖然周圍都是人,但我內心仍然感覺自己好像孤零零的在一個孤島上。
我無法形容那個時候自己的心情,有的時候,語言是有限的,你不在火裡,也不在水裡,所以你永遠無法感同身受,那種煉獄一樣的煎熬和徹骨的冰涼。
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該做什麼,我只能走着。
突然間車子都停在了眼前,刺眼的燈光照着我,衝我不停的摁喇叭,我才發現自己站在了紅燈口上,擋住了疾馳的車隊。
咒罵聲接踵而來。
“你瞎呀!”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
我一笑,“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不想活了。”
開車的男人氣不過了,“找茬是不是?”開車門就要上來揍我,副駕駛上的女人忙拉住他。
“我真的不想活了,拜託你了,行行好吧。”我說道。
“有病!”那男人罵了我,然後扭頭從我身邊過去了。周圍的車子也跟着他從我身邊繞過了,兩邊的車繼續流動了起來。
原來,我自己就是一座孤島。
我繼續往前走,漫無目的,信馬由繮。
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快五年了,但是我發現有些街道我從來沒有來過,有些風景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
後來越走越陌生,人和車也越來越少。我也有些累了,眼前是一個沒來過的公園,門口有好多賣燒烤的小攤,小攤前三三兩兩的站着夜歸的情侶。
我突然很想喝酒。
我走了過去,“老闆,來一紮啤酒。”
老闆擡頭看我,“烤串要不要?我這是最正宗的濱海海鮮,剛剛撈上來的。”
“不要,我又不是外地人,你就別坑我了。”我笑道。
那老闆也笑了,我付了錢,拎着那一紮啤酒進了公園,公園裡幽靜的有些嚇人,四周聽不到任何人聲,只有悉悉索索的蟬鳴,以及微瀾的水花聲。
我找了一個涼亭坐下,然後用牙咬開瓶子,咕嘟咕嘟的往嘴裡灌酒。
以前好像看過一本書,書上說,人類最偉大的三大發明,一個是音樂,一個是酒,還有一個是丁字褲。
年青時候不懂,但現在真是深有體會,其他兩樣拋開不談,酒確實是一個偉大的發明。
人類的痛覺來自神經系統,而酒恰恰是麻痹你的神經,可以達到快速止痛的作用,這不止是外表的傷痛,還有內心的傷痛。
我坐在那裡,痛快的喝着,酣暢淋漓。
喝着喝着,眼淚就繃不住的流了下來,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這樣洶涌的哭過,眼淚就像決堤的水一樣順着臉頰往外涌,到最後我甚至都分不清,喝進嘴裡的液體,是酒還是眼淚。
這個女人,顛覆了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對真實的認知,對感情的認知。
我真的分不清什麼纔是真,什麼纔是假。我曾經以爲,她是值得愛的,她愛我,就像我愛她一樣。
可事實呢?事實證明,這一切不過是虛幻,不過是海市蜃樓。
那個口口聲聲說着自己不在乎錢的女人,最終還是被錢俘獲。
我不明白,我的智商不算低,我也自詡聰明,可爲什麼我看人看事就比不上金大中之流,他們爲什麼就能把一個人看的那麼透徹,甚至一眼就能看出她愛的是錢?
那我又算什麼?我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難道那些嘔心瀝血的付出就比不上銀行卡里那一串冰冷的數字?那些數字,可以對她噓寒問暖?可以替她擋住刺來的刀?還是可以爲她站在街上被人打?
我一輩子沒有對一個人那麼好過,連生我養我的父母我都沒有那麼用心過,可爲什麼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是誰說付出總會有回報的?
不敢想,人心真是最可怕的。
我一面給自己灌酒,一面悲從中來,十分悸動。
這時候,電話突然響了,我突然就很激動。
拿出手機以後,發現是郭曉婷打來的。
這讓我覺得自己特別的傻
,因爲我發現自己就在剛纔的一瞬間,竟然還期盼着那個電話是柳如月打來的。
去你媽的!
我接了電話。
郭曉婷在那邊問道,“你在哪兒呢?”
“在外面,怎麼了?”我說道。
“哪個外面?”她繼續問道。
“你問這幹嘛?”我說道,“有事兒嗎?”
“你們到底怎麼了?”她問道。
我一愣,她怎麼知道?
“什麼怎麼了?”我裝糊塗。
“別演了行嗎,”她說道,“她剛給我打電話了。”
“誰?”
“還能有誰?你們家那少婦唄。”郭曉婷說道。
“她給你打電話幹嘛?”我說道。
“能幹嘛,讓我找找你,陪陪你,說擔心你出事,你們倆到底怎麼了?”郭曉婷問道。
“沒怎麼,好着呢。”我說道,“你就別瞎操心了。”
“我才懶得瞎操心呢,那一會兒她要問起我來,我怎麼跟她說?”她說道。
“你就告訴她,做人別那麼假惺惺的,已經沒關係了,我是死是活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我說道。
“哎呦,怎麼了這是?吵架了?”她笑道。“你們不是一直挺甜蜜的麼?怎麼了這是?鬧分手?”
“一直挺甜蜜?”我冷笑道,“那是因爲我一直就是個大傻!”
她一愣,“這麼說還鬧的挺嚴重的?我還以爲你們就是拌嘴呢,怎麼了?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你放心吧,我纔沒那麼傻,行了不說了,我掛了。”我說道。
“等會兒,你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郭曉婷說道。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我說道。
“我……”
沒等她說完,我就掛了電話,她再繼續打過來,我給掛掉了。
過了一會兒,她發過來一條短信: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個世界誰離了誰都能活的挺好,別讓我擔心。
我心裡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