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單位大門老遠,沈鐵軍便從模糊的玻璃窗中看到個人影在路邊轉來轉去的徘徊,這時隨着出租車慢慢的靠近,遠處那個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面龐也就愈發的清晰,曾經熟悉的小臉上明亮的眼睛不住的東瞅西望,白皙的面龐上嘴巴里不知在嘀咕什麼,直到出租車停下望來,顯然是吃了一驚的嘴巴微張,連忙擡腳小步跑了過來:“鐵軍,你怎麼坐出租車了?”
“你這是中獎了?不對,當爹了?”
沈鐵軍推開車門下了車,轉身衝着身後的王亮和李雷揮了揮手,兩人的目光在旁邊的餘國光身上掃過,連忙大頭連點滿臉諂媚的發動車子走了。
“你說什麼呢,我還沒結婚怎麼當爹?”
餘國光目送出租車開走,嘴上嘀咕着說完,接着便警惕的看了看前後左右,側着身子面露警惕的開口道:“咱們的第一筆生意談成了,賺了21萬美元!”
“哦~”
才和人談完七八位數的生意,沈鐵軍下意識的應了聲,這纔想起他在港島那個進出口物資公司裡,可是還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便是默默的點了點頭:“不錯啊,開門紅啊——”
“你——”
瞅着風清雲淡的沈鐵軍說完,餘國光面上的興奮有所消退,瞅着他的臉眨巴着小眼,點了下頭開口道:“不過得拿出來一半換成人民幣——”
“這是應該的,你給三哥帶個信兒,咱們些錢能別用就別用,全部投入到裡面趕快賺才行,爭取最短的時間內賺到最多的錢,過段時間可能有個機會,你們要是跟不上,可別說我沒提前給你們通知。”
沈鐵軍看着手腕上的表說了,便擡腳朝單位裡面走去,那個進出口公司得了個開門紅算是好消息,憑藉這些人的能量他也能知道以後不會缺錢,當然對於一個才計劃扔出去七千萬美元的人來說,這個錢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什麼事兒,能提前透露下嗎?”
邁步跟着沈鐵軍的腳步進了大院,沈鐵軍聽到後看了眼前面的辦公樓,停住腳步看向了滿臉好奇的餘國光,開口道:“根據我的分析,我只是說可能,現在我感覺港島的房價已經到頂了,但是咱們旁邊的鄰居,東瀛那邊一直沒什麼動靜,你不覺着奇怪嗎?”
“——”
餘國光滿臉呆滯,沈鐵軍說的是普通話,裡面的內容分開他能聽懂,但放在一起就有些蒙了,港島房價到頂了——那麼東瀛房價還沒動靜?
好在餘國光還是瞭解雙方的智商,那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以前他是不相信什麼智商碾壓的,直到遇見這位頭頂各種光環的存在,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些能人是真的無所不能,呆滯過後飛快開了口道:“你準備去東瀛炒房?”
有助於在港島開設了家物資公司,餘國光一幫子人對於那邊把房子拿來和大白菜似的低買高賣這個事兒,算是都有了清晰的認知和了解,不過面對沈鐵軍的計劃,他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可是,要是虧了呢?”
“那就虧了唄。”
沈鐵軍下意識的說了,接着開口道:“就像我說的這個,也只是個可能,如果我的計劃沒有實現,那麼咱們就只能慢慢搬磚了——”
“慢慢搬磚——”
餘國光腦海中閃過工程兵們修築工事時的動作,誰搬的慢了那是要被單獨拽出來拉練的,接着算是聽明白了他在說什麼:“你也不一定有把握?”
“就和你說的要是虧了,我是人,是人就有差錯的時候,我也只是做好計劃,要是沒有實現,那就說明我目前做的還不夠,雖然我已經盡力了。”
沈鐵軍嘆了口氣,說完扔下餘國光轉身進了辦公樓,早已站在樓梯旁張望的譚紅軍看到他進來,飛快的開口道:“你家裡來了個電話,說是你的父親來了。”
“我會給咱爹說!”
腦海中閃過沈大梅臨走時的警告,沈鐵軍還以爲她只是說着玩玩,沒想到真的把沈老實給招過來了,不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開口道:“還有其他事兒嗎?”
“下午部裡有個擴大會議,兩點三十簽到。”
聽着譚紅軍說了,沈鐵軍點了點頭髮現沒有別的事兒,也就徑直轉身離開了辦公室,眼瞅着遠處餘國光慢悠悠的往外走,連忙快步跟了上去,開口道:“想什麼呢?送我回家。”
先前的陰暗的天空有些放晴,不過按照在首都生活了一年的經驗來說,沈鐵軍很希望這段時間別再來場雪,因爲沙塵暴撞上大雪那下的就是泥沙——
“我在想能讓你惦記上的錢,應該不是小錢吧?”
餘國光認識沈鐵軍算是一年了,平時聽他說起來也都是超出常人想象的天文數字,然而先前這貨進了單位,他是越想越不對勁兒,能讓這位財神惦記的錢啊,那該是多大的數字?
“到時候成了,纔是真正富可敵國。”
沈鐵軍跟着餘國光到了他的車子邊上了後座,便感覺有點擠:“有錢了記得換個爺們點的——”
“你那輛比我的強不了多少,咱倆半斤八兩。”
餘國光心說你現在都是富可敵國的狀態,賬上的外匯比國家也少不了多少,不過他這個話沒法說,大家知道是一回事兒,當着人的面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兒,接着上了車戴上蛤蟆鏡圍上大圍脖,開口道:“那我去你家混一頓——”
“別,我爹來了,因爲張鳳春的事兒。”
沈鐵軍飛快的開口拒絕,他還不知道沈老實會怎麼發飆,沈大梅結婚時楚大招在家裡住了好些天,能夠看出老人家對她是很滿意的,當然作爲老公公對兒媳婦來說,再不滿意那也會說個好字,因爲是他選擇的,老人家一般不會給自己找不自在,畢竟在老輩人眼中,那是真的家和萬事興。
“那好吧。”
微微的翻了個白眼,餘國光也是知道這位兄弟有些不像兄弟,發動摩托車一溜煙的出了門,上了街上逐漸開始加速,嘴上也沒閒着:“說實話女人就是那麼回事兒,哥哥不知道你心裡在端着什麼,當然咱們倆的狀態不一樣,三哥他們說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爲了家裡就只能在婚前玩,然後到時候按照家裡的意思娶個媳婦過日子——你這才倆,哥哥要是有你這個條件,嘿嘿嘿。”
黃澄澄的天空霧濛濛的,從未見過沙塵暴的沈老實活了大半輩子,他還是頭次見到這樣的天,院子裡的花樹早已掉光了葉子,隨着一陣冷風吹着地上殘餘的枯葉飄遠,莫名的多了股破敗的蕭瑟,便拿起煙放在嘴裡猛抽了口,好似要用煙來驅散籠在胸中的疑雲,小四怎麼可以這樣呢?
想到這裡的沈老實嘆了口氣,看着菸頭快要燃到指間,飛快的從口袋裡摸出了包紅塔山,抽出根用還沒滅掉的菸屁股點上,便用手指尖掐着沒菸屁股在嘴上緊吸兩口,扔在地上用黃膠鞋踩滅,地上已經扔了一圈的菸屁股。
“爹,你怎麼在這裡站着?”
目光從沈老實腳下的一圈菸頭上掃過,沈鐵軍頓時心頭涌起了陣愧疚,自打他每月不斷的給沈王氏一千兩千塊的寄,不到兩年的時間兩位老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不缺錢的狀態,放在沈老實身上來說,最大的改變就是不再抽麻煩的菸葉,而是從一毛多一包的安然煙進化成了現在的紅塔山,潛移默化的目的算是達到。
沈老實捏着指間的煙還沒開口,這時緊閉的廚房屋門打開,沈大亮穿着個綠色棉衣掃了眼堂屋的方向,接着目光落在沈老實身上,轉頭又進了廚房。
算是年把的時間沒見到沈大亮,沈鐵軍才發現這哥哥好似變了個人,一頭三七分還留了鬍子,不過從這出來又縮回去來看,那輕浮的性子好似沒什麼變化,轉頭衝着沈老實開口道:“爹,外邊多冷啊,有事兒進屋說,這個沙塵暴對呼吸不好。”
“你不要面子,我還得給你兜着呢,就在這裡說。”
沈老實不大的眼睛掃過沈鐵軍的面龐,話沒說完心中的氣兒也是早就消了,捏着煙眨巴着眼睛,下意識的看向了堂屋的方向,接着探手撓了撓發癢的頭皮,開口道:“我是跟小楚的飛機來的,她好像也知道你又找了個,在門口連車都沒下就跟車走了。”
沈老實的眼睛緊緊的盯着沈鐵軍,微皺的眉頭間滿是複雜的繼續道:“人都說娶妻娶德納妾納色,你看小楚多好啊,人雖然長的不是很好看,可對你是沒二話的,我來之前才聽大亮說了,你一直在花人家的錢,人家辛苦在外邊賺錢,你就在家裡這麼做?還把人領家來?你對的起人家嗎?”
“嗯,我對不起大招。”
沈鐵軍看了眼沈老實,第一次感覺到了謊言一旦說出口,就會慢慢的養成這個習慣,瞅着老爹臉上的怔愣,開口道:“爹,這些事兒原本是不想給您和娘說的,但是你們問了,我要是騙你們那就是不孝,大招是外國人,我現在這個身份就決定了我們倆不能在一起,和張鳳春在一起就不會有這個麻煩,當然我會盡我的能力,來補償大招。”
“可是,可是我看小張她——”
沈老實眨了眨眼,他還沒從兩人身份上去想過,饒是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實農民,沈鐵軍的說法也是瞬間說服了他,那媳婦是外國人啊,小四兒不大不小也是領導,兩人的身份不同了,在一起會耽誤兒子的前程,這麼個認知一出來,那麼剩下的也就是個人喜好上的了:“她長的太——”
沈老實一句話沒說完,飛快醒悟到這是在評論自家的兒媳婦,眨巴着眼睛將後面的話強行嚥下,作爲老公公怎麼能評價兒媳婦長相的恍然在腦海中閃過轉身便走,留下沈鐵軍露出了個苦笑跟上。
寂靜的堂屋裡,張鳳春拿着個雜誌心不在焉的看着,隔着厚重的堂屋門,她能聽到廚房門開的聲音,也能聽到院子裡隱約傳來的嘀咕聲,從小到大心思敏感的她又幹過待人接物的活,這是不用多想就能猜出來,沈鐵軍的父親肯定是在和他說關於自己的事兒。
能讓老人家單獨叫出去說的,除了自己的事兒,那還有別人的事兒嗎?
腦海中浮現個人影,張鳳春早上在看到隨着沈老實過來便有人不住的朝家裡搬東西,也就明白是她來了,原本想着人家會進來指責大鬧一番——然而是連臉都沒露,頓時鬆了口氣。
事情的發展有些超出自己的預計,鬆了口氣的張鳳春以爲自己是過了一關,且不知她原本的想法在沈鐵軍的腦海裡可以歸爲傍大款的範疇,畢竟與已經獲得的相比,她北上動身之前也只是想拿回再次選擇的權利。
面對着年少多金名滿天下的沈鐵軍,張鳳春做夢的時候也沒能想着兩人能走到一起,她是很耀眼,可與他相比卻是天差地別,想當年父親張啓生纔是名滿青周,便引的母親廢了好大的勁兒才走到一起。
現如今面對着幾乎走上了人生巔峰的沈鐵軍,她的內心既是忐忑而又充滿着巨大的幸福感,以至於在聽到他有過的女朋友後,第一個想法便是安心,楚大招即便是再有錢,那也是外國人!
只要沈鐵軍不想離開這個國家,就不可能在一起!
從小生長在這個圈子裡,雖然張鳳春馬上要離開了,可對於這個事兒上看的倒是異常清楚,因爲國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要麼沈鐵軍選擇愛情,要麼就只能選擇忠誠!
也許別人有機會選擇前者,但是放在沈鐵軍身上來說,這位一路乘風而起的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應該是能分清愛情到底是什麼,張鳳春便很快就把這個事兒給想通了。
所以當沈鐵軍跟着沈老實進了堂屋後,在張鳳春的服侍下脫掉大衣掛在衣帽架上,便聽到了個令他有些失神的話:“鐵軍,大招早上過來也沒下車,你晚上把她叫過來吧。”
沈老實才想坐下時聽到這麼句,當即就站起身,原本弓着的背也好似直了不少,在張鳳春臉上看看,低下頭走了:“嗯,我去看看飯好了嗎。”
目送老爹從身邊出了門,沈鐵軍轉過頭來面色有些難看:“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你是男人呵,我的男人。”
張鳳春迎着沈鐵軍的眼睛,一米六五的她穿着個平底鞋,所以比穿着皮鞋的沈鐵軍矮上不少,瞅着他的下頜探出了手,撫摸着上面的微硬鬍鬚,自顧自的開口道:“我媽對我姨說,千萬不要讓你的男人感覺到太累,因爲那樣他就會感覺到你煩,等到煩的厲害了,他就會被外邊讓他高興的人勾走,這不是男人的錯,而是你的錯,是你把溫暖的港灣變成了荒山野林,又怎麼能盼望他和你一起守候——我以前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