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的變故,使得所有人都有些錯愕。不過,都不當原本以爲無用的攻擊突然奏效,接下來所做的自然不是流於驚愕,雷比亞斯一記剛猛的遙發拳勁轟然擊中飛起半空的加百列,而原本一直在四周瀰漫的蒼白暗涌,也在瞬間找準了機會,變幻爲無數刁鑽的劍氣,銳利的王蛇之劍破體而過,將那具身體割得千瘡百孔。
而另一方面,發生在繚身上的巨爆反而使得衆人失去了追擊的機會,巨大的爆炸轟塌了二樓的伸出的平臺,同時也將兩道身影淹沒了進去,就連一直追擊而來的大衛,一時間也只能下意識的退卻。倉促之間衆人只以爲那少年選擇了與活屍同歸於盡的打法,只是,真有人能瘋狂到同歸於盡這種事也做得如此從容優雅嗎?
石塊墜落間,人影開始清晰,衆人的疑問也有了答案,環繞堡壘大廳上空一週的廊道此刻已經坍塌了一片,就連作爲堡壘外壁的堅固石牆也有了大面積的變形,那少年卻是毫無損傷的站在坍塌平臺的邊緣,在腳下幾片鬆動石塊墜落的前一刻隨意地退後幾步,隨手揮動,拍打開周圍瀰漫的塵埃。
而在衆人的搜尋下,繚的兇影也出現在下方坍塌石堆的邊緣,不錯,他此時的情況看來比加百列要悽慘數倍,身上只是中了幾刀,卻極有效率地割出了適合爆炸的傷口,而當那巨大的爆炸幾乎是從他地身體內部爆開。此刻的他,整個身體便完全失去了人形。胸部被整個炸開,如同盛放的詭異花朵,骨骼、內臟大概已經失去了一般,後背之上千瘡百孔,大概是在爆炸開來之時下意識地伸手向傷口,此刻左臂也只剩下了半條。
已成活屍的身體沒有血液,當但整個身體的皮肉變爲現在的這幅模樣,猶自搖搖晃晃地掙扎立起。“嗬嗬”怪叫,即使是在生死線上掙扎回來的老兵,也都忍不住蒼白了臉色,一些即使有過戰鬥經驗的貴族。此刻也已經乾脆地俯下身體,“呃”的乾嘔起來。
“哦……”
退後,轉了一下身子,上方那少年如同觀賞歌舞劇一般俯身在二樓地欄杆之上。伸出半個身體,望見繚的慘象之後,挑了挑眉毛,頗有些神經質的一笑。
“果然。生命的花朵,伴隨着死亡才能最美麗地開放啊……能夠以這樣地角度欣賞自己的身體變化,還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呢。你……呃哇……喂。別吐啊別吐啊。拜託,不過是些小場面。現在是輪到我出風頭的時候,那是我地身體耶……”
“呃……雖然有些奇怪,但是我並不介意鮮血和死亡,可是,你把這個稱作花朵……抱歉,我就是忍不住啊……”
由於只是喃喃低語,周圍並沒有人能夠聽到對話的內容,只看見方纔才大出風頭的少年此刻便做出乾嘔的動作,隨後卻是側過了頭去,一面自言自語,一面露出不以爲然地表情。
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裡,衆人的攻擊已然變得更爲凌厲,魔法彈向着下方地繚狂轟而去,將整片地面籠罩在飛騰地塵埃當中,火焰、聖光輪番肆虐,至於被圍在人羣中地加百列,此刻就經受了更多確實的攻擊,各種武器撕裂皮肉,傷痕深可見骨,轉眼間,那具身體也就變得千瘡百孔。然而,就在這樣瘋狂地攻擊中,活屍卻一次又一次笨拙地舉起劍,晃動身軀,抵擋住那些有可能斬斷四肢或者頸項的決定性傷害,甚至還能間或刺出兩劍,陡然間劃破了兩名見到有便宜可撿的低修爲武者的喉嚨。
附身在二樓的少年,此刻便在注視着這一幕,由身體內的某個靈魂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唔,真有愛啊……”
如果不計某些稱得上是先天剋制的東西,純以攻擊力而言,此刻的兩具活屍有着冥界法則的輔助,有着變異後的巨大力量,雖然這樣的冥界法則並不完善,但如果唐憶此刻公平地對上兩人,無論是借用加百列還是繚的輔助,所能做到的恐怕都只是落荒而逃的下場,這是前提。
不過,沒有靈魂的身體再強大,當遇到了原本的靈魂奪取身體的主控權,兩具身體便只能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抑制住動作,而唐憶就能夠籍着這個機會撕裂活屍,以最大殺傷力的方式使用爆裂魔晶,這樣的事情已經應驗在繚的身體上,但當同樣的抑制力使用在加百列的身上,情況就赫然有些不同。
竟然……還有這樣的抵抗力嗎?是因爲……進化?
在這個時候如果跳下去,趁着有許多人的協助將兩具活屍斬爲碎片,此行的一切也就完成,然而,考慮到進化的可能性,加百列卻不由得有些猶豫,並非害怕傷害,而是……假如真有完美的進化狀況出現,將這兩具身體推向更高的層次,是不是也有可能……讓他們的靈魂擺脫某些限制,再度回到原來的身體上呢……
出於這樣的考慮,他一時間沒有再出手,而是在上方,觀望着事情的進行。縱然在持續的魔法轟炸中,他也可以感受到繚的身體此刻正處於全力自衛的狀態,縱然是這樣激烈的魔法,造成的傷害仍是相當有限,由此便可以推測,這兩具身體已經強大到了何等的程度。
腦中的思緒紛亂雜陳,遠在丹瑪、遠在十七年前的妻子,未曾盡到過的父親責任,從唐憶口中聽到的那個燦爛如火的少年,當年的雪莉,承諾,伊夫利特家的光榮,血……沒有人能夠承受住生命的誘惑,何況他還有如此之多的牽掛與夢想,對生命的渴望,一如十七年前那般的強烈啊……再者。有了唐憶這樣地噬魔體,若是他對今晚的事情袖手旁觀,儘管靈體無法超脫出昆恩堡的範圍,但是籍着附體的機會,他仍然可以再見到芭芭拉,見到那個孩子,見到雪莉……只是,最後流過腦海的,是繚那冷靜等待的思緒。
十七年來的相處。兩人間有過戰鬥,有過心平氣和,因此他也知道,看來冷酷的繚。也並非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羈絆,心中一直堅持地夢想,以及……
“假如能夠回去……我還欠了一個人一聲‘對不起’……當然啊,我們豹族的男兒。從不對做出的事情有任何後悔,所以即使見到了,我想我也不一定會說出來吧,只是想見見而已……如果能再見……”
對於生命的熱烈渴望。處於嚴苛環境中掙扎求生出來地繚並不比自己淡然,然而此刻的繚卻只是淡淡地笑着,他在等待着自己的決定。然而那等待又並非受自己的決定所影響。淡然。從容……早已明白地決定了,不是嗎……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捂着額頭。上方
發出一陣大笑,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多多少少地吸站直了身子,大馬士革軍刀在空中幻現出絢麗的流光。
“我地朋友……你要比我豁達啊……”
那是無聲的嘆息,除了唐憶,沒有任何人能夠聽見。隨後,少年從上方一躍而下,飛速衝向戰局中的活屍加百列。
結束了……
似乎是感受到陡然堅定地殺意,那活屍一聲低吼,手中長劍將四周地幾人悉數逼開,轉身面向了衝來地少年。而感受到了少年目光中的那股堅定,原本圍攻地幾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動作,戰刀劈下,與高舉橫檔的長劍交擊。
“當”的一聲,戰刀脫手,卻沒有被反彈而出,反而有生命一般的在長劍上一旋,隨後從活屍的面孔上當中劈過,這一刀從眉心斬入,破顱,裂喉,在撕裂活屍胸膛後再度被少年掌握在手中,順手便又是一刀劈在活屍的小腹上。
堅定的靈魂抑制,加上全力施爲的加百列與繚,使得活屍沒有多餘的反抗能力,轉眼間那活屍身上已經添了數道可怖的巨大傷口,持劍的右手也被直接斬斷在地,一個旋身,少年接住貫胸而過的軍刀,火焰中,戰刀順勢高揚,可以預見,只要這一刀斬下,活屍立刻便是身首分離的下場。
許多的意識,走馬燈一般的流轉,最後凝聚在那揚起的刀鋒。然而,也就在這一刻間,某道意識,陡然在外界的空間中傳播而來。
“殺、殺……殺殺光你們”
蒼老的精神力,第一聲“殺”字出現時還是細不可聞,到得第二聲卻已變得高亢,到了“殺光你們”就已經振聾發聵,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隨後,空間震動,無數冰錐從天空降下。
轟然巨響降臨在這堡壘之上,堅實的天頂陡然間便被這巨大的力量轟裂,石塊紛落之間,冰錐以更快的速度降下地面,戰刀正要劈下,意識之中卻有一道巨大的冰錐朝着腦門落下,可以想見,這一刀若是劈下,足以斬下活屍的頭顱,自己卻也要被貫腦而亡。不及思考,他只能下意識地撲向一旁。
巨大的災難無差別地降臨到每個人的頭上,頓時間每個人都飛速躲避着轟下的石塊與冰錐,活屍更籍着這個機會迅速拉遠了與唐憶的距離,從地上爬起來,儘管能夠精確預見每一顆物體降臨的位置,一時間他也躲得極爲狼狽,眼見被轟裂的天頂上方,一顆被魔法屏障保護的光球正懸於漫天的風雪當中,其中不斷髮出蒼老而混亂的吼聲,赫然便是肖恩法師。
“嘿,這個時候出現,是報應嗎?你們把他給玩瘋了……”
無論卡洛門迪之刺與噬魔體,都是對精神有着絕對傷害的東西,當初爲了將肖恩法師當餌,誘出在暗中潛伏的兩具活屍,加百列選擇了以極爲激烈的方式來引起他的怒氣,而當靈魂受到巨大的傷害,在當時還只是痛苦,當時間過去,靈魂的傷害便漸漸顯現,赫然使他陷入瘋狂之中。這一晚以來,雖然不敢再以分離的靈魂來搜查唐憶的位置,但肖恩從未停止過以其他更安全的方式展開查找,至於唐憶,也在一面躲避肖恩搜索的情況下追尋着兩具活屍。
冥界法則的運作之下,肖恩的搜索一直無功,但當此時的戰鬥爆發,加百列專心投入戰鬥,雖然也有分心干擾肖恩的搜查法術,但如此巨大的能量波動如何能避過超階法師的心靈,縱然沒有確定唐憶的位置,已經瘋狂的他也赫然降臨此地,在最關鍵的時刻展開了攻擊。
一時間沒能斬下那活屍的頭顱,不知道爲什麼,唐憶的心情反而有些愉悅,一面躲避墜下的物體,一面開着玩笑,而繚也是一陣怪笑:“沒關係,有機會讓他瘋得更徹底一點的。”
心中對話未完,天空中的肖恩赫然已經注意到了地下的少年,陡然間爆發出巨大的怒意,魔力舒展間,一柄長達二十餘米的巨大冰劍赫然橫亙而出,斬裂了爆裂堅固的外壁,裂地崩石地向着唐憶斬來。
“哈,不是怕你啊!”
面對着遠超體型的巨大冰劍,唐憶面上露出屬於繚的略帶神經質笑容,當那巨劍撕裂到近處,雙手如同閃電般的合拍而上,兩顆爆裂魔晶的合力之下,頓時便將整把冰劍給震成碎片,精確的控制力下,身體也隨着巨劍的衝勢向着活屍逃離的方向飛掠盪出。
“不許走”
怒喝之中,巨大的寒冰氣團就那樣直墜而下,這是純粹的元素力量,但若是讓它降臨地面,恐怕會將十餘米的範圍都凍爲堅硬冰層,躲避不是辦法,眼望着活屍的遠離,他也只能無奈地轉身,在加百列冥界法則的下,唐憶全力出手。
“抱歉,老爺爺,純元素力量,我比你會玩……”
面對着直徑達一米的巨大氣團,唐憶驀地張開雙臂,衣袂獵獵飛舞中,赫然間蘊含恐怖冰系魔力的寒冰氣團整個抱住。
一瞬間,在場的所有魔法師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有先入爲主的噬魔體認知,在他們的心中,能夠做到這樣效果的理由只有一個:由於魔法出手之後仍然會有魔法師力量的操控,要使得魔法及體而對自己完全不造成傷害,就只能以精神力硬生生的奪取對魔法的控制權,而要做到對魔法的完美奪取,所需要用到的精神力,必須要比施術者的精神力強大十數倍纔有做到的可能。
這樣的魔法奪取,只在高級法師教授低等弟子的魔法訓練中有出現的可能,而在戰場之上,除非是實力相差懸殊,譬如說九級法師對上三四級的對手,纔有可能用這樣的方法玩弄對方,然而在現在,施術的人是一名超階法師,當他陷入瘋狂之中,全力出手時的精神力只有膨脹到恐怖的地步,能夠完美地將他施放的魔法奪取過去的這名少年,精神力到底強大到怎樣的程度了。
是……神嗎……
頂着魔法盾承受上方石塊坍塌時的轟擊,在場所有的法師都是臉色蒼白,呼吸急促,擁有這樣的魔法力,一旦使用出來,豈不是可以將肖恩法師一擊秒殺,爲何還要費如此大的周折?而就在他們的注視下,少年雙手一合,寒冰氣團陡然間轉虛爲實,巨大的寒冰尖刺瞬間刺上天空,“碰”的一聲與肖恩法師的魔法屏障發生撞擊,隨後,天空中那浮動的光球便被整個擊飛向遠方。
大笑聲中,少年轉過身去,循着活屍逃離的方向,投入茫茫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