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蓉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打她，整個人被我扇得有些懵。
鄒雪雲痛苦的看着她，沒有說話，只是緊捂着嘴壓抑着哭聲。
莫思蓉懵了好幾秒，這才反應過來，衝我凶神惡煞的大吼：“你竟然打我，你這個賤人有什麼資格打我？啊，你說啊，你有什麼資格打我？”
此刻的莫思蓉，那表情還有些嚇人。
小安和念念皆被她嚇到了，紛紛往我的身後躲。
我沉沉的盯着她，衝她冷聲道：“我是你的姐姐，你做錯了事，甚至絲毫不知悔改，我爲什麼不能打你？”
“姐姐？呵呵……”莫思蓉譏諷的哼笑着，那瞪大眼睛的表情又狠又瘋狂，“我什麼時候承認你這個賤人是我姐姐了？還有，什麼叫我做錯了事？什麼叫我毫不知悔改？程安然，你這個賤人還能要點臉不？”
“不要說了，蓉蓉，你不要這樣了好不好，媽求你了，媽求你好不好？”
鄒雪雲扯着莫思蓉的手臂，哭着哀求。
然而莫思蓉卻很冷漠的甩開了她的手，衝我冷冷的嘶吼：“程安然，你給我聽好了，我一天沒有承認你是我姐姐，那你永遠都不會是我姐姐，這一巴掌我記下了，他日，我一定會十倍百倍的還給你。”
我靜靜的盯着她歇里斯底的模樣，心中很是疑惑，不明白她爲什麼會變得這樣恨我，到底是什麼讓她對我有如此大的恨意，如此大的哀怨。
若說讓她這般恨我的根源是顧北辰，可我也並不覺得他有多愛顧北辰。
在顧北辰被燒死以後，我根本就沒有看到她有半點傷感的情緒。
可她若是根本就不愛顧北辰，那她又何至於這樣厭惡我，這樣恨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是哪裡得罪了她，也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我盯着她憤怒瘋狂的模樣，淡淡的開口：“你肯不肯認我這個姐姐，我無所謂，畢竟我也不想認你這個妹妹……”
莫思蓉雙眸猩紅的盯着我，表情變得越發的怨恨，越發的憤怒，越發的……越發的怪異。
我坐回椅子上，安撫兩個孩子繼續吃東西，衝她淡淡的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母親是真的很愛你，對於你剛剛的質問，她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你的所作所爲已經讓她傷透了心，似乎無論她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無論她做什麼，你也都看不到她的愛，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那我來說給你聽吧。”
鄒雪雲捂着嘴，滿臉悲痛，泣不成聲。
莫思蓉則狠狠的盯着我。
如果這個世界上，眼神真的能殺死人的話，我恐怕已經被莫思蓉的眼神刺得千瘡百孔。
我盯着她怨怒的模樣，沉聲道：“你的母親，她並沒有後悔生下你這個女兒，也並不是不想要你這個女兒，在你做錯事以後，她更多的是自責，自責沒有教好你，她情願千刀萬剮的是她自己，她也不想你受到半點委屈和傷害，如今莫彥已經不再了，你母親真的已經很痛苦很痛苦了，所以希望你不要再那樣質問她，不要再那樣懷疑她對你的愛，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擔保，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你的母親，她甚至比你自己還要愛你。”
我也不知道莫思蓉會不會信我這番話，然而，該說的我也都已經說了，至於信不信，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鄒雪雲滿臉悲苦的看着莫思蓉，那通紅的眼眶裡滿是淚水和酸澀。
莫思蓉依舊狠狠的盯着我，那通紅的眼眸裡滿是狠勁和委屈。
但我猜不透她究竟在委屈什麼，我感覺她認爲我們所有人都在逼她，都在責備她，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母親究竟有多愛她。
莫思蓉狠狠的瞪了我良久，驟然後退了兩步，盯着我和鄒雪雲悲憤有委屈的嘶吼：“我恨你們，我真的好恨你們，要不是你們，我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已經回不去了，我媽做了最低下的傭人，我爸癱了，我哥甚至被燒死了，回不去了，所有的幸福和美好都回不去了，而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因爲你們，是因爲你們，我沒有錯，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錯，錯的那個人不是我……”
莫思蓉大聲哭吼着，驟然轉身往外面跑。
鄒雪雲追了她兩步，終是停了下來，捂着嘴壓抑的哭了起來：“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爲什麼啊？這究竟是爲什麼啊？”
我深吸了一口氣，轉眸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氣很好，藍天白雲，可陽光再也不如那天明豔，不如那天耀眼。
*****
自從顧北辰出事以後，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他，即便夢裡的場景是殘酷的，我依舊不願意醒。
因爲現實比夢中還要殘酷，至少在夢中，我還能看見他。
可是現實中，我卻再也尋不到他，窮盡一生也尋不到。
這天晚上，我再次從噩夢中醒來，無邊的黑暗籠罩着我全身。
明明是夏天，我卻感覺比寒冬臘月還要冷。
我怔怔的盯着眼前的漆黑，想起顧北辰的離去，心再一次狠狠的抽痛起來。
每當夜晚，那股悲痛，那種絕望彷彿越發的強烈。
想着這一生跟顧北辰的點點滴滴，我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壓抑的哭了起來。
我不敢將孩子們吵醒，若是讓孩子們看到我這般模樣，他們怕是又要難過，又要害怕了。
我翻過身，盯着窗邊隱隱的光亮，哭得渾身顫抖。
在這寂靜的夜裡，每一種悲痛和絕望彷彿被無限放大，這樣的悲苦和絕望幾乎將我整個人都吞噬。
一直失眠到天亮，我起身來到窗邊，怔怔的盯着那太陽升起的方向。
都說黎明代表着希望，看見了黎明就是看見了希望。
而此刻，黎明已經慢慢到來，那我的希望呢，我是否還有希望，我的希望有是否還會到來。
一連好多天，我都無法從顧北辰離開的痛苦中走出來。
兩個孩子嘗常常會問我，爸爸去哪裡了。
每當面對他們這樣的問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我的沉默也讓兩個孩子隱約知道了些什麼，後來他們也就不問了，再也不問了。
而在這段時間中，我發覺兩個孩子漸漸變成熟了，也變懂事了，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動不動就哭鬧，這對我來說，至少也是一種安慰了。
在失去顧北辰後，我常常會盯着手機裡的幾張照片發呆。
那是蜜月的最後一天，在瀑布前，喬忘塵爲我和顧北辰還有兩個孩子一起拍的。
照片中，我們一家四口笑得那般開心，那般幸福，彷彿世間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而我從來都沒有想到，我們一家四口的幸福會永遠定格在那一刻。
若是早知道這是最後一刻的團聚，那麼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帶着顧北辰和兩個孩子到這裡來，無論如何也不會。
只是這個世間，終究沒有‘早知道’。
這天中午，我見兩個孩子在房間裡關得太久了，便準備帶他們去院子裡玩。
說來奇怪，一連好多天，我都沒有再見過賀銘。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着密謀什麼，
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準備用我孩子去跟顧家交換顧氏的事情。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怎麼也逃不了。
賀銘到現在都沒有動我的孩子，不就等着那一天麼。
不過聽鄒雪雲說，最近賀氏好像又出現了一些問題，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打擊賀氏，所以賀銘這些天都在公司裡處理那些麻煩。
雖然不知道鄒雪雲的消息是否屬實，不過賀銘不在，對我和孩子們來說，終究是好的。
若他每日出現在這座別墅裡，只不定還會想出什麼法子來羞辱我，甚至是折磨我的孩子。
我剛帶着小安和念念來到院子裡，便見劉玉英又在刁難鄒雪雲。
我現在發現，只要有劉玉英的地方，都會有莫揚的出現。
似乎她不管走到哪裡，都會讓人將莫揚搬到她的身邊。
我不知道她這樣究竟有什麼意義？
在她看來，似乎是在報復莫揚和鄒雪雲，可在我看來，她的所作所爲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悲哀。
“啪！”
我剛將小安和念念帶到鞦韆處，便見劉玉英頓時打翻了鄒雪雲遞給她的茶。
“這麼燙，你想燙死我的阿揚啊？”劉玉英厭惡的瞪着鄒雪雲，語氣裡滿是譏諷和不屑，“怎麼？如今阿揚回到我身邊了，你心裡不痛快了，懷恨在心了，所以你就想燙死阿揚是不是？呵，鄒雪雲啊鄒雪雲，你的心腸還是跟以前一樣歹毒，不過如今老天長眼了，不僅懲罰了你，還懲罰了你的兒子，讓你的兒子死得那樣悽慘，哈哈哈……這就是報應，你兒子的慘死就是對你的報應，哈哈哈，你等着，不久以後，你女兒也是那樣的下場，你最終只會家破人亡，孤苦一聲，哈哈哈……”
莫彥的死對鄒雪雲來說，真的打擊很大，大到如今面對劉玉英的嘲諷和羞辱，她都毫不在意。
她只是蹲下身，默默的撿着地上的碎瓷片。
只是她的沉默似乎更加惹惱了劉玉英，劉玉英見她完全沒反應，臉上一怒，頓時擡腳狠狠的踩在她的手上。
鄒雪雲本來就在撿碎瓷片，被她這麼一踩，碎瓷片頓時扎進手指和掌心中，鮮血頓時滴到了地上。
可即便是這樣，鄒雪雲也只是皺了皺眉頭，並沒有理會她。
而鄒雪雲這種淡漠的反應明顯更加惹惱了那劉玉英。
只見那劉玉英瞪大眼眸，狠狠的盯着鄒雪雲，臉上的神情幾近扭曲：“鄒雪雲，瞧瞧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呵呵，還真是像一條狗，你出聲啊，你反駁啊，你不是最要強的嗎？如今被我踩在腳下的滋味如何？說話啊，被我踩在腳下的滋味如何啊？”
莫揚盯着匍匐在地上的鄒雪雲，通紅的眼眶裡盡是痛苦與絕望。
我沉了沉眸，快步走過去，衝那劉玉英諷刺的道：“你還真是個瘋子，你所謂的報復，其實只是因爲你太孤獨了，你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因此你孑然一身，以爲報復纔是自己唯一的支柱，而如今你終於報復了我父母，報復了整個莫家，卻忽然之間又感覺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你就開始折磨我母親，企圖得到我母親痛苦的反應，得到我母親對你羞辱的迴應，而我母親此刻對你的羞辱又淡漠以對，所以你就更加慌了，覺得這樣的報復沒有任何意義或是樂趣，根本就無法支撐你活下去對不對？”
“你胡說，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讓他們痛苦，看見他們痛苦我就快樂，所以我要不斷的折磨他們，哈哈哈……”
此刻的劉玉英已經有些瘋癲了。
我盯着她，冷哼道：“是啊，你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讓他們痛苦，所以此刻你見我母親如此淡漠，所以你便感覺不到痛苦了，甚至感覺不到報復的快。感，所以你就慌了，不知道自己還要以什麼樣的理由活下去對不對？”
“住嘴，簡直是一派胡言，我現在活得好好的，活得別提多幸福了，多快樂了，而你們，你們纔是最痛苦了。”
我譏諷的扯了扯脣，冷笑道：“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快樂嗎？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你可會想起你的女兒？其實你已經開始後悔了對不對，其實這場報復對你而言，根本就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暢快對不對？其實你早就已經不恨我父母了，只是你自己不肯放過你自己，自己非要執着於這場仇恨對不對？其實到現在你才發現，那些仇恨只是過眼雲煙，而你女兒纔是最真實存在過的，而你卻親手殺了她……”
“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叫你不要再說了……”劉玉英頓時捂着自己的耳朵，那神情，那模樣，跟一個瘋子沒什麼差別，她雙眸通紅的瞪着我，又哭又笑的道，“你錯了，你全都錯了，我不後悔，我一點都不後悔做這些事，我也相信我女兒不會怪我，她一定不會怪我，呵呵，我現在很幸福，很快樂，我真的一點都不後悔，哈哈哈……哈哈哈……”
劉玉英說着，忽然又大笑起來，甚至發了瘋的往屋裡衝。
周圍的保鏢見她進屋了，也慌忙擡着莫揚追了上去。
待他們都進去後，我慌忙扶起鄒雪雲，衝她低聲問：“你沒事吧？”
鄒雪雲搖搖頭，苦笑道：“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比起阿揚和阿彥……”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頓時哽咽起來，眼眶也跟着紅了。
我暗暗垂眸，心裡亦是滿含苦澀。
而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忽然從院門口傳來。
我微微凝眉，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下一刻，我心頭不禁狠狠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