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都沉默下來。
甘露發抖聲音有些顫抖,“徐經理……”
徐克看也不看她,對身邊的楊波說,“立刻處理好甘露的離職手續。”
楊波想說什麼,擡眼看到徐克沉寂的眼神,只能應下來,“是。”
徐克離開了,楊波跟着離開。
圍觀的人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陸陸續續散開來。
路書秋和江童扶起柯令茹也走了,只留下甘露一個人站在那裡,手裡拿着一份不是她寫的報告。
徐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發話,楊波自然不敢怠慢,不過十幾分鍾就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跟甘露面對面的時候,楊波有些不忍,卻還是公事公辦地說了些話。
“你的薪水會結算到今天爲止,到時候會匯到你的賬戶。”
“你手頭還有什麼工作文件也不要管了,就放在辦公桌上吧,等下我會派人去接手。”
甘露呆呆站在那裡,只看到楊波的嘴巴一張一合,至於說了什麼,她一句話也沒有聽清楚。
看着她的樣子,楊波嘆了口氣,可是錯誤是她犯得,總得要她自己承擔後果。
“你休息一下,緩一緩,等下收拾好你的東西后就,離開吧……”
楊波走了。
甘露聽清楚最後一句話,呆滯的表情終於動了一下。
哦,收拾東西,這件事她可以做到的。
於是她渾渾噩噩地理好自己的東西,抱着紙箱在人人忙碌的辦公室站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
她這是被開除了,開除的人不能繼續留在這裡的。
路書秋安撫着受驚的柯令茹,注意到失魂落魄的甘露孤零零地抱着東西離開的背影。
那副悽慘模樣讓路書秋想起當初的自己,那時候她被劉麗伶陷害,徐經理一句話下來,她也是像甘露那樣子,眼神呆滯魂不附體地走出公司。
要不是後來查明真相,今天的甘露便是之前的自己。
路書秋眼神波動,她起身對江童說了一句,“你這裡陪着小茹,我去看看露露。”
江童眼神冰冷,“她那樣的人,做出那樣的事。你還要再去幫她?”
路書秋沒有回頭,淡淡說了一句,“畢竟相識一場,她要離開,我怎麼也得送一送她。”
江童聽着表情微微凝滯,然後也站起來,和她對視一眼,“我也去。”
路書秋笑起來,“好。”她就知道江童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冷酷無情。
兩人結伴追了出去,剛剛還在低着頭抽噎不止的柯令茹即刻停了下來。她擡起頭,看見角落裡一個紅色長裙的女人端着一杯紅酒朝自己舉了舉。
“乾杯。”劉麗伶說,然後仰頭一口飲盡酒精,身心舒暢地搖擺着腰肢離開了。
柯令茹呆坐在原地,目光由混沌迷離漸漸變得清晰篤定,半響起身向經理辦公室走去。
大仇已報,那麼屬於她的東西總要拿回來纔是。
“咚咚咚。”
徐克坐在辦公室裡,仍然帶着怒氣,聽到敲門聲,餘怒未消地開口,“誰?”
“是我,柯令茹。”
路書秋和江童追去來的時候,看到甘露跌坐在大馬路邊。
“露露!”兩人跑過去,
路書秋蹲下來查看她,“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
一個男人站在面前連連擺手,“不是我!我連碰都沒有碰一下,她自己走路不看路,忽然撞過來的。”
沒有擔當的男人最討女人的嫌。江童冷冷看了他一眼,“滾。”
男人畏畏縮縮地立刻跑開了。
路書秋連連叫甘露,她都沒有反應,眼神空蕩蕩,甚至沒有焦點。
“露露,露露?”
江童忽然變了表情,沉聲喊了路書秋,“你看她的腿。”
路書秋聞言低下頭,頓時臉色大變。
甘露的短裙下一雙雪白的腿,此時大腿內側有鮮紅的液體流出來,一下子將地面都暈染了。
“江童,快打120!”
兩人跟着救護車來到醫院,接到電話的徐奇光很快趕過來。
他焦急地抓着兩人詢問,“怎麼回事?露露人呢?”
江童理也不理他,路書秋面上也沒有什麼好顏色,耐不住他一直詢問,只好開口。
“醫生說她受了刺激,現在正在手術中。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孩子?”徐奇光的瞳孔無法抑制地放大,“你說什麼?什麼孩子?”
路書秋皺着反問,“她懷孕了你不知道?醫生說至少一個月了。”
“什,麼……”露露懷孕了,他的孩子。
沒了。
徐奇光的臉上震驚欣喜悲痛幾種情緒交替,最終控制不住噴涌而出的情緒,伸手一拳狠狠砸在牆壁上。手指都出了血,雪白的牆壁沾了點點紅色。
路書秋和江童卻都視而不見。他受傷流血又如何,他心痛手痛又如何。他流得再多的血也比不上甘露失去的千分之一,他再痛總不能痛過甘露的失去孩子的痛苦。
手術室裡的紅燈熄滅,外頭等候的幾個人都站起來走到門前。
大門打開,醫護人員推着移動病牀走了出來。
徐奇光第一個衝過去,扒在邊上握着她冰冷汗溼的手一直叫喚,“露露,露露!”
甘露迷迷濛濛,終於在病房裡漸漸甦醒。
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大片的雪白。伸手看到自己青色血管上插着針。
一直候在邊上的徐奇光見狀立刻來到她眼前,“露露!你醒了!太好了。你……感覺怎麼樣?”
路書秋和江童聞聲也趕過來,站在邊上看着他們。
意識漸漸清醒,甘露想起來,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徐經理開除,然後呢?哦,她記得自己抱着紙箱無意識地出了大廈,好像,撞了一個人。
回憶的最後是一大片血紅的色彩。
甘露睜大眼睛,雙手抓緊白色的被單,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目光卻直視着屋裡的三個人。
“我記得自己流了血。好多,好多的血。爲什麼?爲什麼會流那麼多的血?我哪裡受傷了嗎?”
甘露的話讓在場的幾個人臉色都沉重了。
路書秋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天,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江童的眉毛也皺起來。
甘露看着他們的神情不對,轉頭看向自己的男朋友,“阿光,怎麼了?爲什麼你們都不說話?”
徐奇光面色悲傷,幾次張嘴都不能出聲,看着她詢問的
目光,想着這件事瞞也瞞不住,長痛不如短痛,終於還是咬牙說出真相,“露露,醫生說,說你,懷孕一個多月。不過你情緒波動太大,孩子……沒了。”
哦,所以纔會那麼多的血從她的身體裡流出來。
“你是說,我流產了?”甘露的聲音還帶着點沙啞,“是因爲這個原因,我才那麼多的血,是嗎?”
她眼裡是單純的疑惑和詢問,就像幼童遇到問題一般,徐奇光只當她受驚太大,還不能很快反應。
他難掩悲痛得點點頭,“是。”
路書秋不忍再看下去,別過臉。
連一向不喜歡甘露的江童也覺得,這樣的場面對一個女人來說,實在有些殘忍。
“哦,所以我沒有受傷啊。只是流產而已。”
甘露自言自語道,視線卻漸漸模糊起來,她伸手去抹眼睛,觸及一大片的水漬。
“咦,我臉上怎麼都是水?下雨了嗎?”她甚至擡頭望了望空蕩蕩的天花板。
路書秋想要開口安慰,走過去,剛叫了聲她的名字,“露露……”
甘露忽然驚叫起來,“出去!”
路書秋怔住。
“出去!出去!出去!”甘露忽然發狂一般地大叫着,“你們都是壞人!壞人!出去!出去!”
徐奇光趕緊抱着她,“露露,露露,你冷靜點!她們是你的同事啊!是她們送你來醫院的,你不記得了嗎?”
甘露在他懷裡一直不斷掙扎,“纔不是!什麼同事!都是賤人!賤人!她們和柯令茹那個賤人是一夥的!都是賤人!賤人!出去,出去啊!我不要見到她們!”
她整個人不受控制胡亂扭動,手背上的針在她的瘋狂動作下被抽出來。因爲壓力的關係,她手背的血管裡的血液忽然成水流狀噴射而出。
“露露!”徐奇光嚇了一大跳,一邊使勁按着她的手,一邊朝同樣被嚇壞的路書秋和江童開口。
“路小姐,江小姐。你們還是先離開吧。麻煩你們了!”
路書秋受驚不小,還是想開口說些什麼,被江童一把拉住,說了句,“好。有什麼事情你聯繫我們。”
徐奇光臉色沉重地點頭應允。
江童拉着路書秋出了病房。她們前腳剛踏出去,就聽到身後一聲嘭的響聲。
玻璃砸到門上,又掉在地上支離破碎。然後是甘露尖銳的、彷彿要衝上雲霄的叫喊。
“賤人!都是賤人!一個個的,都想要害我!啊啊啊……我不要啊!不要離開!都是柯令茹的錯,憑什麼開除我!”
又是重物砸地的聲音。
“柯令茹你這個賤人!你和那個劉麗伶一樣!都是賤人!賤人!賤人!”
路書秋再也聽不下去,一路疾走,最後幾乎是小跑着離開醫院。
走到外頭,行人還是如常往來,她們的世界卻不一樣了。
路書秋面帶哀傷地看向江童,“爲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子?”
江童的神色黯然,想要說一切都是甘露自作自受,張了張嘴卻還是吞下了。
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誰對誰錯就算追究到底,也挽不回已經發生的一切。
她輕輕嘆了口氣,扶着路書秋腳步緩慢地前進。
“我們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