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對於夜曦來說,即使四周漆黑如夜,在他的視線中,依然如同白晝般,將馬車內的任何事物都瞧的一清二楚,包括藍青城。
感覺到漆黑的空間裡,有一雙灼熱的目光盯着自己,藍青城渾身不舒服的皺起了眉頭,狹小的空間,緊迫的壓力迎面而來,幾乎讓她窒息。
馬車緩緩的行駛,軲轆與中軸和地面的摩擦發出吱呀的聲響,那聲音如同藍青城的心一般,她只盼着馬車能快些行駛,儘快到藍府,她就可以離開這裡。
好一會兒,兩人沒有一個人開口。
等馬車漸漸行的遠了,低低的笑聲從對面傳來。
“你笑什麼?”
“本王在笑玉公主你!霰”
“笑我什麼?”藍青城不悅的低聲斥責。
“本王的馬車很穩,玉公主不必做出那般壯士斷腕的表情。”夜曦一針見血的指道:“更何況,本王也不會吃了你,你不必緊張!”
“……”難道在馬車內,他也能看到她的表情?
“蜀王殿下說笑了,我沒有緊張!”她嘴硬的辯駁。
“是,你是沒有緊張,只不過,是你的身體繃的比較緊而已!”
他不說實話能死嗎?不過,被他這麼一調侃,她的神經放鬆了許多,冷冷的回道:“真是讓蜀王殿下見笑了!”
夜曦的眸光一轉,突然轉了一個話題:“剛剛在宮裡的時候,你突然瘋了一樣,差點掉下石橋去找的那個人是什麼人?你的愛人?”
他記得他聽到她喚那個人包子。
“對,他是我的愛人。”包子確實是她很愛的人。
“他怎麼了?”
藍青城輕輕的闔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面,火海中,包子小小的身子在火海中無法逃離,她眼睜睜的看着包子葬身在火海中。
疼痛在她的臉上浮現,衣袖下的雙手握緊成拳,尖銳的指甲掐入掌心的皮肉中,那疼痛卻無法敵得過心裡的痛。
片刻間她睜開雙眼,眸中已經是一片淡漠。
“這不是蜀王殿下該過問的事!”冷漠的語調帶着濃濃的疏離感。
夜曦挑了挑眉梢。
“玉公主不想說,本王自然不會再過問,不過,玉公主,有些事,該忘的就忘了吧。”
“忘?”藍青城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蜀王殿下能說出這種事,大概是蜀王殿下您從來沒有愛過人吧?”
“愛?”夜曦從心底裡厭惡這個詞:“本王不會要那種能讓人喪失理智和判斷的東西,更何況,也沒有什麼人值得本王去愛。”
藍青城對這個蜀王的惡感更深了幾分。
“那你的家人呢?難道你就沒有愛過你的家人?”
“我真正的家人已經不在了。”夜曦一語雙關的說:“而現在的家人,可有可無!”
藍青城下意識的將他的話跟大夏皇宮連在一起。
一個被家人拋棄十多年的人,難怪會有這樣的想法。
像夜曦這樣有着複雜背景的人,她也不該與他走的太近。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蜀王府的門前,藍青城讓黑音和濤二人讓馬車停下。
“就在這裡停吧!”藍青城喝道。
“前面就是藍府,將你送……”
“不必了,我在這裡下就可以了,多謝蜀王殿下的相送之恩,改日定登門道謝!”藍青城說罷,便掀簾自馬車上躍下。
鳳衣和姚憶薇二人氣喘吁吁的趕到。
“主子,您沒事吧?”姚憶薇擔心的上下打量藍青城。
“蜀王他有沒有對您怎麼樣?如果有的話,您儘管說出來,屬下一定替您討回公道!”鳳衣一開口就帶着戾氣,好像藍青城只要開口,她馬上就會衝上前去。
“沒有,我們回府吧!”藍青城淡淡的說着,徑直往前走。
鳳衣和姚憶薇二人只得跟在她身後匆匆離去。
等下了馬車,
夜曦拿掉臉上戴了一晚上的黑色金屬面具,陰沉着臉看向濤和黑音二人。
“現在,你們兩個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你們突然讓我戴上這鬼面具到底是何意了吧?”之前低沉略顯粗獷的嗓音,現在恢復如初,爽朗磁性的男性嗓音,透着慵懶的性感,卻又帶着不悅的質問。
傍晚時分,濤和黑音二人神秘兮兮的將這個面具交給他,並讓他改變嗓音,由於時間緊迫,二人未及解釋。
不過,看當時那二人緊張的模樣,他便配合他們改變了聲音,順便收斂了平日裡慣有的邪魅。
此時此刻,他方有機會詢問二人。
“在今天的賓客中,有認識王爺您的人!”濤解釋。
“即使是見過我,也不一定認出我就是誰吧?”
濤十分肯定的一口咬定:“那個人只要看到您,就一定會知道您是誰!”
“聽你這麼一說,那個人當是對我十分熟悉的人,不過,今天在場的人中,除了靖王我有一些印象外,其他的人,似乎都與我沒什麼交集。”
那個人與你成親,並生了一個孩子,只能這麼熟悉了。
只是,現在又不能告訴他。
“就是靖王!”黑音馬上接過話岔,嚴肅的提醒夜曦:“另外,靖王跟玉公主走的很近,王爺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在玉公主面前顯露身份!”
藍青城跟寧延濱的關係密切?
夜曦嘴角邪魅的勾起嘴角。
這個玉公主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讓他越來越好奇她的真實身份和真正目的了。
“太子那邊怎麼樣了?”夜曦淡淡的問了一句。
這纔是他們今天去皇宮真正的目的,因爲太子曾經見過他,所以,他特地製造了一點混亂,讓太子犯錯,惹的皇帝震怒,所以這種重要的場合,太子纔會無緣出席。
“太子宮裡的瓷器等都已經被他砸光!”濤語調嘲諷的答:“而且,還聽說,他不小心跌到了東宮正廳前的臺階下,額頭破了相,就算今天讓他出席宮宴,恐怕他也無顏出現!”
“哦?跌破了相?這麼巧?”夜曦微微揚眉。
“這是他罪有應得!”
是他罪有應得,還是有人暗中安排?
夜曦的思緒一下子轉到藍青城的身上,難道,是藍青城暗中下的手?
藍府
剛進了藍青城的房間,鳳衣和姚憶薇二人就捧腹大笑了起來,許久二人的笑聲都未停止。
“主子,你沒看到,那個太子從臺階上滑下去的時候,樣子有多滑稽,現在想想都還覺得很搞笑。”鳳衣樂不可支的說着。
“是呀,是呀,我在那地上塗的是很快見效,但是,又非常快會消失的藥,即使後面有人檢查,也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姚憶薇洋洋得意的揚起下巴:“最痛快的還是他額頭上的傷,雖然破了皮,可是,口子還是小了點!”
淡定坐在一旁的藍青城,一臉嚴肅的看着她們:“你們兩個去的時候,沒有被人發現吧?”
“當然沒有了,那些東宮禁衛三腳貓的功夫,哪裡敵得過我們?只用一個調虎離山之計,他們就中了計!”鳳衣更加得意了。
“最重要的還是我的藥!”姚憶薇不甘落後。
“你們兩個今天做的都很好,不過,這只是開始,以後恐怕還會有更危險的情況,你們兩個一定要小心!”藍青城認真的望着二人。
“是,主子!”二人異口同聲答。
藍青城有些歉疚的看着二人,她握住二人的手:“鳳衣,憶薇,對不起,明明是我一個人的復仇,卻將你們兩個也牽扯了進來。”
鳳衣和姚憶薇二人對視了一眼,姚憶薇格外認真的笑道:“主子,我們的命都是您給的,這些年,我們在一起就像親姐妹一樣,我們是一家人,包子不僅是您的兒子,我們也將他當作親生骨肉一樣看待,爲他報仇,也是我們的事。”
“主子,我不會說話,但是,我的心跟憶薇是一樣的。”鳳衣真誠的附和。
藍青城握緊她們二人的心,心裡一陣陣的暖意,也給了她堅持下
去的力量。
“謝謝你們!”藍青城感激的鼻子一陣發酸。
好一會兒之後,藍青城有些不安的問向二人:“你們兩個,確定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嗎?”
“當然沒有!”二人異口同聲的答。
都城·靖王府書房
高亮將一塊刺有‘鳳’字的手帕放在寧延濱面前的書桌上。
“王爺,這是屬下在牆角處發現的!”
火紅顏色的手帕,又繡有‘鳳’字字樣的,恐怕就只有藍青城身邊的鳳衣了。
席間,寧延濱知曉太子不能參加宮宴,又突然受了傷,所以,他便派高亮仔細的去查找,果然讓他查到了蛛絲馬跡。
“這塊手帕是鳳衣鳳姑娘的吧?你悄悄的去藍府還給她。”
“是!”
高亮還沒有出去,鍾子軒隨後趕到,他手裡捏着一把玉扇,輕輕的搖了搖,一派翩翩貴公子的模樣,如果不是因爲他的陰陽臉,怕是姑娘們早就撲上去了,偏鍾子軒也從來不將女人當回事。
“你不是被東宮喚去爲太子醫治,這麼快就回來了?”高亮奇怪的看着他。
“皮外傷而已,又沒什麼大事,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鍾子軒掃了高亮一眼:“你要去做什麼?”
“我在東宮撿到了鳳姑娘留下的手帕,王爺要我去藍府還給鳳姑娘!”高亮拿着手中的手帕示意了一下,手帕上赫然一個‘鳳’字,正宣告着它的主人。
“真巧,我正好也有一樣東西要送到藍府!”鍾子軒笑吟吟的收起玉扇。
“什麼東西?”
鍾子軒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這是在太子殿下跌倒的臺階旁邊發現的!”
高亮拿過紙張仔細的翻看了一番:“這不過是普通的紙,有什麼問題?”
寧延濱接過高亮手中的紙,打量了一下之後,便將紙放在鼻前嗅了嗅:“這紙上有女子身上的淡淡脂粉味,而且,這種脂粉是特製的,煙脂水粉的鋪子裡,怕是不會賣這種。”
“對!”鍾子軒嘴角扯出嘲諷的弧度:“除了某個自作聰明,以爲自己醫術天下無人能敵的女人之外,沒有其他人!”
“這是姚姑娘留下的?”高亮嘖嘖搖頭:“鳳姑娘和姚姑娘她們也太大意了,留下了這樣重要的證據在現場,若非王爺讓我們仔細查找,恐怕她們就露餡了。”
“你們兩個去藍府走一趟,把這兩件東西,都交給青城!”寧延濱隨即囑咐道。
“是,王爺!”
都城·藍府
鳳衣和姚憶薇兩人剛從藍青城的院子離開後,下人便喚了她們兩個重回藍青城的院子,剛進了偏廳,就見高亮和鍾子軒二人站在那裡。
二人奇怪的看了一眼那兩人,隨後恭敬的向藍青城行禮。
“主子~~”
藍青城的目光向桌子上示意:“你們兩個看一下,這兩樣是什麼東西?”
鳳衣一眼認出來自己的隨身手帕,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衣袖裡面空空如也,帕子不知何時不見了。
“高亮,是不是你這個卑鄙小人,把我的帕子偷去的?”鳳衣惱怒的看向高亮。
“這是我在東宮的牆角撿的,並不是偷的!”高亮嘲諷一笑的解釋。
“什麼?撿的?”鳳衣瞠大了雙眼。
難道是她掉落在那裡的?
姚憶薇瞅着桌上的紙,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主子,您不會說,那張紙是我的吧?”
“你仔細聞聞上面的味道!”
味道?
姚憶薇伸手捏起那片紙,將那片紙在鼻前嗅了嗅,剛嗅了一下,她的臉色便倏變。
該死的,這真的是她的,別的她不知道,這紙上的脂粉味,是她獨家調製的,旁人都不會有。
她尷尬一笑,趁人不備時,把紙塞到自己的衣袖裡。
鍾子軒一搖玉扇,譏諷的話脫口而出:“以爲藏起來,旁人就不知曉了嗎?這是我在太子跌下臺階的現場找到的,鍾姑娘以爲那紙是誰的?”
壞蛋!他不說實話能死嗎?
鳳衣和姚憶薇兩人皆心虛的不敢直視藍青城的眼睛,二人對視了一眼,默默的做了一個決定。
“高亮,看招!”鳳衣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高亮。
高亮反射性的避開了鳳衣的攻擊,看鳳衣出去,他毫不猶豫的跟在她的身後,隨後,院子裡響起了二人的打鬥聲。
姚憶薇的眼珠子骨碌一下,苗頭指向鍾子軒,指尖幾根銀針閃爍着綠光:“你那張醜陋的臉,不如我再幫你改造一下吧!”
鍾子軒不慌不忙的後退,姚憶薇迅速逼近,然後二人也出了門。
兩對,四個人,就這樣在院子裡打鬥。
藍青城冷眼看着這兩對。
說是打鬥,其他,鳳衣和姚憶薇只不過是想逃過她的責罰而已,之前她們兩個還信誓旦旦自己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結果,高亮和鍾子軒二人登門送上了證據,她們就是再狡辯也於事無補。
看着院子中打鬥的那兩對,藍青城眼中的怒意漸漸退去,逐漸改變爲八卦。
不得不說,高亮和鳳衣剛開始只是假意比試,只因二人的武功不相上下,假試漸漸變成真鬥,二人拼的那個是你死我活般。
至於鍾子軒和姚憶薇二人則比拼的是他們各自的毒,依稀可聽到鍾子軒輕蔑的聲音:“幾年不見,煉毒的技術見長!”
“這還要你說?”姚憶薇冷笑着說道,手下發狠的將新研製的毒向鍾子軒攻去。
這兩對從三年前開始,就一直針鋒相對,三年來,這兩對似乎還一如三年前那般,彼此之間的敵意有增無減。
這兩對,上輩子定是彼此的冤家。
忽地,她眼尖的瞄到隔壁院牆內的樹梢上有一點動靜,她的耳力極好,那陣動靜吸引了藍青城的注意力。
她的警覺心驟起,想也不想的便提起內力直接向那枝頭躍去,她的動作,並沒有驚動正在專心比試的那四人。
剛到樹上,突然有一陣掌風迎面衝來,藍青城及時躲開,躲開的空隙,她迅速揮掌攻擊對方。
這三年來,她的武功進步很快,由其在某一天,一直掛在她脖子上的玉佩突然消失,她的內力更是突飛猛進,整個大夏能及得過她的人都極少。
對方感覺到她的攻擊,不慌不忙的避開,並且,輕易的握住她手腕,將她的身體抵靠在樹幹上。
藍青城大驚,對方的武功居然比她還高。
剛被對方制服,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從對方的衣服上傳來,這股氣息……在之前不久剛剛纔聞到過。
藍青城的臉沉了下來,在濃密樹葉包圍的樹上,怒目瞪向眼前的人,雖然他只能隱約看到一道人影。
“你是蜀王殿下!”藍青城低沉着嗓音冷冷的道。
“玉公主果然聰慧,這麼快就猜出了我是誰!”他低低略帶粗獷的嗓音,聽在耳中刺耳的緊,裡頭還夾雜着揶揄的語調。
“蜀王殿下是在誇自己隱藏的好,這個時候才被發現,還是想嘲諷我的武功不如你?”
“玉公主誤會了,本王只是習慣在樹上乘涼而已。”他的嗓音裡那股濃濃的嘲諷,揮之不去。
他的膝蓋頂着她的,手掌壓着她的肩膀,氣息離她極近,這樣曖昧的姿勢,可以清晰的聞到他呼吸時,噴在她耳邊的呼吸聲。
這種強烈的壓迫感,讓她感覺極爲不舒服。
“蜀王殿下可以先放開我嗎?”
院子裡的鳳衣和姚憶薇已經發現藍青城不見,慌忙在四周喚着她。
“主子~~”
“主子~~”
“除非玉公主可以答應本王不叫喊,否則,本王絕不會放開你!”夜曦低頭嗅了嗅她身上清香的味道,那股味道極好聞,令他不禁貪婪的多嗅了幾下。
奇怪了,他向來不喜歡親近女人,可是,這
個藍青城卻令他忍不住想要與她更加親近。
藍青城感覺到他危險逼近她的氣息,心裡暗暗罵着他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恨不得現在甩他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