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大亮, 我還未起。
我以爲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揉了揉頭,就打算穿衣起身。哪知隨手一碰, 竟然觸到一溫熱的東西。
我大驚, 立時坐起來, 在見到身邊躺着一人的時候, 更是震得目瞪口呆, 好在潛意識中還知道拿被子裹住全身。
低頭看了看自己衣着完整,吁了口氣轉而對身側道:“你是哪隻啊!”
那人漸漸轉醒,微微擡頭, 墨發從白皙的頸間撩開,紅脣芙蓉面, 竟是一身紅裝的耶律弘雲。我愕然發現他嘴角紅腫, 臉色比昨日蒼白了幾分。
“你這裡怎麼了?”我訝然地指了指他的臉, 他竟然重新穿回女裝,而且嘴角無端破了皮。很難想象他有那麼多部族, 卻被人傷到如此地步。
“已經不疼了。”耶律弘雲擦去脣瓣的血,勾起一抹柔媚的笑來,在我還沒有弄清楚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帶着金蓮香氣的軀體忽然貼近,抓着我的一隻手放在他胸口, “但是, 這有點不舒服。”
我霎時紅了臉, 訕訕地掙脫開:“關, 關我什麼事。你出去, 我要穿衣梳洗。”
耶律弘雲倏然攤開被頭,只着了一件裡衣的身姿惹人無盡遐想, 飄逸的青絲輕輕蓋住裸露的肩頭。他沒有多說,利索地走向門口。然而此時外間響動極大,有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傳來。我急忙叫住他:“等下,回來。”
耶律弘雲停住腳,回過頭,棱角分明的薄脣抹開嬌豔的弧度,咯咯笑道:“怎麼又改變主意了,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我把地上散亂的衣裳拾起來一股腦拋給他,咬着牙,憤恨低吼:“把你的衣服穿起來再走!”
耶律弘雲面上的笑靨一滯,剔透的眼眸深了顏色:“怕什麼?做都做了,還擔心被人看見?”他說着竟然若無其事地轉身去開門。
“誰與你做過!”我氣得幾欲掀桌,他越是滿臉戲謔,越是空口胡說,我越是覺得站不住腳。想想外面那麼多人,他的部下,白召,還有傅家的人……這事被人瞧見,我哪還有臉出去。我追過去掩住大門,氣勢洶洶對他道:“你給我說明白了再走,平白無故脫了衣服跑到我牀上來也沒有對我做什麼,你到底是什麼目的?”
耶律弘雲笑道:“你到底是想知道我爲什麼出現在你牀上呢,還是想知道我爲什麼沒有對你怎麼樣?”
我徹底惱羞成怒,顧不得發燙的臉頰,撲上去把他壓倒在案几上,張牙舞爪,胡亂扯他的頭髮:“混蛋,你說不說!”
耶律弘雲像是一頭被惹毛的雄獅,他橫眉瞪眼,健碩的臂膀一翻,我倆的姿勢便倒了一倒。
心頭竄起一團莫名的火,我不甘地掙扎,指甲抓傷他白皙的臉。纔剛有些解氣,他彷彿能凌遲我的犀利目光狠狠盯着我的臉。
我頓時咯噔一下,心道不好,難道我毀了他的臉,他也要以牙還牙毀了我的臉?
耶律弘雲到底是小氣的,他開的黑店貪財劫色,無惡不作。
但畢竟是女兒家的相貌比較金貴,他若是真那麼做,我豈不是虧大了。
我又驚又怕,腳上亂踹,大抵是踢到他哪個重要部位,我愕然發現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痛苦不堪地擰着眉,吃了蒼蠅的嫌惡神情:“我契丹皇族後裔的血脈,差點斷送在你這裡。”
我頓時窘迫難當,直覺想溜走。
耶律弘雲這一下的動作奇快精準,大掌扣住我雙手,整個人帶着滾燙的氣息,壓着我不可動彈:“讓我來告訴你,爲什麼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因爲,我要留到現在……”
我驚愕了一瞬,耶律弘雲狠狠低下頭,殷紅的嘴對着我的脣咬來。
可謂是千鈞一髮之際,我害怕地縮着腦袋,偏過頭,他濡溼的脣瓣帶着熱氣,堪堪咬在我左耳上。
“啊——”我全身一震,失聲痛嚎。
好似全身的血脈都集中到耳垂這一點。耶律弘雲將錯就錯,竟然趴在我身上不起來。蠕動的舌,小心翼翼地描着耳廓,惹得我渾身戰慄,酥軟無力。
耶律弘雲,上輩子一定是蛇。
門輕輕叩響:“樓主?”我剛纔那一聲喊得那麼用力,融入了血與淚,白召果然應聲趕來。
我激動地回道:“白召,救我……”
白召立即推門進來,卻被眼前的畫面給愣住了。
手上一輕,耶律弘雲鬆開對我的鉗制,輕輕靠在我身上,吟吟笑起來。
我想如果耶律弘雲的目的是爲了讓我難堪,從此在白召他們面前擡不起頭,那他是得逞了,因爲我果然受不住激,他一個小小的動作,就把我徹底降服。倘若白召再來遲一點,都不知道耶律弘雲會使什麼陰招。
我氣急敗壞地推開耶律弘雲,攙着白召站直身子。
“樓主,傅公子他們……”
我腳下一抖,像是想起什麼,紅着臉對白召急道:“你剛纔看見的都是耶律弘雲這廝色膽包天妄想強迫本樓主的,但是本樓主堅韌不屈忠貞不二所以什麼都沒發生,不過,這事傳出去到底有損我樓聲譽,你切忌不可外傳。”我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拍了怕他的手,半是誘導地強調說:“誰那都不許說。”
白召怔了下,忙不迭地點頭,目光饒有深意地望向耶律弘雲,欲言又止。
耶律弘雲冷笑出聲:“已經是盡人皆知的事想瞞也瞞不住。”
我以爲他是想將此事大肆宣揚,纔剛略作不滿地沉下臉,卻聽他哼了一聲,道:“傅華沐早就離開了,連夜走的。”
他說得極輕極慢,一個字一個字,卻重重壓在我胸口,喘息困難。
“他到底是不告而別,走了。”
Wωω▪Tтká n▪CO 昨夜的一切,又重浮眼前。我感覺額前漸漸發熱,傅昱走前跟我說的那些話,我想來想去也不明白。爲什麼他明明看着很無奈卻還是一定要幫金人?
傅昱將我與白召帶到澶州,因着我們與九爺的關係,如果他定要橫插一腳,以公開宋賢樓與九爺的關係爲條件逼迫,相信九爺也不得不重新考慮。
畢竟,宋賢樓與康王之間的關係一旦被揭發,九爺在朝中一定難做。
白召道:“樓主,傅公子走前留了一句話,說是……”
耶律弘雲忽道:“小末,午時,我們商量一下怎麼潛入澶州城。”
我愣道:“不是去九爺的兵營呢,作何要入城?”
“不拿點誠意出來,怎麼叫康王信得過我。”耶律弘雲眼中閃過一絲陰謀算計的笑意。
我道:“你那麼有把握能入城?難道你……”
耶律弘雲笑了一下,從衣服裡取出一物,定睛細看,赫然是纏着黃綢的圓筒錦盒:“他萬萬想不到,昨夜跟我交手的時候,我已經趁他不備,拿了這東西。”
我驚訝道:“你跟他交手了,怎麼回事?”難怪耶律弘雲脣角青紫,還磕出了血。
耶律弘雲點頭:“不錯。昨天我見他在你房前徘徊,以爲招了賊,就跟他動了手。本來拿他東西只是爲了……沒想到我看了裡面的內容以後,才發覺其中大有秘密,原來傅家,是幫着金人做事的。”
白召大驚,轉頭看向我。
我點了點頭,心裡不適,口中卻淡道:“我知道。”
“樓主,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白召痛聲道,“真看不出來,傅公子竟然跟金人暗中勾結,這豈不是通敵叛國?”
我低着頭,悶聲不響。
耶律弘雲仰頭哈哈大笑,忽然哼了一聲,目射嚴肅金光:“楊樓主啊楊樓主,你明明知道還跟他走得那麼近?一邊答應跟我大遼結盟共對金人,一邊卻又跟傅華沐這等叛國賊花前月下?”
我被他喝得好似當頭一棒,略微正了身子,正緊道:“我楊末是宋人,我效忠的是大宋,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九爺的事情。而且,我,我沒有跟他……”
耶律弘雲沉聲打斷我:“那最好。你們宋人有句話叫‘道不同不相爲謀’,樓主以後有必要跟傅華沐保持距離。通敵叛國的罪名可大可小,想來你也不希望連累到九王爺吧?”
我一時恍然,我到底是跟着九爺辦事,萬一被牽連,豈不是害了九爺,許先生。我不敢往下想,盯着自己鞋尖,悶聲道:“你說的是。”
耶律弘雲道:“近午時了,我的部下也該是打探消息回來了。”言外之意,就是讓我們一起跟去商量對策,怎樣順利進城,打探金兵虛實,並以此換取九爺信任。
我在梳妝檯前坐下:“我換身利索的衣裳,就來。”
案前靜靜擺着一支白玉簪。
我瞧着眼熟,拿在手上一看,竟然是之前在姑蘇被傅昱順走的那支。難道他昨夜在我房前徘徊之際,就是想與我告別?
心裡彷彿扎進一根刺。
我看着白玉簪,丟了不捨,不丟也不是。
“樓主,傅公子走前,要我轉告你,儘量防着耶律弘雲。我也覺得耶律弘雲到底是契丹人,不可全信。”白召在我身後,細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