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飛倦,映出天地間蒼茫一片,她的身影在蒼茫的雪地之間彷彿就是微小的一點,在艱難地蠕動,襲香,這個癡情的女子,無論她僞裝的如何如的好。表情如何的無所謂,但自己的內心依舊還是那麼的愛他。
縱使所有的人都放棄了他,但她偏不,她堅信他依舊活着,在這茫茫的雪地的某個地方,等着她來救她,多少次步履蹣跚,她都傾盡全力不讓自己摔倒,她不想自己的丈夫沒有找到,倒先失去自己的孩子。
憑着記憶,她尋找着他可能逃亡的地方,嚴寒的氣候讓她食不下咽,但她每次都按時吃飯,她可以不需要,但她的孩子需要。
終於,當她披頭散髮,手腳冰涼,衣衫襤褸,就要放棄的時候,在一個山洞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那個被她叫做丈夫的人。
她喜極而泣,擁到他的身邊,用自已僅有的體溫溫暖着她此時最爲重要的兩個人。
大雪還是下的紛紛揚揚,洞內的溫度還是很冷,開始還能搓着四肢來取暖,此刻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附上他的胸膛,聽着裡面漸漸微弱的跳動聲,淚水劃過紫色的臉龐。“我終於也可以這樣依偎着你了。”
“你怎麼來了,難道你做鬼也要死纏着我?”
體味過冰冷之後絕望的感覺嗎?她沒心沒肺的跋山涉水,捨棄生命的救他,卻換來這樣的結果。她用手在他的眼前指在他的眉間,他不爲所動,她明白了,他的眼睛看不見了。
既然我早已沒有生還的可能,爲什麼還要在連累你?倒不依舊的冰冷,讓你徹底死心,最起碼,你還有生還的可能。
啪啪,她揚起手掌,用力的給了他兩巴掌,“這是你欠我的,你的在這條命是我救得,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身旁的篝火燃盡了最後的星火,滅了,無盡的黑暗中,他用力的抱緊着她,臉上的淚怎麼也流不完,只是此時的她早已暈倒,什麼也不知道。
山下的草廬升起了那屬於人世間的白煙,證明着他們都還活着,而且還是好好地活着,那一襲紅衣的女子,滿眼掩飾不住的疲憊,死死的盯住面前並排躺在牀上的兩個人,就這樣看了好久好久。
“姑娘,這位公子體格健壯,身體已無大礙,只是這眼睛受到雪和陽光的直射,恐怕一時半會還是看不見任何東西,至於那位姑娘,和你的狀況一樣,長途的跋涉,恐怕胎兒不保。”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老大夫,有氣無力地說了句“先救她的孩子。”
老大夫嘆了口氣,嘀咕道,天底下哪有這麼傻得人,冒着生命的危險將人從雪山上背下來,最後還爲了救別人的孩子,而忍心放棄自己的骨肉,他看着那名女子憔悴的背影,心中略又不忍,無奈,在這樣大雪封山的時節,只剩下僅有的一副安胎藥,一副藥如何就四個人的命,想着想着,他將這份藥分成了兩份,至於是否能活下來,就看老天的命運吧!
羽染在他們的身邊守了三日,確定他們已無大礙之後,獨自一人悄悄地離開了,她不想留下來,因爲她怕再聽見他說話,那樣她的心裡會更難受。
她走了,帶着她肚中的孩子,一個人返回了宮中,她回去後不久,宮中的侍衛就來到了那個草屋,來迎接他們的少主,自始至終,她好像沒出現過一樣,他只當自己是面前這位老大夫所救,千金珠寶,毫不吝嗇,但大夫心中悽苦,爲她感到不值,好幾次都想將只想講出,但一想當時她苦苦的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不要說出自己的身份,無奈生生的嚥了下去,他只是勸解身邊這位衣着華貴的貴公子,要好好的善待身邊的人。、
他受教,對着面前的老大夫深深地一鞠躬,笑着拉着身邊的白衣女子,款款離去,恩愛無比。
好像那名紅衣女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一樣,沒有到過雪山,沒有進過山洞,沒有步履蹣跚的將他們二人背下山,沒有挨家挨戶的祈求別人救助他們,就像這漫天的大雪一般,在陽光出現的瞬間,消失殆盡。
本是錯開幾個月的降生,卻也似這般糾纏不清,她的胎兒月份極準,十月懷胎,今日降臨,可她的孩子卻像是挑對了時辰一般,早了幾個月,也是今天這般時辰出生,天公不最美,大雨從早上一直下,東西兩個院落,進進出出一羣又一羣的人,他急的直跺腳,糾結的人生,糾結的命運,糾結的連難產都是一模一樣的症狀,在這兩位女子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只能選擇救一個,一個有情,一個有義,最後他在襲香最需要他的時候,踏進了她的院子,半晚時分,兩個院子都是那麼的熱鬧非凡,羽染的院子敲敲打打,慶賀着新生麟兒的誕生,好不熱鬧,她趴在他的肩頭,看着面前的兩個人,心中的國恨家仇全部都忘記了,以後的時光只要如此便好。
她的院子,到處一片低聲的哭泣聲,她的孩子在他一出生後,便沒有了呼吸,她緊緊的將他抱在懷中,眼神卻冰冷的很,爲他掏心掏肺又如何?捨生忘死又如何?終抵不過他眼中的別人。
本是草長鶯飛的季節,轉眼一年的時光就這樣過去,她依舊的紅衣翩翩,身邊的孩子聰明伶俐,抱着她的腳滿地亂爬。
她也依舊一身白衣,身邊只有一個刻着自己孩子名字的墓碑,她日日哭泣,夜夜練劍,庭院深鎖,據他於千里之外。
其實最痛苦的莫過於他,每當他看到這個健康成長的孩子時,內心深處便會想到那個孩子,那個因他而死去的孩子,一個孩子的生辰,便是另一個孩子的忌辰。
但很快,這種時光持續到第三年,就變成了兩個孩子的忌辰。
她搶走了我的姻緣,搶走了我的丈夫,而她的孩子又搶走了我的孩子,我如何眼睜睜的看着她的孩子一天天的健康成長。
他站在這兩個女人的中間,一邊是抱着孩子哭泣的羽染,紅衣飄動,惹得他心痛,一邊是一身白衣的襲香,懷抱着墓碑,滿臉的獰笑。
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算了。”僅此而已。
算了,這兩個字又怎會撫平兩個做母親的心。
預計的一天還是來臨了,羽染提槍拆了襲香兒子的靈堂,她不服,明明是自己將生的希望留給了別人。卻反倒被別人理所當然的殺害了自己的骨肉,縱是自己有錯,又何苦累及孩童。
他擋在她的面前,持劍站立,她挑直槍頭直直刺去,無論如何,今天她都要血債血償。
槍頭刺進他的肩頭,她大呼“閃開。”
他搖頭,“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局。”
“沒有什麼滿意的結局,要不她用她的長劍割下我的頭顱,就是我的這把紅槍刺進她的胸膛。”
“那這樣夠不夠。”他擡劍刺向自己的脖子。“她欠你的,我換給你。”
嘭的一聲,她的紅槍挑開他手中的長劍, 眼神冰冷的說了句,“我恨你,我和孩子生生世世都恨你。”轉身走了。
他以爲對三個人都滿意的結果,卻因爲陰差陽錯的誤會,萬劫不復。
在襲香得知他要永遠離開自己的時候,用一把長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那把長槍不是別物,正是羽染的那把紅槍。
本是一句氣話,沒想到卻一語成真,這個一生都沒有得到愛的女子,本是想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讓他後悔,卻沒想到造成了更大的誤會。
他以爲她真的殺了她,連給她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以一把長劍刺穿了她的胸膛,她最後說的話是“我沒想到,我這一生竟會死在你的手上,你放心,就算是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前世的糾結,超越了輪迴,她的那顆跳動的心依舊活着,在強大怨氣的薰陶下,孕育了我,指引着我找到了師傅,它曾經的愛人,還有離風,我的愛人。
我不是這整個故事的主角,我只是一個見證者,把我的來歷一一道來,那份來不及的解釋,就像離風所說的,我們從小青梅竹馬,吵吵鬧鬧,經歷了生死,也歸於了平淡,卻在前世的糾結中,彼此遺失了自己。
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隨後的故事你們都知道了,師傅開頭講的那個故事,換了開頭,改了結尾,唯一不變的就是其中的人物。
而羽染,那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即使死亡,她的那顆跳動的心依舊活着,在強大怨氣的薰陶下,孕育了我,指引着我找到師傅,師傅看出了我的來歷,卻讓我和離風一起,看遍世間至死不渝的情愛,來感化死而復生的羽染,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我不是羽染,我只是我,我愛的人也只會是離風,本想在我快要消失的時候,在夢境中創造出另一個女子,解憂,陪伴他一生一世,可卻因爲各種各樣的狀況,陰差陽錯。
我是師傅他們兩個故事的見證人,也是他們故事結束的葬送者,當我拿起火把,將它扔到師傅身上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那是將我養大的師傅,我不開心時陪我難過的師傅,那個經常與我拌嘴的師傅,那個說着要喝我喜酒,看我拜天地的師傅,那個現在依舊活着,沒有死去,看着我活活將他燒死的師傅,但我不能心軟,我知道,羽染的怨氣皆因師傅而起,若師傅死了,她也就永世安息了,整個過程,我都木木的站在這把大火跟前,心跟死了一般,許久都沒有跳動,能看見的也只有師傅那雙漸漸渾濁的眼神,告訴我“幫幫我,傾淚,幫幫我。”
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去處,而我也將在不久之後,徹底消失。
最後一次見到那個一襲紅衣的女子,依舊那麼的傾國傾城,恬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波瀾,她坐在一大片的湖水中央,宛如一朵盛開的紅蓮,她微笑的轉過頭,告訴我:“謝謝!”
我蕩了一下那平靜的湖水,一圈圈的漣漪從湖的最外圍一直盪到湖心,在下一個瞬間,我的身體也漸漸變得透明,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出了最後兩個字:“離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