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姐姐。”
容儀忽然反握住百里九歌的手,朝着那輛馬車走去,邊走邊道:“那是周國世子殿下的馬車。”
周國的世子?
百里九歌仔細的望去。
只見那馬車的雪緞面上,描着朵朵曇花,裝飾清雅似幽林山泉,在這熙來攘往之中顯得分外出塵逸世。
曇花紋樣,的確是周國世子的標誌,而此人在世人的言論之中,也恰如曇花一般彷彿要轉瞬凋零。
列國民衆皆知,前年宸王帶兵與周國一戰,拿下了周國國都西岐。周國自降爲附屬國,皇帝自降爲藩王,而膝下的嫡皇子也就降爲世子,被送來大商國都朝都爲質,形同軟禁。
百里九歌還記得,前年自己爲給好友求藥,曾以江湖身份闖過那周世子的別院,討走了他的九色靈芝不說,還看着他割下一塊肉給她的好友當藥引,算起來他還對她有恩。只可惜他從小便是個藥罐子,又淪落到給商國作質子,甚至商國百姓都說他體弱的活不到三年了,想想也怪可惜的。
思索之中,百里九歌來到了馬車前,聞到淡淡的曇花香氣從車內溢出,似是將這一塊天地與周遭的市井繁華分割開來。
馬車旁立着的兩個侍衛,正用銳利的目光凝視着她。
容儀鬆開百里九歌的手,衝着馬車啓脣問道:“世子殿下,是你嗎?”
“是在下。”
車內傳出的男聲,清雅、溫潤,有着鐘磬與月色的質感,卻透露着一抹虛弱無力。
“世子殿下,我曾聽我二哥哥提起過你。”容儀關切的問道:“你的身體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咳咳,多謝姑娘關心。敢問姑娘是……?”
“我叫容儀,是右相府上最小的女兒。”
“原是容小姐。”那人清潤而語。
百里九歌不覺小吃了一驚,容儀,竟然是當朝右相大人的女兒?那她口中的二哥,豈不就是傳聞中經常離家雲遊、在整個朝都都堪稱一絕的容二公子嗎?
周世子清潤而無力的聲音再度傳出:“容小姐旁邊的那位姑娘……咳咳,可是奉國大將軍府的三小姐?”
“是我,我叫百里九歌,見過周世子。”百里九歌颯然笑笑,心知周世子是絕對認不出她的,只因當初她闖他別院時用的是那一襲黑衣、頭戴斗笠以黑紗遮臉的江湖身份“黑鳳”。
周世子亦是無聲須臾,方纔對一名手下道:“御風,護送兩位姑娘先回右相府吧。”
“是。”車旁那板着一張臉、甚是嚴肅的侍衛抱拳迴應。
百里九歌忙說:“我一個人可以送容儀回去,周世子,你就不必折騰你的手下了。”
那御風一板一眼,打了個抱拳,“百里小姐,容小姐,請。”
百里九歌盯他一眼,道:“世子殿下何必多此一舉?我百里九歌最不喜歡欠別人人情了,尤其是這種沒什麼意義的人情。”
御風臉色一變,“你這人怎能如此說話!?”
“御風……”車內清潤的聲音阻止了他,“咳咳……百里姑娘,在下並無別的意思,只是適才見你與那些官宦紈絝有些衝突,恐你一人帶着容儀小姐會於回府途中遭遇報復,這才命御風隨行……若是在下的舉措給姑娘帶來麻煩,那在下收回成命便是。”
聽他言語之間溫柔有禮,頗是推心置腹,百里九歌誠懇的笑答:“你多慮了,我也沒有不領情的意思,只是覺得我一人能應付的來,何況你出門在外肯定是有事要辦,手下還是帶在身邊爲好。”
說罷,抱拳拱了拱手,張揚一笑:“多謝周世子體貼!那我這便送容儀回她家去了。告辭!”
揮了揮手,牽上容儀的小手,百里九歌一甩如瀑黑髮,灑然離去,那豔紅色的身影宛如一朵張揚的鳳凰花開在街頭,濃重而醒目,經久不衰。
描着曇花的馬車上,一隻修長好看的手輕輕挑開窗簾,簾後,清潤如靜影沉璧的目光在轉瞬之間似有些許恍惚的鋒銳,定定的凝視遠去的紅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