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作鬧的王全怔了一下,當他看見吳冕手裡拎着凳子指着自己的時候,猛的一下全身瑟瑟發抖。
“滾回去躺着,不老實整死你!”吳冕沉聲說道。
“哇~”王全一隻手是好用的,他的精神徹底崩潰,嚎哭道,“冕哥,我爸他打我,我……我委屈啊。”
“滾!把眼淚憋回去!”吳冕也不敢太大聲,畢竟這裡是卒中中心,他壓低聲音怒喝。
王全像是被抽走魂魄一般,哭都不敢哭,哽咽着轉身,一瘸一拐、腳划着弧線,走回自己的病牀。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馬處長心中驚歎,吳老師到底小時候都做了什麼,上來罵兩句,王全就老老實實的“滾”回去躺着?
王成發臉色極爲精彩,一則是安心,自家那個不省心的兒子終於肯老老實實的看病。但還有一股子不舒服的情緒,在心裡生根發芽。吳冕憑什麼敢罵自己兒子!
“抓緊時間做檢查,準備手術。”吳冕輕聲說道。
“吳老師,這是怎麼個情況?”
“跟您說過,他就是個慫貨。你給他笑臉,他就蹬鼻子上臉,罵兩句就老實。”吳冕笑着說道。
“……”
王成發陰沉着臉,跟着推王全去看病,路過吳冕的時候,王全下意識的賠笑。賤賤的笑容浮現在半身不遂的臉龐上,看着相當古怪。
“哥哥,你小時候把他怎麼着了?”楚知希好奇的問道。
“我抄着板磚,把他臉敲花了。”吳冕笑呵呵的說道,“後來追着他橫穿整個八井子,這貨命好,正好遇到我爸開會回來,把我抓上車。”
“嘿嘿。”楚知希回想吳冕少年英姿,手持板磚,相當好奇。
“馬處長,柳主任,準備手術吧。”吳冕說道,“按時間掐算,現在還沒過黃金6小時。”
“吳老師,您考慮……”柳主任問道。
“有可能是頸動脈夾層,導致的腦梗。抓緊時間取栓……您會做吧。”
“會……吧。”柳主任也怔了一下。
取栓自己是會做,但當着吳老師的面說會做……這句話誰敢說。
“那就行。”吳冕笑笑說道,“我跟着去看一眼,您看行麼?”
“吳老師,要不您跟着上臺,我給您當助手?”柳主任得隴望蜀的問道。
“上臺就不了,小手術,沒必要。”吳冕道,“我就是好奇,去看一眼。”
“我手術……還是能拿下來的。”柳主任覺得吳冕是不放心自己手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不是,柳主任您誤會了。”吳冕道,“我就是好奇,王全會不會這麼衰。”
“衰?”
“是啊,就是倒黴催的,按說年輕人很少會有腦梗的毛病。”吳冕道,“算了,等做了造影再看。頸動脈仔細看一眼,我估計會有問題。”
“好。”柳主任很乾脆的回答,“吳老師,那我先去手術室準備東西。”
“吳老師,真沒想到您一嗓子就把他給吼住。”馬處長也很少見這種古怪事情,特別無奈的搖頭說道。
“去手術室看一眼。”吳冕道,“我算是八井子中醫院的醫務科長,來求您辦事的。”
“吳老師,可別這麼說。”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去手術室。吳冕牽着楚知希的手,楚知希不知道在想什麼,吃吃的笑着。
很快,檢查結果上傳到電腦系統,王全左側大腦中動脈血栓形成,導致該區域血流堵塞,血管不顯影。
診斷很明確,必須要急診手術。
醫生護士忙碌術前各項準備,和王成發交代病情是柳主任以及醫務處的科員一起去做的,留視頻資料,以免有問題。
吳冕坐在手術室裡,和馬處長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聊到手術開臺,馬處長才知道吳老師對醫務處的各項工作了若指掌。不管自己說什麼,吳老師都能說出相應的個案出來。
作爲一名老醫務處的處長,馬處長有些遺憾。這要是一個普通人,自己不管花多大的代價也要把他給挖過來,當接班人培養。
但那時吳冕,是編纂《診斷學》的人,馬處長也只能感慨能者無所不能。
作爲地北省介入科的搖籃,醫大二院神經內科、神經外科每年要救治大量腦梗患者,技術相當過硬。
術中,王全的腦血管造影結果和術前CT血管造影一致:患者的左側腦血管全部被血栓堵塞了!更令人驚愕的是,術中造影竟印證了吳冕的猜測——患者存在頸動脈夾層!
“吳老師,您這診斷水平,真是沒的說。”馬處長看明白情況後,感慨說道。
王全要是任他這麼鬧下去,纔是不可收拾的慘劇。過了黃金6小時,治療效果大幅度衰減。一旦過了24小時,基本就可以判定他下半輩子肯定落下殘疾。
“見過幾例類似的病例,和皮質與皮質下性偏癱、內囊性偏癱、腦幹性偏癱鑑別診斷,很容易得出結論。”吳冕道。
馬處長沒繼續問下去,再問就露怯了。各種鑑別診斷是臨牀醫生的看家本事,自己可不行。看看熱鬧,說點八卦,預防醫療糾紛,這是自己分內工作。
“我見過一例,患者也是這種情況,柳主任給做的手術。術後患者家屬卻不滿意,說是花費太高,找到我這裡。”馬處長說道,“我瞭解了一下情況,最後發現是刮痧導致的頸動脈夾層。”
“嗯,頸部刮痧特別容易併發頸動脈夾層,繼發腦梗。尤其是上歲數的老年人,頸動脈裡有斑塊,隨着外力脫落,進入腦部血管。”吳冕道,“我遇到過12例,這是第13例。最離奇的一例是在加州,有一個年輕人一早開車去學校。”
馬處長有些感慨,看看人家吳老師,隨便就是遇到十幾例。
“出了車禍,後期調行車記錄,我估計車速不超過20邁。她和另外一個車發生碰撞,結果車內氣囊彈出來。”
“本來沒什麼事兒,但因爲頸部受到外力影響,出現夾層。加州的醫生沒考慮到這一點,錯過了黃金24小時,結果很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