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正坐在落地窗前,低垂着頭,像是在沉思。
裝着紅酒的杯子在他指間輕輕搖晃,折射出的光暈也跟着在他的胸膛上緩緩跳躍。
這麼看過去,顧北辰一如最初那般安靜,那般迷人。
仿若一個月前兇殘粗暴的那個男人不是他一般。
只可惜,一旦兇狠的一面露出來之後,那刻下的便是一個難以磨滅的陰影。
我抿了抿脣,收回視線,默默地往外面走。
再如何的迷戀這個男人,那也回不到最初時的樣子,只會給自己徒增傷感,所以……何必再多看呢。
最好便是能夠忘記,然而想要忘記這個男人,除非死,除非喝下忘情水。
然而,前者做不到,後者尋不到。
原來,無望的愛情真的會令人痛苦不堪卻又無可奈何。
走到大門口時,有傭人向我打招呼:“程小姐,下午好。”
我微微怔了一下,瞬間便感覺一道灼熱的視線朝着我射來。
我知道,是顧北辰在看我。
只是,我沒有看他,而是徑直的走了出去。
山間的空氣到底還是要好一些。
現在是夏天,站在院子裡卻不會感覺到熱,反而能聞到淡淡的花香和青草香。
沁人心脾的香味縈繞在鼻尖,心中連日來的抑鬱終於消散了些。
我擡眸朝着院子裡看去,心裡不禁閃過一抹驚豔。
來的時候不曾發覺,原來這座院子的周圍都種滿了花草。
紅色的花,黃色的花,白色的花……連成一大片一大片,鮮豔奪目,讓人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了些。
我不禁走過去,緩緩的蹲下身,輕輕撫摸着那些鮮花。
我雖不是愛花之人,可在看到這大片大片的花朵時,心裡到底還是會生出些歡喜。
就在我看這些花看得出神時,頭頂忽然飄來一陣低沉的嗓音:“喜歡嗎?”
我的手微微一頓,沒有說話。
如果是在我們感情還很好的時候,我一定會轉身抱住他,親吻着他說喜歡。
可現在……
呵,現在我又該怎麼回答。
喜歡?不喜歡?有什麼意義呢?
顧北辰也蹲了下來,他蹲在我身旁,盯着面前的花,淡淡的道:“我想……每個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花,所以,我爲她種下了這大片的花圃。”
我咬了咬脣,冷笑道:“對,韓詩妍一定會喜歡的。”
顧北辰沒再說話,但他剛剛輕撫的那朵花卻被他無聲的給折斷了。
他站起身,衝我淡淡的道:“你在房間裡待了一個月,對周圍環境都不熟,待會我帶你出去逛逛。”
“不用了。”我瞬間回絕,撐着腿站起身,衝他譏諷道,“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家裡陪着韓詩妍麼?”
顧北辰沉沉的盯着我,沒應聲。
我諷刺的笑了一下,道:“又或者說,韓詩妍怎麼會允許你在這裡陪着我呢?她難道沒跟你鬧麼?”
顧北辰看了我半響,忽然轉身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走吧,我帶你出去走走。”
我狠狠的蹙眉,語氣生硬:“我說了,不需要。”
顧北辰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他轉身,盯着我冷冷的道:“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不管你需不需要,你都要跟我一起出去,別逼我對你用強。”
聽到顧北辰這句話,我都氣笑了。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啊,霸道,反常,兇狠,冷酷,薄情,不可理喻……
誠然,他有些時候很迷人,可他的冷酷薄情也足以將一個女人傷得遍體鱗傷。
不想與他發生過多的爭執,我終是妥協的跟他一起出去。
反正我在房間裡也待夠了,出去走走也好。
這麼想着,心裡倒也釋然了,不過只是對他的妥協,讓我心裡有些微的不舒服罷了。
一出院子,再往左邊走一百來米,便有一條小道,應該是供人行走的道路。
我記得我來的時候,路比這條路寬許多,那應該是車行道。
道路上很安靜,除了我跟顧北辰之外,沒有一個人。
而我跟顧北辰也一直都保持着一前一後兩米來遠的距離,他在前面,我在後面。
其實他走得很慢,而我只是不想跟他並肩走,所以走得更慢而已。
他並沒有停下來等我,也沒有回頭威脅我,他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好似已經忘記了我的存在。
我沉沉的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底不解。
這個樣子,他又何必威脅我出來跟他散步。
正想着,一陣涼薄的聲音忽然從前面傳來:“我小叔半個月前去了外地。”
我微微一怔,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顧子涵去了外地?他突然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正疑惑間,顧北辰緩緩轉身。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冷眼盯着我:“他去外地負責一個比較棘手的項目,沒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的,所以……你還是不要指望他會來找你。”
呵!我倒是奇怪他好端端的怎麼會跟我說顧子涵去了外地。
原來他終究還是懷疑我跟顧子涵有什麼,所以故意說起顧子涵的事情,目的只是爲了刺激我。
我垂了垂眸,諷刺的道:“你把我囚禁在這種地方,即便他沒有去外地,怕也是找不到這裡來吧。”
顧北辰看了我半響,脣邊忽然躍過一抹自嘲:“我以爲你會喜歡這裡。”
“呵,抱歉,我不是韓詩妍,你費盡心思爲韓詩妍準備的住所,我又怎麼會喜歡?”
“這不是爲她準備的。”顧北辰緩步走到我面前,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眼睛,語氣透着一股莫名的認真,“這就是爲你準備的。”
這一刻,我死寂已久的心不自覺的跳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以爲那個對我‘柔情滿腹’的顧北辰又回來了。
可很快,我便認清了現實。
即便那個顧北辰回來了又怎麼樣,即便那個顧北辰對我‘柔情滿腹’又怎麼樣?
終究還不是一個騙局,一個謊言,一個假象。
只不過是甜蜜的謊言、假象,容易讓女人深陷沉淪罷了。
“呵呵……”我諷笑了一聲,衝他道,“對,這句話我相信你……”
就在顧北辰冷硬的臉色有幾分鬆動時,我又添了一句:“這確實是你爲我準備的,爲我準備的囚籠罷了!”
“程!安!然!”
看來我有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他咬牙啓齒的低吼出我的名字,劇烈起伏的胸腔和很快陰沉下來的臉色無比顯示着他的怒氣。
我忽然發覺了,自從那些騙局,那些謊言戳穿之後,我跟這個男人已經無法好好說話了。
我跟他兩人就好似是兩隻刺蝟,互相扎對方,直到扎得對方滿身是鮮血才肯罷休。
我盯着他,輕笑着問:“怎麼?難道我說錯什麼了嗎?那難道不是你爲我準備的囚籠嗎?”
顧北辰深吸了幾口氣,忽然猛地將我扯入懷中,脣狠狠的印了上來。
我蹙眉,下意識的反抗,他卻瞬間將我的手反剪在身後。
我忽然笑了,笑得自嘲。
女人跟男人的力量懸殊就是這麼大,看來我所有的反抗在這個男人的眼中都是無謂的掙扎。
只是,他又何必吻我,我觸及了他的怒氣底線,他不是應該懲罰我麼?
他微微收緊手臂摟緊我,舌更是鑽進我的口中揪着我的脣舌肆意深吻。
他吻得很認真,這種認真幾乎讓我都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彷彿我就是他心底那個最愛的人。
而我也因爲他這個深吻很不爭氣的有了感覺,就在我心底暗自嘲諷自己的時候,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