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開着車到了私家醫院,車停在馬路邊上卻沒有進去。他先是偏頭看了眼不像醫院的醫院大門,隨即偏身轉向後面問:“三少,進去嗎?”
“不了……”顧遲聲音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他透過車窗看向醫院,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他視線卻深邃的彷彿凝視着什麼。
今天是她動手術的日子,不要問他爲什麼知道,只是他想知道,自然就會知道。
有些事情一旦有人有了線索,那就會像是堅固的鋼板有了縫隙,誰都可以從那條縫隙中尋找到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陸少琛選在今天動手術,是想要給然然重生的機會,也是要將現在和過去徹底隔斷!
車載電話適時響起,刑天看了眼,然後看向顧遲,見他沒有反應,也就沒有接。可是,打電話的人彷彿不甘心,一遍一遍的,不知疲憊。
也不知道在電話來來回回的響了多少遍,顧遲方纔收回在醫院的視線,淡漠開口:“接!”
刑天應了聲,摁下了接通鍵,緊接着賀玲的咆哮聲就傳來了:“你在哪裡?公司現在亂成這樣,你還有閒情到處走……”噼裡啪啦的蓋頭一陣子怒氣衝衝的言語,聽的刑天直咧嘴,他扶了扶眼睛,看向顧遲,卻見顧遲神情淡漠,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
就在賀玲說了很久後,顧遲方纔冷漠開口:“我半個小時後到!”話落,他示意刑天在賀玲再次開口前,掛斷了電話,“開車。”
“是!”刑天應了聲,坐正了身子啓動了車,往顧氏集團大樓駛去。
車緩緩滑過醫院,顧遲的視線再次落到車外,直到車身沒過醫院時放出收回。他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翻轉了片刻後,摁下了發送鍵……當看到簡訊抵達的圖標顯示的時候,他纔將手機收了起來。
有些事情也該解決了……
車速平穩的滑過海濱市最繁華的街道,最後停在了顧氏集團地下停車場。
顧遲在車剛剛停穩的那刻開了車門下車,徑自往專屬電梯走去……
狹小的空間透着壓抑的氣氛,空氣中流轉的迫人心扉的氣息,迫使的刑天多次忘記了會。
“叮”的一聲滑過,電梯門嘩啦的打開……賀玲站在電梯前,隨着門打開,看着立在中間,雙手抄兜的顧遲的時候,整個臉都變得扭曲。
顧遲站在電梯裡沒有動,刑天暗暗咧嘴的上前一步摁住了打開鍵不讓電梯門闔上。只是,他的位置正好在賀玲和顧遲的中間,兩邊的迫力壓得的他幾乎成了麪餅。
“你都做了什麼?”賀玲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在片刻之前都不知道,顧氏集團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方纔她打電話叫顧遲迴來,如今彷彿變的已經沒有意義。
“如你所見……”顧遲的聲音平靜的彷彿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
“顧遲,你這個瘋子!”賀玲咬牙切齒,“你怎麼對得起你爺爺將公司交給你,你怎麼對得起我……啊?”
顧遲沉默了片刻,眸光深深的看着氣的已經失去了儀態的賀玲,聲音裡有着聽不懂的複雜情緒的緩緩說:“對得起……顧家的孩子,就因爲太對得起,最後自己活着是爲了什麼,都已經不知道了……”
彷彿自喃又好似無奈的重複,他不知道是在嘲諷誰的勾了勾嘴角,在賀玲臉色變幻莫測下,輕嗤了聲,“爺爺喜歡操控顧家孩子的人生,後來又多了你……從此,整個顧家所有的一切都全部按照你和爺爺的想法在進行着,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些是你們想要的,還是我們?”
“我和你爺爺都是爲了你們好!”賀玲顧不得形象的大吼。
“那是你們認爲的……”顧遲的聲音太過平靜,平靜的以至於讓人反而覺得迫力特別大,“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
“你的逆反心理就是毀了顧氏嗎?”賀玲依舊大吼。
適時,樓梯間傳來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透着焦急……
“哐當”一聲重響滑過,樓梯間的門被大力的打開,就見顧惜站在了那裡。
通往頂層的電梯被顧遲一直佔着,顧惜也纔剛剛發現不對勁,想要上來卻等不到電梯,最後索性走了樓梯。她本來想要先阻止賀玲知道這件事情,可看這個樣子……好像已經晚了。
顧遲深深的凝着賀玲,彷彿是失望,又好似是悲傷:“媽,你始終不懂……”聲音裡噙着幾分脆弱,他說到最後,眼睛裡盡是絕望,“今天這樣的結果,不是我造成的,是你和爺爺。”
“你閉嘴……”賀玲氣得大喝一聲,上前以後就揚了手……
“啪”的清脆響聲將所有的一切都靜止,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顧遲的身上……他的臉被賀玲打的偏到一旁,臉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可就是因爲這樣的痛,他才能切身的明白所有的事情是真實的。
“你這個逆子,你竟然將顧家的一切都交給了那個小賤人!”賀玲怒不可遏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雙眼睛更是瞪的老大,恨不得將顧遲撕碎。
顧遲緩緩迴轉了視線,看着賀玲臉色那已經沒有了往日高傲的儀態的臉,視線幽深的仿若一口千年古井,陰森而幽遠……
五年的時間,他策劃了摧毀顧氏的計劃!
就算沒有陸少琛,這一天也會在他接受顧氏之後開始進行……顧家玉鑑的秘密他不知道,可是卻從來不認爲玉鑑只是一個傳承的信物。
現在不是古代,一件信物如果沒有它的價值那就絕對是擺設。
顧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顧家,都會起到至關重要的地位。
從頭到尾,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唯一讓他意外的是……陸少琛竟然是爸的私生子。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和陸少琛的一場較量,倒也不枉費他佈置了這麼久,卻只能一個人唱獨角戲。
有着什麼東西在眼底深處裂開,五年的蟄伏,五年的等待……問他後悔嗎?
他現
在已經不知道後不後悔。
當他將玉鑑留給然然,當他拒絕她將她的美好交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測了今天的結局,她不再屬於他!
呵呵,只是,心痛依舊不減當年,用五年來遺忘的人,在他用五年來做今天這件事情的時候,只是因爲太過思念,而變成了不念。
這就是佛語裡的:人在塵中,不是塵。塵在心中,化灰塵!
“只有顧氏的終結,纔是顧家所有人的放手……”顧遲聲音有些空遠,“我要結束你和爺爺控制的人生,我不想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在你們手裡操控。我們只是你的孩子,卻不是你成就權利的墊腳石……”說到後面,他的聲音透着無奈的悲傷,“媽,你懂嗎?”
說到這裡,一向狂傲不羈的三少,一向冷漠狠戾的顧總裁,在此刻只是賀玲的兒子,一個被操控的兒子的悲傷,期待着她的明白和理解。
顧惜哭了,這個在顧氏集團所有人的眼裡的女強人,一個強勢的忘記自己是女人,只有在那個男人面前才明白她也是可以小鳥依人的她在此刻哭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鼻子酸澀的好似泡在了醋裡。她氤氳了濃濃水霧的眼睛噙着期望看着賀玲,也在等待着她的理解。
“我根本不想要懂!”賀玲咬牙切齒的說着,“顧氏的一切在你的手上沒有了,你就是顧家永遠的罪人……顧家沒有你這樣的孩子。”她眸光狠絕,嘴角嗤冷,“你以爲這樣就可以將顧氏交給那個女人的手裡嗎?哼,小遲……你還是太嫩了。媽今天就給你上一課,什麼叫做後路!”
話落,她進了電梯,等待着顧遲和刑天出去。
刑天推了推眼鏡,暗暗咧嘴的看着顧遲,等待着他。
“媽,我不想和你鬥……”顧遲視線落在前面,帶着水綠花式的玻璃牆映照出電梯裡的影子,他看着賀玲緩緩開口,“我用五年的時間來摧毀你和爺爺的城堡,又怎麼會讓你有機會將一切帶回原點?”輕咦聲落下,他擡步出了電梯,微微偏身的看向賀玲,一字一字的說,“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繼續。”
電梯門在刑天鬆手出去後緩緩關上,最後的縫隙留下的是賀玲那種因爲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臉……
顧惜在電梯門闔上 那刻深吸了下鼻子,抹掉臉頰上的眼淚擡了步子往總裁辦公室走去……進了門,刑天看看顧遲,見他沒有說話,知趣兒的出去將門闔上。
“什麼都不用說……”顧遲站在偌大的玻璃窗前,俯視而下,看着顧氏集團樓下熙熙攘攘的車和人。這裡是海濱市的風向標,而就在四個月前他接掌顧氏開始,這裡就陷入了搖搖欲墜中。
顧惜站在那裡沒有走,她靜靜的看着顧遲的背影,從什麼時候開始……
顧家的一切都要在他的手裡才能扭轉?
五年前的事情,大家不提,都以爲他也可以無所謂,都認爲他的迴歸只是因爲老二的傷……但是,誰又看出他的隱忍的傷到底是什麼樣的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