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叔回去要多喝點水。”
孔家小店門口,沈鐵軍和麪色通紅的毛利民送着錢偉寧往外走,眼瞅着到了衚衕口,兩輛吉普車一前一後的停在大馬路邊上,前面的司機打開車門,錢偉寧便鑽了進去,面色微醺的看着兩人道:“鐵軍,以後放假回來,就到我那裡坐坐,你這傢伙三過家門而不入——要不是你今天表現不錯,我是對你要有意見的。利民啊,白家村的事兒,儘快處理了——”
毛利民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書記,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嘿嘿,我這不是年輕,想不起來嘛~”
沈鐵軍心肝兒直顫,擡手摸着後腦勺,依舊裝做懵懂少年狀:“這不畢了業,又給學生們帶了斷時間的課,才醒悟到以前是做的差了。”
“知道就好,那以後我就看你的表現了啊~”
錢偉寧話音未落,副駕駛上的秘書便碰了下司機,車子緩緩離開了街道,沒過兩條衚衕,司機掃了眼後視鏡,開口道:“書記,後面有兩輛警用三輪摩托跟着——”
“就讓他們跟着吧。”
感受着從窗戶裡竄進的熱風,錢偉寧閉着眼睛靠在座位上,感受着微微顛簸的路面,隨着一車子一震,睜開了清澈的眸子:“這傢伙,怪不得能考上研究生,小小年紀便知道裝瘋賣傻,小秦,去查查沈鐵軍在學校惹了什麼事兒,讓部裡和省裡那麼大意見,還給他扣帽子?”
“好的書記!”
秘書秦鵬笑眯眯的轉頭看了眼,開口道:“我看他和其他大學生,沒什麼區別啊。”
“明面上來看,是沒什麼區別。”
錢偉寧望着窗外不斷逝去的風景,他原本也是以爲沈鐵軍也就是個學習好罷了,直到在和秦書記的秘書聊天時,才聽到了個令人無比震撼的消息:“他的亮劍詩發了沒多久,共和國開始自衛反擊戰,他入學的論文是在78年發表的,現在的英語已經成了重要科目,傳言說從明年開始,英語將會成爲繼語文和數學後,第三門文理都要考的科目——”
秦鵬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驚道:“您是說,他有着超人的政治敏銳性?”
與錢偉寧同樣好奇的,還有已經回到小院裡的毛利民,瞅着王猛依舊嘶嘶的吃着烤雞翅,與準備曲線打探的頂頭上司不同,他和這貨的關係,完全可以直接開口:“你在學校惹事兒了?”
一個學生,惹的部裡和省裡有了意見,這也幸虧是沈鐵軍,換個學生直接就各種帽子和處理排隊享受吧,對於這點沈鐵軍也是心知肚明。
恢復高考後考上大學的,幾十萬人中的大學生自然不好找典型,於是就只能在研究生中來找,第一個典型是精通五國語言的小木匠,憑藉初中文化,經過刻苦自學,在恢復高考之際,考上了數學系研究生。
排名第二的沈鐵軍,雖然不是數理化專業中的研究生,但是他代表的是青春,是有無限個可能的少年,16歲的研究生,全世界的範圍內,那也是排的上號的,喬布斯給他的信裡,便稱之爲中國的哈斯金斯,作爲中世紀權威的後者,在20歲的時候拿到了博士學位。
共和國是有立典型的傳統,一個向**同志學習的指示,便成爲幾代人的精神導向,而經過人們日報的報道,沈鐵軍也算是半塊典型被豎了起來。
明面上來看,要比另外的半塊小木匠差很多,可只有在體制內的人,才能敏銳的察覺到他所帶來的變化,至於他在學校裡惹的那點事兒,在毛利民的眼裡,就根本不叫個事兒,直指背後的詭譎:“你是讓某些人的自尊心受傷了,算是從另外方面給你提了個醒。”
孔國連忍着撲鼻的香味,將烤好的羊肉串放在了桌子上,沈鐵軍看他有些侷促,便過去拿了根吃起來:“嗯,孔老闆手藝不錯,我烤的有點幹了,毛叔你嚐嚐?”
“不嚐了,小孔,孔老闆對吧,你去烤點給我裝起來,過會帶走。”
毛利民拿着手裡的啤酒瓶搖了搖,轉頭看了眼沈鐵軍,開口道:“從你今天的表現來看,你在羊城過的日子簡直可以算是腐敗,吃了多少才能整出這麼個名堂,還有你那知了猴的事兒,這些都好說,白家村和邱莊的事兒,你怎麼看?”
“以後這種事兒怕是會不少。”
沈鐵軍打不準毛利民知不知道這後面的變化,開口道:“以前是公社大集體,磨洋工啥的恨不得河裡的水都被人引走纔好,那樣就不用下地幹活澆地了,反正國家包吃,而現在乾的都是自己的,這個人心就變了,咱們縣靠河的公社不多,人家那些沒河的,又是怎麼過的?”
費長江和吳二金已經走了,兩人在兩位書記面前露了面,也就算是刷了波存在感,書記們記不住的秘書肯定忘不了,兩人走的時候還把程大磊給拽走了,這時院子裡也就剩下了孔國連和正在廚房收拾的劉大剛。
王猛吃完手裡的便擦了擦手,瞅着兩人像打啞謎,開口道:“孔老闆,走走走,教教我怎麼醃泡配料,以後有機會了,我也在家裡露一手。”
孔連國帶着王猛進了廚房,毛利民撓了撓頭皮,開口道:“行了,你小子也別給我打啞謎了,機井的事兒我也想過,可打機井是要錢的,既然是用來給地澆水,那一口井下來怎麼也得千把塊。
還要扯電買抽水泵,一口兩口倒是好說,抽上來的水要走水渠,好不容易引上來的,肯定不能用土溝,要不然走到半路就漫沒了,還得要水泥溝才行,這麼長的水泥溝,還是要不少錢。”
沈鐵軍點了點頭,心說這位書記大人也不是印象中的老古板,只是和絕大多數此時的官員一樣,沒有辦法解決錢的問題,這和能力無關,和視野有關,看都看不到的,也就別說做了。
好在,沈鐵軍是有些計劃的:“我在羊城的時候,聽說國家爲了羊城的發展,也就是招商引資,專門出臺了中外合資法,目的是利用有錢人的錢,來搞活當地的經濟建設,但是空口白牙的沒有好處的事兒,自然是沒人乾的,那就只能讓出的部分利益,與對方合作——”
毛利民面上的笑容斂去,皺眉道:“你,你是想要這個——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