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亞南部的密林裡,直插天際的紅杉好似要遮住灰暗的天空,一隻半大的白尾鹿跳躍着穿過茅草和低矮的荊棘,停留在一株山核桃的旁邊停住身形,轉動着脖頸用一雙泛黃的眼眸掃視着四周,它感覺到了一絲不同。
一百三十米外的背風山坡上,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趴在僞裝毯上,鬍子拉碴的臉貼在雷明頓700PSS的槍托,睜着一隻左眼閉着一隻的右眼上,蜈蚣形的傷疤取代了眉毛的位置,下面圓睜的瞳孔泛着和十六倍鏡中清晰眼眸相同的顏色。
半大的白尾鹿看了一圈沒發現異樣,便低頭吃起了草,不過很快遠處傳來了聲悶響,當即嚇的飛快跳入了樹叢中,消失不見。
“嗯?”
山坡僞裝毯上的中年男人往身後的天空看去,一圖紅色的煙霧正凌空散開,便飛快的站起身蓋上望遠鏡的蓋子,挎在後背上後收起僞裝毯裝入揹包拎起,轉身到了山坡的大石後掛在了摩托車的車把上,上了座位後抱起頭盔戴好,擰開鑰匙轟了兩下油門,在驚的樹林裡傳來陣細細索索後,竄入了旁邊的羊腸小道。
摩托車的轟鳴聲並未持續太久,順着崎嶇的小道走了沒有兩百米,便騎上了寬闊不少的碎石路,又過了十幾分鐘速度降下,中年男人掃了眼自家門前停着的嶄新摩托車,眉頭一挑開了口:“基德,你上次才借了我兩百塊還沒還,今天又把我未來一週的口糧給嚇跑了——這不會是你偷來的吧,還是說你是來還錢的?”
“阿瑟,不就是兩百美元嘛,你說對了,我就是來還錢的,怎麼樣,我這車不錯吧?”
說話的男人滿臉誇張的笑着,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子打開,抽出了兩張百元大鈔放在阿瑟的面前,轉過身看着旁邊他屁股下的豐田摩托聳了聳肩,從口袋裡摸出了鑰匙:“說真的,你這車就是自行車,來試試FXWG Wide Glide。”
“你在哪弄來的錢?你又去幹活了?”
阿瑟蜈蚣形傷疤下的眸子微縮,接着四下看了圈回過頭來,滿臉凝重:“我不會去賺那種錢的,你知道的,當年我們是因爲接受了命令,爲了保護戰友們和國家財產不被侵犯纔會對“敵人”開火,但是現在咱們已經退伍了,你現在這樣做,是違法犯罪!”
基德寬大的臉上露出個微笑,任由阿瑟滿臉正色的罵完,依舊晃了晃手中的鑰匙:“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些不是我去“幹活”賺來的,我現在已經找到了正當的工作,只是現在我的工作服還沒完成,所以你看不到我的工裝!”
“真的?這車可不便宜,哈雷戴維森的FXWG Wide Glide1980版,最低售價也要4999美元,頂級配置12999美元,你那家公司是什麼公司,你幹了多長時間就發給你這麼多工資?!”
看到這個曾經的手下神情不似作假,阿瑟依然沒有去接鑰匙,而是圓睜着一雙眼睛釘在基德的大臉上,作爲機車愛好者他第一眼見到就認出來了,可他無法相信除了動手能力比動腦能力強的基德,有什麼技術被人家看中:“你會用王安WPS打字了?”
“咳——阿瑟你在開玩笑了。”
基德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寬大的面上終於閃過一絲尷尬,自打前些年退伍後他是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打字,結果便是把人家的打字機給砸了,眨了眨眼收起鑰匙放進了口袋裡面,抱着胳膊俯視着阿瑟開口道:“這個,我這次來是邀請你加入,嗯,魔方安全的。”
“魔方——安全?”
阿瑟下意識的眉頭微皺,不想他這個動作帶的眼眶上的疤痕更加猙獰,接着腦海中閃過了魔方傳媒和魔力方塊,轉身向着房子門口走去,他的房子和這個時候絕大多數美利堅人一樣,只是個光禿禿的房子沒有院子,更是沒有大門:“這家魔方——安全,和魔方傳媒,就是那個MTV和24小時新聞臺是一家公司?”
“不是一家公司,是一個老闆,嗯,可以這樣說。”
基德對於阿瑟能夠知道魔方傳媒和魔力方塊並不好奇,雖然這位老上級住在鳥不拉屎——嗯,荒郊野嶺的佛羅里達州最偏僻的森林旁,可他有個專門的信箱來接收報紙和郵件,偶爾信號好了還能看到無線節目,跟着進了屋後掃着比自家好不了多少的屋子,從口袋裡掏出了昨天最新的紐約時報,開了口道:“上次我從你這裡走了後,就想着怎麼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後來就看到了這個——我也找人打問過的,魔方是一家大企業,跨國企業,雖然比不上IBM和王安電腦,但是根據這家企業的文化來看,它年輕到令人驚歎,1978年成立魔方有限,1979年成立魔方實業和魔方傳媒,現在前者在那個東方國度投下了一億美元。
魔方傳媒就不用我多說了,他們的電視臺現在是國內最火的電視臺,MTV的歌誰都喜歡,還有那個24小時不間斷播報全球新聞的新聞臺,足不出戶就能看到全世界的新聞,去年又成立了魔方航空,總部位於英格蘭的中型航空公司,擁有三條洲際航線和幾十條中短途航線,據說是去年盈利最高的航空公司。
現在,魔方有限決定成立魔方安全,人員招聘的方向是以前參加過越戰退伍的老兵,特別是最好在UDT擔任過主官的領導,所以我就想起了你,阿瑟,你現在體能下降的厲害,已經無法回到UDT裡面,而且由於你在軍事法庭上的作證,你知道那些官老爺們是多麼的討厭你——”
“可他們是外國人,最少也是個英資。”
阿瑟拎起空空如也的水壺,晃了晃又拿起水瓶,發現裡面也是空空如也,最後將杯子扔到了狼藉的桌子上,衝着旁邊塞滿雜物的沙發一指,開口道:“就不給你倒水了,從你口中我能聽出這家公司的前景不錯,現在公司大了又將注意力放在了安全上面,說明老闆也是有野心的,但是這家公司招聘方向是咱們這樣的,你就不懷疑什麼嗎?”
“懷疑什麼?”
瞅着沙發上亂七八糟的包裝間一隻蟑螂爬過,基德決定還是站着開了口道:“魔方安全的總部將會放在紐約,你認爲他們會有多大的膽子,招聘了咱們在國內搞什麼間諜行爲?更不要說招聘的方向是咱們的UDT,而不是巴克利他們的SEAL!”
一隻蟑螂從沙發下探頭探腦的鑽出,感覺好似沒什麼危險的便向前爬去,不想阿瑟眼簾微垂的出腳如電踩住,一聲細不可聞的“啪”聲響過,擡起了眼簾緩緩的點了下頭:“你說的也是。”
UDT三個字母是Underwater Demolition Teams的縮寫,翻譯成中文就是水下爆破組——這是二十年前未改名爲United States Navy SEALs的海豹突擊特種部隊的前身,隨後在美越戰爭中擔任偵查任務。
而同時期的SEAL,也就是取自Sea(海)、Air(空)、Land(陸)之意組成的海豹突擊特種部隊,專門擔任攻擊任務,魔方安全招聘方向不是這些人,說明也只是想完善自身安全,與之相比UDT的保密性要求大大降低。
阿瑟的心動了,當年隨着白頭鷹退出越戰,幾乎是全程參戰的他原本能有個不錯的結局——在部隊裡面甚至能升上一級,從而成爲中高層指揮官前往西點軍校或者其他部隊擔任培訓教官,好將自己用生命來摸索出的經驗傳授下去,以便讓更多的人去掌握更多能夠在戰場上生存下來的機率,直到後來的出庭作證,這些便都成爲了泡影。
一腳踢出部隊,獎金薪金養老金什麼都沒有的過了八年,阿瑟也從精力旺盛的中年進入了老年的門檻,他今年已經四十九了,而這間房子內的東西就是他的全部身家——自打八年前被踢出部隊,老婆離婚兒子也不再認他,從此變成了孤家寡人,像條狗一樣的活着。
然而,阿瑟從未後悔過當初做的選擇,拿起旁邊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酒瓶晃晃擰開,仰起脖頸咕咚灌了口,一股辛辣從嗓子處炸開,接着化成熱流後順着食道管滾滾而下,很快便感覺胸肺間成了暖的海,抹了下嘴角開口道:“好吧,你這個提議也算不錯,說說你的待遇吧——”
“每個月兩千美元基本工資,外派時會有補助,差旅費全部報銷,確切的說是應該魔方航空那邊負責,嗯,這個薪資是稅後薪資,然後一個月一天休假,全年五天帶薪休假,另外有年終分紅,這個不一定是多少,因爲公司纔剛成立,現在加入的話就是元老級職員,當然阿瑟你的就不知道多少了,因爲以你的資歷來說,完全可以應聘執行總經理的職位。”
基德說着大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後槽牙都露出來了:“你要是成了總經理,我會感到很榮幸的,據我所知,那邊現在錄取的都是些新兵蛋子——”
阿瑟的面色一變,滿頭問號:“執行總經理,這是做什麼的?”
“執行總經理,是魔方安全獨有的職位設置,主要是配合總經理林芝娥小姐制定和完善公司的安全制度,對內的對外的,這個並不是說單獨的咱們公司,還包括魔方有限在內的魔方實業、傳媒、航空在內的所有企業,以後再有別的公司成立,也要納入到安全這邊的管理,不受各個公司權利架構上的限制,向林芝娥小姐單獨負責。”
位於魔方傳媒北美總部租借的大廈內,全名叫做阿方索·阿瑟的前海豹指揮官正在接受魔方安全面試官的面試,聽完這個面貌有些熟悉的負責人說完,他已經搞清楚了這個職位的性質,原先自信滿滿的好奇心也就加速的跳動起來——這家公司要招聘的明明是從FBI和CIA高層退下來的安全顧問,這是個阿方索·阿瑟做夢都沒想到過的職位!
國際大公司,特別是歐洲大公司爲了贏得在美利堅的市場,往往會在企業的行政架構中增加安全顧問的職位,這個職位的招聘目的並不是崗位簡介上寫的那樣,只是負責公司安全方面的監督執行啥的,而是着重於擔任這個職位人的私人關係,這種關係在平時不會用到,而是當出現某種影響到公司的危機時,纔會派上用場。
按照國人的思維方式來說,可以歸納爲好漢股的概念,平時這羣人看似沒什麼活,而且還很可能上班遲到下班早退,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還少不了好處,明明屁事兒不幹獎金卻從未少過,這並不是說領導們看不到這麼做下去會造成鞭打快牛——這是種與鮎魚效應相反的現象。
走的快的牛乾的活會比走的慢的牛多,然後趕牛的人會拿着鞭子讓它走的更快,平時勤快的人每次都會被委以最多的活,老實的人則往往會派去最苦最累的地方紮根,勇敢擔當的則會在危機關頭派上前線立功,努力工作的則會得到更多的工作量,最主要的是大家得到的收益是相同的。
賞罰不分明的後果,便是領導們想用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段去解決可能遇到的問題,然而這些可能出現的問題,沒有一個是被一腳踢出海豹的阿方索·阿瑟能解決的:“可是,我在華府中,並沒有多大的人脈,而且——”
“阿方索先生,請說。”
對於總經理級的面試,自然不可能由行政部的人來負責,更何況現在挑選的是未來公司三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安全負責人,所以在看過阿方索·阿瑟的履歷後,周韋林和孟娜娜齊齊出現在了面試辦公室裡,陪着林芝娥對唯一應聘這個職位的人進行面試。
阿瑟是有些緊張,捏着手中的執行總經理的崗位職責心有忐忑,他是很想應下來的,因爲在手上的崗位職責下面,就是這個崗位職責的薪資待遇:“底薪八千,職位補助一千,月休四天,每年有薪假十天,年安全獎一萬——”
單單是刨去補助和安全獎就是九萬六千塊美元,這是阿瑟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數字,年薪十萬美元,就這麼在向自己招手了,只要自己點下頭,最少也能混幾個月的薪水,那也有好幾萬,到時候用這筆錢做點小生意——可是這麼做的話,就和當初答應上面開出的好處差不多吧?
短短的遲疑過後,阿方索·阿瑟擡起了頭,略帶猙獰的面上一副輕鬆模樣,他已經記起面熟的兩位是誰了,現在正如日中天的魔方傳媒總經理:“周韋林女士,孟娜娜小姐,經過我的考量,我發現你們要招聘的應該是安全顧問,他們通常由FBI和CIA高級人員擔任,而我只是個部隊裡面的主官,並不適合貴公司招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