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

柯凝歡回到a市時,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陸緒平堅持送她,柯凝歡擰不過,只好隨他。

柯凝歡的警官證在受傷後也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但陸緒平仍給她訂了機票,並持一個特殊的通行證明帶着她順利登機。

出人意外的是,接機的竟然是石頭和錢程,開着那輛悍馬。

石頭是b市陳晉南市長的司機,也是柯凝歡在武警學院集訓時的教官,所以柯凝歡頗感意外。後來猜想陳晉南可能在省裡有事情,知道陸緒平來a市,倆個人順便見面吧。

車子進入機場高速迅速往市區去,不到半個小時便送到了柯凝歡住的小區。

已近中午的時光,小區的老人們在樹蔭下乘涼,有認得柯凝歡的老鄰居很熱情的和她打着招呼:“小歡啊,出差剛回來啊!”

“是啊李爺爺,您身體還好吧?”柯凝歡此時歡快的笑臉滿是陽光,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似的享受着老人家善意關愛的目光。

“好呢!”老人慈愛的笑着,卻用目光不停地打量着站在他看着長大的小姑娘身邊的男人。

錢程和石頭都識趣地留在了車裡,陸緒平幫她從車子裡拎出了行李,送她上樓。

從柯凝歡受傷至今已經三個多月了,正是夏季,又久不開窗,屋子裡有股子黴味兒,傢俱上也落滿了灰塵,陸緒平跟着她上來一看,便皺起了眉頭。

這是個簡單的二房兩廳格局的屋子,不過百平米的樣子,裝修的很簡潔,但看得出已經有十年八年了。朝陽那間是臥室,朝北那間是書房,但有一張小小的單人牀。客廳是一組布藝沙發,沙發套雖然洗的發白了,但仍可以看出平時維護的很好。整個屋子整潔利落,看得出這小姑娘平時有着非常好的習慣。

這裡曾是柯凝歡母親生前住着的地方。

當年柯景州在外地任職,柯凝歡就一直由媽媽帶着,後來買了這個房子便一直住在這,柯景州升後職調回a市,軍區分給了更大的房子,但她媽媽已經生病了,去世前大部分時間都是住在醫院裡,大房子幾乎沒有住過幾天。兩年後父親再婚,又換了新房子,柯凝歡住校,這房子就一直空在這裡,大學畢業,她便收拾了一下住了進來。

這裡,幾乎保持着母親生前的原樣。只是母親再也不能回來了,這座房子顯得冷冷清清的。

陸緒平大約看出了柯凝歡臉上悽然的神色,知道她想起了媽媽,再想想一個女孩子工作上巨大的壓力,遠離父親,不知道她需要多麼堅強纔可以這樣一絲不苟地獨力生活下去。

“小歡!”陸緒平拉住她,心中悶疼,“家裡暫時不能住,跟我到酒店去,明天找人收拾了再回來。”

柯凝歡哪裡肯,微笑着說:“陳市長怕是還等你有事吧,忙你的去吧。就是一層浮灰,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能住的,哪有那麼嬌氣。”

說罷,放下行李,打開了窗戶,便挽起袖子便要開始收拾。

陸緒平從小到大三十來年,身邊各色女人不斷,家境比柯凝歡好的自不必說,不如她的大有人在,哪個不是嬌生慣養的,幾乎個個都是連內衣褲都不洗的主兒,哪裡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心下嘆息,也知道擰不過她,便也只好挽起袖子想幫着她。

柯凝歡一看便急了,這怎能是陸二少爺乾的活兒,忙拉住他,推他快走。

陸緒平知道柯凝歡雖然年紀很小就失去了母親,但也算是被父親捧在手心上的嬌嬌女,只不過這孩子從小家教嚴格,自己又極自律,加上現在這個工作的原因才養成這種嚴謹的習慣,明知道這種習慣很難得,非常寶貴,但就是心疼,便回身抱住她說:“你身體還在恢復,不能太勞累,傷口也不能這樣抻來抻去的,你忘記夏醫生怎麼說的了?”

說罷,便給錢程打電話。

不到五分鐘,錢程便上來說,家政公司的人二十分鐘後到。

柯凝歡這才罷了手。

陸緒平一直等到家政公司的人到了,這才稍放下心離開。

他確實和陳晉南有約。

除了應陳晉南之邀對在b市的投資項目進行商談之外,主要還是因爲槍擊事件。

陳晉南是b市市長,也是他一起長大的發小。陳家老爺子位至前國務院副總理,其父親陳伯康又在z省的軍區任職多年,關係盤根錯節,要了解槍擊事件,當然由他出面比自己更方便。自己若是一出面,人家便會猜測是否是母親的意思,反而會引起種種誤解。而他的願意是,只要柯凝歡不受到傷害,其它事情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在來a市之前聯繫陳晉南,知道他這兩天在省裡開會,陸緒平便把機票訂到了今天,就是爲了和他見面詳談。

當然,這些背後的操作,他根本不會讓柯凝歡知道。

柯凝歡在第二天一大早乘地鐵上班,提前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局裡。

因爲手臂活動仍受限制,所以陸緒平特別叮囑她不許開車。

雖然她依夏醫生的復健計劃做完了第一個療程,她手臂的伸展有了很大的進步,但也僅僅是可以伸展到平肩的位置。

夏醫生說,回去以後要循序漸進的進行恢復,不能冒進,否則會再次受傷,並叮囑她一個月後最好回來複檢一次。

警衛局辦公樓那座獨立的辦公樓掩映在一片柏樹叢中,是這片辦公區的獨特風景,大門口的哨兵仍是軍姿漂亮地向她敬禮。

因爲是暑期,來z省視察休養的領導不少,各種高級別的會議也多,因此現在正是局裡勤務多的季節。

柯凝歡到辦公室的一路上並沒有遇到同事,只有幾個打掃衛生的勤務兵靠邊站立向她致意。

警衛部門的架構和普通的部隊有着很大的區別,省局是正師級單位,局長高配到副軍職,卻是幹部多兵少,但這些兵也個個都是精挑細選。首先身高就不能低於一米七五,政審更是嚴格到苛刻。

新兵訓練雖然是由內衛部隊代訓,但真正出勤務還是要經過層層培訓和考覈,但這些兵們是看着也特別順眼,懂禮貌,守規矩。

她回到處辦公室,處裡的同志都出勤去了,她便來到值班室,值班室的同事見到她非常驚訝:“小柯,你什麼時間回來的?”

柯凝歡答笑着道:“昨天。”

說着,她又問了問勤務上的情況和一些工作上的事,東拉西扯了半天,她怎麼也問不出王局長怎麼樣這句話,想了想,還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呆愣了半天,還是給她的處長李慶鬆打了電話。

李慶鬆接到柯凝歡的電話同樣很驚訝,但因爲他正在勤務上,不便多說什麼,只是叮囑她注意身體,說明天勤務結束後會到局裡和她談。

柯凝歡這一天便在辦公室看文件和這段時間所有任務的方案和總結,但她卻一直沒有找到周雲華來z省的勤務的任何資料,這讓她很奇怪。

尋思了半天,她便打電話給谷惠靈,要她幫着找一個比較不錯的復健師。

谷惠靈聽說她回來了,便要晚上和她一起吃飯,柯凝歡心裡七上八下的,哪有心情吃飯,便說過幾天再說,自己剛回來有好多事要處理。

谷惠靈當然理解,只是叮囑她要注意身體。

在快要下班前,她接到陸緒平發來的手機短信,告訴她下班去接她,要她等着他。

自從見到孫瑤瑤之後,柯凝歡便有意疏遠了陸緒平,雖然表面上做的不明顯,但即然動了這樣的心思,哪裡還敢讓他這般招遙,便推說自己還有事,要他不要來。

可當她手機響起來時,才驚覺地跳起來到窗口偷偷往外看,果然看到辦公樓對面的馬路上停了那輛黑色的悍馬。

柯凝歡咬着下脣,仍是接起了電話。

“下班了?”聽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響起,柯凝歡只覺心跳的厲害。

“對不起,我在開會。”慌亂中,她只想到了這樣一個蹩腳的理由。

“要到幾點?”他頓了一下隨後問。

“不知道。”

“我等你。”他立即接口說道。

“不要!”她衝口而出,喊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嗯?”果然,陸緒平馬上警覺出來。半晌,才緩聲說,“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然後,也不等柯凝歡說什麼便收了線。

接着,柯凝歡便聽到一聲轟鳴,等她再趕到窗前,便清楚地看到那輛悍馬駛離了對面的馬路。

眼看着那巨大的黑色怪物拐入路口不見蹤影,她忽然覺得眼眶發熱。

動作遲緩地一樣樣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再換了便裝,鎖好門下樓。

八月份的a市天氣正熱,下班時公交車也很擠,地鐵裡更是擠的像沙丁魚罐頭。

柯凝歡休息了這三個月,咋一回到這種環境一下子還難以適應,只覺得胸悶氣短,好在她住的離單位近,一會兒便到站了。

出了地鐵口,想到家裡沒有吃的,便往對面的超市走,進了超市先放了兩樣蔬菜在車子裡,又扔了一包培根,一包手工切面和一盒雞蛋,再揀了幾樣日用品,然後去排隊結了帳,拎了東西往家走。

左手仍是不能負重,拎着這些東西還真有些吃力,轉到小區門口,猛地從身後伸過來的一隻手接過了東西,嚇了她一跳,轉身看向來人,才發現正是她以爲甩掉了的陸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