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卻是沒注意到兩人的眼神交流,她冷睨着死了一地的刺客,然後回眸,冷冷的望向那邊立着的殷浩宸。從他的眼神裡,百里九歌看到的是無比的震驚和濃濃的猜疑。
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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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浩宸猜疑她?
她不由冷聲大笑:“殷浩宸,你還沒看夠嗎?!”
殷浩宸眉峰一旋,似是窒了窒,陰沉的神情冷的像是萬尺寒冰。
他沉默良久,方纔回道:“想不到,你竟有這等武功。”
“這很奇怪?”她步步走近,冷冷說道:“我五歲不到時生母暴斃,落得我一人被帶去江湖,到如今已有十三個年頭!這十三年我摸爬滾打,幾經歷練,吃了多少苦頭才成就這般武功。殷浩宸,你還覺得意外嗎!”
被如此質問,殷浩宸眉目下沉,那陰鷙的眼神已是如千層波濤,愈發洶涌難測。
他制止了身旁侍衛欲出口的維護,雙手負後,深吸一口氣後,似平靜下來,低低說起:“你左手的傷……”
“無礙!”
百里九歌應了一聲,便不想再說,徑自朝自己的馬車走去。
御風也收了劍,將之前被百里九歌甩出的短刀刀鞘撿了回來,在望見短刀上的曇花紋樣時,神色微動,接着又面無表情的將刀鞘遞還百里九歌。
她道一聲“多謝”,擡了左手要握住刀鞘,卻又剎住了動作,不忍讓那精緻的刀鞘沾上血污。
就在這時,一隻修長好看的手從御風的手中拿過刀鞘,接着又拿過百里九歌的短刀,將短刀插了回去,緩遞給她。
她擡眼,只見墨漓不知何時下了車。那蒼白的臉被夕陽灑下的昏黃碎屑鍍了一圈光影,邊邊角角處像是與昏光溶溶不分,近乎透明。
此刻的他正靜靜凝視她,幽月似的眸底涌動着複雜的情緒,密密麻麻的交織成兩汪深潭,深的令百里九歌無法窺知他的真實想法。
她只得笑道:“這血污滿地的,眼不見爲淨,你身體不好就別受這個刺激了,回車裡吧。”
墨漓未語,睇了御風一眼。
御風心領會神,對百里九歌道:“世子妃,你先回車,不用擔心世子殿下。”
百里九歌實在摸不透墨漓,也沒再問,隻手撥開車簾子回到車廂中去了,坐好後撩起窗簾,正望見墨漓朝着殷浩宸走去。
此刻滿地屍體與血泊,墨漓徐徐從中走過,那鶴氅下垂墜的鶴羽若有若無的觸着地,竟是染不上半分污濁。周遭血腥之色反襯得他一襲白衣似霧,衣上的大朵曇花宛如出自天山雪化之地,清雅似得天獨厚,不惹塵埃。
他徐徐停駐,立於殷浩宸面前,卻是面無表情的施了一禮,輕咳兩聲,並無言語。
殷浩宸神色微動,窒了窒,接着也還了一禮,道了聲:“讓世子受驚了,本王先行回府。”
墨漓輕頷首,再緩緩施禮,這纔回到車中。
甫一入車廂便帶來幽幽淡淡的曇花氣息,溫暖而安神,令百里九歌忽的感到一陣安定。
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疲累的感覺源源不斷的涌了上來。
車外,御風已經上馬,駕車而去,車廂下傳來車輪子規律的滾動和顛簸。
百里九歌靠在軟椅背,悠長的喘着氣,平復勞累的軀體。
“九歌。”
似雨打漣漪的聲音輕喚了她。
她望向墨漓,聽他輕問:“很疼吧。”
“什麼很疼?”她不解。
墨漓無奈的一笑,那笑容說不清包含了什麼,卻見他輕輕拿過她的左手,動作細緻而小心。
百里九歌一愣,有些哭笑不得道:“你瞧我這腦子,剛纔就記得要歇會兒,竟都忘了這還流着血呢。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挺疼的,不過都是些皮肉傷,沒什麼大礙!”
墨漓輕嘆:“傷口太深,怎會沒什麼大礙。”說着便從軟椅下取出一張方帕,輕輕裹住百里九歌的手。
她一見那帕子上還繡了淺花的,便道:“墨漓,你這帕子沾了血太可惜了,還是等會兒路過醫館的時候再說吧。啊對了,別忘了提醒我買晚上的食材和給你燒得炭火——”
“傻姑娘。”
這句話冷不丁的輕響於耳側時,百里九歌一怔,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詫異的望着墨漓。
他卻輕輕一嘆,不再重複方纔的話,反是將那方帕小心的包紮好,繫上了結,囑咐道:“往後,別再弄傷自己了。”
聽出他的語調中彷彿有一絲心疼,百里九歌心口暖暖的,展顏笑答:“謝謝你肯在意我,在朝都的這幾個月對我好的人算上你也才幾個。雖然和你接觸很少,但我覺得和你這人相處還挺舒心的。我百里九歌素來是別人對我好三分,我還別人十分,既然我覺得你不錯,就一定掏心掏肺!”
說罷,思及方纔的饕餮門刺客,神情嚴肅了些許,問道:“墨漓,剛纔那些刺客是衝着你來的,你有頭緒嗎?”
本以爲他會好好思考是不是與誰結怨,卻不料他甚是篤定,淡淡道:“是在下的三王弟。”
“你說什麼!是你兄弟?”百里九歌不能置信的呼道。
“是他……墨洵。”墨漓面無表情道:“從前在周國,他便想置我於死地,如今我到了朝都,不在父王眼皮底下,他便更是肆無忌憚了。”
百里九歌驚道:“墨漓,你該不會之前也遭到過類似的刺殺吧?!”
“屢見不鮮。”語調,已漸漸轉冷,如入冰窟一般,“墨洵想讓我客死他鄉,永遠不會再威脅到他。待我一死,儲君之位無法落於身爲養子的王兄身上,便只會是墨洵的了。”
竟是這樣!
百里九歌不由氣憤難當。殘害兄弟之事本已夠令她不齒了,再加之墨漓原就病魔加身,那墨洵竟還要趕盡殺絕?!
不由嗤道:“原來你家也與奉國將軍府一般光怪陸離!”
“光怪陸離嗎……”墨漓冷冷念着,轉而又漾出清清淺淺的一笑,柔聲道:“在下離家已有許久,很多事情不願再議。如今身不由己,哪怕是常常遭遇生死危機,也依然要安之若素,只是連累你了。”
百里九歌渾不在意道:“沒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好歹一身武功,那些個無名宵小我還不放在眼裡!”
說着,順眼望了望窗外,連忙喊道:“停車停車!路邊這不剛好就是賣木炭的麼?我下車買點!”
應着她的話,御風停車。可誰知這馬車早不早晚不晚的剛好這會兒出了問題,一邊輪子忽然塌陷下去。
正要下車的百里九歌一下子重心不穩,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