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歡別哭

小歡別哭

當陸緒平輕輕推開門進來之後,便看到這樣一副孤單的背影。

柯凝歡雙臂包着膝蓋,頭枕在膝蓋上面,頭髮散落在臉上,遮住了半邊的小臉,剪水樣的眸子半垂着,似睡非睡的模樣令人心疼。

陸緒平的心尖兒上猛地抽疼了兩,面色一沉,快步上拉起她細細端詳着她的臉。

“想家了?”

“還好。”

她輕輕地說,卻並沒有推開他。

此刻,她需要溫暖,需要一種力量,讓她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堅持下來。

“我給谷惠靈打了電話,她近期會帶谷北生來京城。”

“我知道,我剛剛接到了谷惠靈的電話。”陸緒平頓了一下,“後天請你和我一起去接機。”

“我?”柯凝歡聽說谷惠靈要來京城,心下有些釋然,見陸緒平要自己去接機,又有些不解。

“嗯,谷惠靈說要見到你,她可能聽說了些什麼,很擔心你。”陸緒平麼棱兩可地含糊其辭着。

“我告訴她我在這裡是有公務。”柯凝歡清楚地解釋說,“我想,我受傷的事情不方便告訴她”。

陸緒平點頭,這女孩子機警和嚴謹完全不需要他多說什麼,他只是輕輕撫着她的頭髮。

“謝謝你,小歡。”

“應該的。”柯凝歡抿下嘴脣輕聲說。

公平地說,周雲華和陸潤之夫婦把兩個兒子教育的非常好,沒有一般那種張揚和不可一世,雖然這兄弟倆個性格上都有些霸道冷酷,但仍是進退有禮,行事嚴謹。

而周雲華在自己受傷問題上對自己的盡力維護她當然感覺得到,她覺得自己也應該爲他們做些什麼,況且谷惠靈這些年的辛苦她也是看在眼裡的,她真的希望這個要強的女人能夠幸福。

“小歡,你怕是要在這裡呆一陣子,我希望,你有什麼問題不要放在心裡。”

“我很好,您不用擔心。”柯凝歡又換上了那副標準的微笑,“非常感謝您這些天來的關照,我希望不要因爲我,耽誤了您太多的時間,我現在可以照顧好自己,我會按着醫生的要求進行復健鍛鍊。”

這樣客氣疏離的話從她嘴裡平靜的說出來,讓陸緒平突然產生了一股怒氣。

這個女孩子身上有一層堅硬的外殼,一有風吹草動就把自己縮在殼子裡保護起來。特別是她這個看似燦爛的微笑,彷彿有着萬千芒刺,刺得他睜不開眼睛,真讓他痛恨。他寧願她鼓着臉,和他瞪着兩眼生氣,那也要比刻她的客氣親暱許多。

這樣想着,手上卻是行動了起來,收手將她摟到胸前,用手固住她的頭,挑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

這個吻帶有懲罰的性質,霸道又熱烈。

柯凝歡被他這突然襲擊嚇了一跳,反映過來之後,急忙推拒他,他卻趁着她張口說話,靈活地舌尖兒趁虛而入,探進了她的口內,恣意地品嚐着她馨香的氣息。

柯凝歡掙扎了半天才緩過氣來。

“你弄疼了我。”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剪水般透明,像是會說話樣靈動着,含着隱隱的霧氣。

“嗯。”陸緒平略放鬆了手臂,卻並沒有放過她,大手開始不規矩地在她的背後輕輕的摩挲起來。

柯凝歡雖然名義上和吳俊博已是未婚夫妻的關係,但倆人之間真的還沒有到這種親密的程度,吳俊博擁抱她的時候,她很抗拒,吳俊博心知自己只是趁虛而入,對她頗有顧忌,因而對她在行動上極有分寸,哪裡敢像陸公子這樣放肆挑逗。

柯凝歡忽然就想起中午肖楊那白衣長髮的飄逸身影和曖昧不明的話語,心中忽然難過,大眼睛慢慢溢滿了淚水,全身僵硬地閉上了眼睛,無聲地反抗着他的侵犯。

陸緒平敏感到懷裡女孩子的反映不對勁兒,停下手,低頭一點點吻去了她眼睛裡的水漬。

“小歡別哭。”他輕輕地說着,俯身抱起了她,坐在牀邊,把她放在腿上,兜在懷裡。“別把自己逼得太累了,放鬆一些好不好?以後,請讓我來照顧你。”

柯凝歡一直緊閉着雙眼,淚水像小溪一樣,緩緩流入鬢角。

“陸先生,我只不過是一隻折了翅的鳥兒,怎配得起你這奢華的金絲籠。”柯凝歡輕聲說出了這句話,聲音裡透着一抹無奈和悽愴。

“小歡!”陸緒平只覺胸口的悶疼在一點點擴大,以至於有些喘不過氣來,聲音也變得沙啞。他擡起手,指腹在她那張巴掌大的臉上摩挲着,眼中的疼惜毫不掩飾:“小歡,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家,給你溫暖,只是,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掩飾自己,行嗎?這樣很辛苦。”

這個男人會讀心術嗎?或是有一個水晶球?

她佯裝堅強,用盡一切方式來武裝自己,可他的胸膛溫暖寬廣,看着她時溫柔的眼神像一個巨大的磁場一樣深深地吸引着她,這讓她那麼害怕自己深陷其中。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遠的。

深愛自己的母親轉眼間撒手人寰,父親另娶;吳俊博曾在自己最迷茫的時候溫暖着自己,儘管自己並不愛他,但那堅實的肩膀也曾支撐她走過最困惑的歲月。卻是稍有誘惑,便琵琶別抱。

陸緒平,這個有着傲視世間一切的天之驕子,身邊的女人哪個不是虎視眈眈,怕是做夢都在算計着嫁入陸家,從出院到現在才短短的幾天時間,先是被那個孫瑤瑤撞傷,後又讓肖楊追堵。

她柯凝歡從來都是潔身自愛,何必湊這個熱鬧。

心裡這樣想着,身體的抗拒更加頑強,她緊咬牙關,如一條僵硬的魚,只有眼淚不停地奔流着,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急速地滑落。

“小歡......”陸緒平知道這女孩子心底怕的是什麼,從她一開始對自己的牴觸,到現在的矛盾,他都看得明明白白。原以爲她不過是一隻怕羞的小兔子,卻不想看到的是一隻不停地往南飛翔的火烈鳥,讓他在不知不覺中爲她失了心。

“再哭,我就要了你。”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如一個悶雷炸響。

柯凝歡聞聲吃驚地掙開大眼睛,驚慌寫在臉上。

早就知道這個陸二少不像外表那樣道貌岸然,頗有幾分流氓手段,可沒想到居然會這樣威脅她。柯凝歡不但眼淚忘記了流,連掙扎都不會了,只是死死咬着牙瞪他,半晌,才又急又急地罵道:“你,混蛋!流氓!”

陸緒平原是被她的一味抗拒逼得有些惱了,一不小心就把那樣的話溜出了口。看到柯凝歡被氣得變了臉,全身顫抖地罵着他,便知道自己的口不擇言惹急了這個小古板,忙收緊手臂把她抱在胸前,大掌捏住她的下顎,舌頭一下子就探進了她的口中。

這個吻充滿了挑逗和,溫潤的脣從她口中移到了耳後,鎖骨,大手也從後背移到了她的胸前。

這小姑娘看着骨瘦嶙嶙,其實身材還不錯,該瘦的地方不夠盈盈一握,該胖的地方手感也不錯,關鍵是肌膚緊緻,潤滑異常。

他像是成心讓這個未經人事兒的小丫頭知道什麼是流氓,口手並用,單挑她敏感的地方挑逗她,直把她逗.弄的耳熱心跳,喘息着癱軟在他懷中。

柯凝歡無助地眼開了雙眼,看着陸緒平那冷峻的面容上雕刻着堅毅和霸道,不容她有一絲絲懷疑和反抗,他身上的男性氣息濃濃地包裹着她,眸子裡那抹溫柔讓她沉溺。

她有些貪戀他胸膛這一刻的溫暖,他身上的淡淡的薄荷香氣是那麼熟悉。

也許,這個男人身上承載着她對愛情所有的夢想吧,不知不覺,讓她深深陷入他用溫柔織就的網中。

“傻孩子。”陸緒平親暱地吻吻她的眼睛,口氣裡滿是寵溺:“以後不許這樣和我說話。”

柯凝歡緩緩閉上了清亮的眸子,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腰身。

******************************************

谷惠靈是在第三天來京城的,帶着谷北生。

柯凝歡在出閘口出看到谷北生時,恍然間覺得他大長了,原本的陽光大男孩像是一下子長成了小小的男子漢,揹着大大的雙肩包,一手拖着行李箱,谷惠靈揹着一個小小的單肩包跟在兒子的後面顯得嬌小。

“小姨!”北生見到柯凝歡仍是親熱的,他上前拉住柯凝歡的手臂,露出了天真的孩童般笑容。

“叔叔。”轉身面向陸緒平時,北生規矩地打着招呼。

陸緒平摸了摸北生的頭,伸手接過行李箱,遞給了跟來的錢程。

“惠惠姐,北生。”柯凝歡輕快地和他們打着招呼。

無論如何,谷惠靈能聽從自己的建議來京城,都是事情的一個轉機。

今天來接機的是兩輛車,一模一樣的兩個黑色大轎車,陸緒平自己和錢程坐前面一輛,後面跟着柯凝歡陪着谷惠靈母子。

谷惠靈今年三十六歲,雖然跳舞出身,卻極少愛打扮自己,平時喜歡一身休閒的衣褲,寬鬆的扮相讓人猜不出她的實際年齡,只有柯凝歡知道她有極修長的小腿和楊柳般的細腰。

谷惠靈至目前仍保留着極好舞蹈功底,從橫叉,豎叉,下腰,到大跨跳,剪刀腿,這麼些年來她從沒有扔下過,也常常指導柯凝歡練些基本功,她的舞蹈練習廳實際上就是一個舞蹈訓練班,她一直帶着學生。

她的臉上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看着要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沒有人會相信她有一個十四歲的兒子。

車子來到四合院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那位五十多歲的李伯和高大的莫勇正等在門口,見到車子開到院子裡來,忙上前打開車門。

陸緒平親自上前引着谷惠靈母子往後院走,柯凝歡猶豫了一下,李伯便上前把手往前一伸,也引着她一起往後院前去。

陸緒平這時正在往後面張望,看她一眼,鼓勵的眼神讓她不覺加快了腳步跟了上來。

後院,那棵八棱海棠樹已經結出了小小的青綠色果子,帶着股清香的芬芳。

陸仲略一身西裝,正站在樹下凝視樹上的青果,聽到走近的腳步聲,他猛地回頭,銳利的眸子看向停在他幾步遠的谷惠靈身上。

剎那間,目光充滿了柔和:“惠惠?”

他啞着嗓子輕輕地叫了一聲,身型不動,口氣卻溫柔異常。

谷惠靈緩緩地移動着雙腿,慢慢來到了陸仲略身邊。

“你要我來,就是要告訴我,你想要兒子,是嗎?”

“惠惠。”

陸緒略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神是痛楚和糾結。

千迴百轉,面對朝思暮想的愛人,這個經歷了歲月風霜的男人一時語塞,竟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因而顯的木訥和冷峻。

“我知道,我爭不過你們陸家,這兒子,我還給你,也不枉我愛你一場。”

哪裡來還讓他哪裡去吧,還給陸家,便沒人再敢罵他是沒爹的野種。

谷惠靈緩緩地轉過身去,不看任何人一眼,低頭便往外走去。

“惠惠!”

“惠惠姐!”

陸仲略和柯凝歡幾乎同時喊出聲,而陸仲略因爲急着拉住谷惠靈,身體猛地向前傾去,差點摔倒。

好在有陸緒平和莫勇眼急手快扶住了他。

陸仲略受傷後一直排斥裝義肢,只在聽說找到谷惠靈,並且還有一個兒子後,才同意裝了義肢,他不想在愛人和兒子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是坐在輪椅上。

雖然這段時間刻苦鍛鍊,但因爲練習時間不到,行動並不熟練,因而差點摔倒。

李伯扔是從房裡推出了輪椅,扶着陸仲略坐下。

谷惠靈震驚的目光呆呆地落在他那條單薄的褲管上,他坐在那兒,仍可以看得出腿部的異樣。

她緩緩地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

“阿略,你怎麼了?”谷惠靈仰着臉,如少女般光潔的額頭仍是陸仲略熟悉的,她眼裡溢滿了痛楚的疑問。

“惠惠,對不起。”

谷惠靈把頭放在了他的腿上,抱住了他的腰。

“阿略,你怎麼可以失蹤這麼久?久得讓我以爲再也找不到你。”聲音是悶在他的腿間,低低的,只有最近的幾個人聽得到,卻是讓人鼻酸。

陸仲略修長枯瘦的手撫着谷惠靈的頭髮,挑開她挽在腦後的髮髻,讓她的長髮披散開來,然後,擡起了她淚流滿面的臉。

“惠惠,對不起,你受苦了。”

谷惠靈含淚一笑,握緊他的手。

在剛看到他溫柔的眼神的瞬間,她就原諒了他。但是看他站在樹下巋然不動,依然玉樹臨風的樣子,她以爲他忘記了她,以爲他不要她了,只要兒子,這讓她瞬間心死,便想着絕然成全他。

她就知道,她的阿略不是故意拋棄她,他一定有着不得已的原因。

匆忙間想起什麼,回頭喊:“兒子!”

谷北生肩上的大書包已被莫勇接在手中,男孩兒大步上前,也和母親一樣蹲□子。

“兒子,這就是你的爸爸,陸仲略。”谷惠靈緊握着愛人的手,另一隻手撫着兒子的頭,溫和地說。

“爸爸。”谷北生俯在父親輪椅前,雙膝跪地。

陸仲略的手撫上了兒子的臉,慢慢地染紅了眼眶。

柯凝歡只覺眼窩發漲,微微側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