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魏凡,張健搖頭道:“我對你說,還真不如種地,現在據說搞土地承包,種的都是自己的,可不是咱們那時候磨洋工了,我倒是有些羨慕有地種的了。”
說罷,看了眼沈鐵軍手上的表,張健開口道:“鐵軍,你這表多少錢買的?那邊很便宜吧?”
“我這表是別人送的。”
沈鐵軍神情不動的看了眼張健,轉頭道:“張哥你現在在倒騰這個?”
“嗨,這個我可倒騰不起,一塊大幾十呢。”
魏凡和朱震濤轉頭看來,張健眸子微縮,他自然是在做這個,只是礙於面子不想承認,笑道:“你給小麗帶了什麼賀禮?”
沈鐵軍微微一笑:“你們都送了什麼?”
魏凡轉頭,以爲沈鐵軍考慮送多送少,開口道:“曉雲和小麗最好,送的是牀上四件套,我和朱震濤打算合夥送她個暖壺,張哥送的是個鬧鐘,胡靜送了塊布料,其他人也有送搪瓷盆的,王軍那傢伙和秦磊送了個手電筒,我算着咱們這一夥人,算是把這些小東西給湊齊了。”
朱震濤的大臉有些擔憂:“鐵軍你要不送個被面吧。”
“被面我就不送了。”
沈鐵軍晃了晃手裡的包,開口道:“我在學校借的人家的照相機,又花錢買了六盒膠捲,當時咱們那批知青也沒留個影,湊着這個機會給大家拍幾張照片,以後你們結婚呢,我也都是這個待遇。”
“照相機?!”
張健瞅了眼沈鐵軍手上的包,豎了個大拇指道:“你這個禮送的走心,曉雲說小麗原本想請攝影師的,結果一問,一天光人工就2塊錢,洗照片按張收費,一張八毛錢,你那六盒膠捲,怎麼也得大幾十吧?”
“大幾十那是國產膠捲。”
沈鐵軍笑了笑沒有開口,他包裡的是包括三腳架在內的全套尼康F3,算上鏡頭整體下來接近一千塊美元,開口道:“就是洗照片要等一段時間了。”
“時間咱不缺,就是媳婦還不知道在誰家呢。”
張健說着哈哈一笑,魏凡朱震濤也跟着笑了起來,現在工作都沒找到,那媳婦就是到農村也不好找,人家進城是想吃饃饃的,可不是跟着喝西北風的。
跟着幾人有說有笑的到了劉麗家,陳曉雲穿着身的確良短袖和格子裙迎了出來,看到沈鐵軍的樣子,一雙丹鳳眼微瞪,開口道:“你這都是大學老師了,還是這副樣子。”
兩人間的信件來往,能說的東西也是不多,除了學習上的也就是好友們的動靜,自然知道沈鐵軍現在掛在半空,暫時留校了。
隨着陳曉雲出來,劉麗穿着個淡藍色的連衣裙,也跟着到了院子裡:“小五,你除了腦闊越來越亮,臉也白了。”
“大學老師也是人啊,曉雲姐,小麗姐,要不你召集下人,這個玩意我還沒用過,咱們今天就先練練?”
沈鐵軍說着放下了帆布包,打開後從裡面先是拿出了三腳架,只看漆黑的架子便感覺到股精緻感,拉開撐在地上,陳曉雲和劉麗已經靠了過來:“這是什麼?”
張健滿眼好奇的接上道:“鐵軍說是不給你隨禮了,借的人家的相機,明天給你拍結婚照。”
劉麗杏眼圓睜:“真的?”
架子支起來,沈鐵軍已經拿出了相機包,製作考究的樣子只看也知道價值不菲,打開後抽出了相機,周圍一圈人都是滿眼好奇,看了眼還在愣着的劉麗,沈鐵軍開口道:“行了,還等什麼?現在來幾個人了?”
“你是最後一個。”
劉麗有點小感動,只看模樣就比照相館的海鷗好得多,瞅着相機帶子上的英文,開口道:“其他要麼回覆來不了,要麼就是沒回音的,總不可能給我個驚喜吧,又沒外人,張哥去叫下人吧。”
這年月出行不便,只看沈鐵軍放假回家折騰的勁兒就能瞭解,看着說明書操作了會,便拿着給眼前滿臉好奇的陳曉雲拍了張,惹的她一陣嬌嗔:“怎麼也不說聲,這不是浪費麼?好看嗎?”
“肯定好看,這是彩色的。”
沈鐵軍說着又衝劉麗拍了張,然後便吆喝起來:“來來來,大家都有份,一個一個,排隊來。”
之所以想起相機,還是沈鐵軍在畢業後拍畢業照,學校拿出了唯一一臺的老古董相機,還是黑白的,便想起廣播中說的F3,算是目前最好的相機,他現在又是不差錢的狀態,便讓楚大招帶了臺過來。
很快將嘻嘻哈哈的知青們拍了個遍,最後找出自動拍攝的地方,又自己給自己拍了張。
劉麗的父親不在了,家裡就她母親和弟弟,拍完單張又給一家人拍了個全家福,劉麗也就開口了:“鐵軍你的膠捲要是多點,就給曉雲姐家拍幾張——”
陳曉雲連忙開口道:“不用不用了,今年過年才拍了全家福。”
上了大學,那就和上班差不多了,陳曉雲家雖然是收破爛的,但是條件還不錯,她又考上了大學,一家四口人有三個是拿工資的,生活條件要比其他人高一大截,過年拍個全家福也沒人心疼錢。
“是彩色的麼?”
劉麗一推沈鐵軍,開口道:“不是彩色的,那就讓鐵軍挪挪窩的事兒。”
兩人能夠玩到一起,陳曉雲家也不遠,看着劉麗一個勁兒敲邊鼓,也是好奇彩色的照片是什麼樣的,便同意下來。
收破爛的家裡是個什麼樣子的,沈鐵軍曾經想過,卻沒想陳曉雲家是住筒子樓的,那滿院子的舊東西也就化爲泡影,聽到他是大學的老師,陳父很是吃了一驚:“我看你不大吧?”
倒是陳母隱約記起了大光頭,再聽陳曉雲一說,瞬間想起了報紙上的報道,面上開口道:“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倒是早就想謝謝你了。”
沈鐵軍滿臉問號:“謝我?”
陳曉雲開口道:“就是當時你讓我去查成績,然後反應情況那個事兒。”
想起自己在沈大梅政審上的小插曲,沈鐵軍笑着點了點頭,很快拍完想告辭,陳母開口道:“上次還沒謝你,今天你就別走了,晚上睡這裡吧,曉雲她弟弟這兩天和人倒班不在,你就睡他那屋。”
陳曉雲點了點頭道:“嗯,你要不就睡他那屋吧,要是回來就讓他睡客廳,反正夏天也不冷,還是說你和張健他們去擠通鋪?”
“那還是算了。”
沈鐵軍迅速做了決定,他是想着自己開個旅館住的,可也沒有在這裡來的安全:“我還是在這裡叨擾下大伯和伯母了。”
晚飯是豐盛的,陳父陳母感謝沈鐵軍的心意很誠,雞鴨魚肉都有,甚至是摸出了瓶茅臺,看着沈鐵軍不喝的意志很堅決,陳父才收了起來。
直到陳母隨後打開電視,才讓沈鐵軍有些驚奇,看到他的樣子,陳父不無自得的道:“曉雲弟弟在外邊幫人收東西,來,嚐嚐這個魚。”
沈鐵軍沒喝酒,陳父倒是自己喝了不少,半瓶二鍋頭自己幹了,嘴裡的話也多了起來:“唉,當年多虧你啊,要不曉雲就得耽誤了——”
陳曉雲開口道:“鐵軍,你一路過來折騰,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爸喝多就會絮叨。”
“好,大伯大嬸,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沈鐵軍也沒見外,起身洗漱完進了屋,沒想裡面擺了好幾個紙箱子,鼻尖淡淡的飄過酒味,身後抱着被罩和牀單的陳曉雲看到,開口道:“我弟弟他們單位放的,說是什麼賴茅,一瓶好幾千呢。”
陳曉雲的弟弟陳健今年20,長的一米七左右滿臉痘痘,看了三天的倉庫滿身煙味的回了家,發現陽臺的洗衣盆裡擺滿了菜,夏天時分吃不完的菜只能這麼過夜,到了廚房門口有些好奇:“姐,有客人來?”
天還沒亮透,陳父陳母已經上班去了,陳曉雲圍着圍裙正在廚房裡忙活,看了眼這個弟弟,皺着眉瞅了眼他的屋,低聲道:“我有個朋友在你那屋休息,我聽咱爸說你在給人幫忙,你們是什麼單位,怎麼拍個電報彙報個物價,就能開那麼高的工資?”
“你朋友?男朋友?”
陳健好奇的很,聽到扯到自己,根本不接茬:“我姐夫嗎?”
“你別亂說,當時我下鄉遇到的那個研究生。”
陳曉雲臉一正,解釋完才發現這傢伙在轉移話題,她是很少問這個弟弟的事兒,但是回來這些天,聽到的看到的,都超出她想象,飛快道:“你別恬着臉給我轉移話題,要不我去找你們領導,反正我放假有時間。”
陳健看着轉移大法沒用,便只能照實說了:“你不懂就別亂說,我們單位是正經的企業,羊城的電線廠,工資開的高,那是因爲不是正式工的補償。”
“羊城的電線廠?”
陳曉雲冷冷的看了眼他,轉身進了廚房,開始下面條:“一等我問問我朋友啊,你要是胡咧咧,我就給咱爸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