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門也……”
盧悅坐在望仙藤下，對兩個睜着似懂非懂萌眼的傢伙，非常無力，“你們聽懂我說的意思了嗎？”
長壽和泡泡眨眼。
“好吧！”盧悅嘆氣，“這可能於你們難了些，我就把我理解的道，說給你們聽。”
泡泡眼中的亮光盛了些，它其實有些懂，又有些懵懂，不過元嬰修士自已理解的道，或者於它很有用。
“某十一歲修仙，引路的祖爺爺，雖然一生未行大道，卻非他之過，他把一生所學，全都潛移默化地教了我。歸藏界的師父、師伯，俱是壽有千年的元嬰修士。靈界的師尊師伯師叔，盡是化神。新拜的師父，更是古修大能，他們教我良多，對道之一道，各有理解。”
盧悅覺得她的起點非常高，因爲她的這份起點，希望能幫到這個剛剛開智進階的火精，“我認爲，道只是一個名稱，只是一個字，而不是道之本質，它本無名，可叫任何東西，所以也可叫道。
道之本者，自然也。自然者，是它自己如此，即無一切它自己之外的心意神，還有接觸改變的運化。
故……
千說萬說，無爲、無往、無相、無體、無有、無無等等爲道之本。”
盧悅看得出來，火精天生地養，她說的這些，它可能聽懂了，並且也因爲它自己的出生，而理解了什麼。
再看看還是滿是困惑的長壽，也只能心下嘆氣，她家的小傢伙，到底受了種族和等級的限制。
“……人說大道三千，其實三千隻是一個數。天下無論是什麼，皆可爲道。在我的理解中，道分先天之道與後天之道。
自然而然的運化，以至身與自然運化同一，爲先天之道。無有生有、有中反無、陰陽反覆、陰陽相合、瓜熟蒂落等等。
後天之道，緣於先天之道，爲道路之道、道理之道、人道之道、知道之道……，等等不可盡言，此皆人與事物互相左右影響而生的改變之道……”
盧悅看到泡泡張口欲言又止的樣子，嘆口氣，停下來，“你有什麼想問的？”
在這溶漿之中，得了人家看守的靈草，以至於，她沒底氣用光之環，收這小傢伙。
現在把自己一生所理解的道與之分享，是她唯一能爲它做的，可若它不珍惜，那便罷了！
“你……你說的，我好像聽過。”
聽過？
盧悅眨眨眼。
“是……在什麼地方聽到的？”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泡泡用眼神示意他們所立的靈植空間，又示意外面的冰溶漿和火溶漿，然後轉了一個大大的圈，“道在所有的地方。”
盧悅呆住。
這個得天生地養的小傢伙，果然纔是道生吧？
“你……，這個靈值空間形成的時候，就有你了嗎？”
泡泡懵懂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突然之間，就知道了。”
盧悅若有所思，半晌之後，抱拳深深一禮，“那你能把你知道的道，跟我說說嗎？”
“我不知道。”泡泡目顯疑惑，“就是你說的時候，我才……我才……才知道自己好像聽它們說過。”
盧悅暈了。
說她幸運吧，她是萬般的幸運。
可要說她不幸吧，就沒比她更倒黴的了。
明明最理解道的傢伙，就在眼前，她卻沒辦法知道一丁半點的天生之道。
“你別急，我……我慢慢想，可能……也許……會想起來，然後告訴你的。”泡泡飛到她面前安慰，“真的，我一定全告訴你的。”
盧悅在它大大的眼睛裡，看到清晰的自己，緩緩籲出一口氣，“不要了，泡泡，你跟我們不一樣，你之道，應該是無中生有，有中反無之道，這種道，我是沒法完全理解的。”
泡泡有些懵懂，又滿是祈望，“我……我想跟你，或者跟長壽一樣。”
“呦呦！”
長壽聽了半天不明白的話，最懂自己的名字。
盧悅瞅瞅自家的傻長壽，突然覺得，它這樣，其實才是最開心的。
揉揉收斂了所有本源之力的泡泡，嘆口氣道：“傻瓜，我們都是我們自己，我做我，它做它，你做你，纔是最好的。”
做它自己？
泡泡眨巴着眼睛，它其實也有些明白，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像人一樣。
“我做我自己，你……你接着說。”
“道，是宇宙萬物的始基，生於萬物之間，而又無所不包，無所不在……”
面對求知慾甚強的泡泡，盧悅只能全身心地認真起來。
……
一日之後，長壽終於等不了，自己跑到新建的食槽間吃食喝水。
三日之後，它感覺主人和朋友可能還早，自己伏在食槽那睡下。
半月之後，它的肚子咕嚕作響，感覺好餓好餓。
它好想把主人和朋友正在說的話打斷，可……可又不敢，總覺得，它今天若是打斷了，對眨巴着眼睛，聽道的朋友，會是天大的損失。
沒辦法下，它只好自己把綁在脖子那裡的小玉瓶，用舌頭費了半天勁打開，自己服裡面的靈獸丹。
一粒……兩粒……三粒……
餓了，就煉化一顆，好歹能擋點飢。
盧悅其實早就不行了，她已經把手上的藏書玉簡，全拿了出來，尋找所有關於道的記載和理解，照本宣科的讀給它聽。
此時，她深恨泡泡這個小東西，還不知道神識，若不然……
再次灌了兩口水後，盧悅看到她家的長壽又在那幸福地眯着眼，一邊煉化靈獸丹，一邊豎着耳朵似聽非聽的時候，終於不行了。
“道要躺着嗎？”
“道個屁！”
盧悅仰躺在地上，啞着嗓子暴出一個粗口，“我把所有記載有關道經之類的玉簡，全復給你，你……等你再長大一些，自己看好了。”
這輩子，誰要是再敢跟她談道，她就跟誰急。
哪怕以後收徒了，也絕不要再教這破道，全扔給師兄師姐，哪怕師弟都行，反正絕不要再跟誰說一星半點的道。
想到就做，盧悅又迅速坐起，用空白玉簡，幫它復所有手中有關道的收藏。
她急切地想要離開這個有火精泡泡的地方，只要讓她離開，這輩子再不踏足懸關界都成。
不，是這輩子，她都要繞着懸關界走。
她真是……真是說吐了啊！！
“……你幹嘛？”
復玉簡，泡泡很支持，可是，它瞪大了眼睛，都不知道，她怎麼一下子就把長壽收到那個小小的袋子裡的。
“不幹嘛！我要走了。”盧悅面容嚴肅。
泡泡呆了呆，雖然一直知道，她和長壽不可能永遠呆在這裡，可……可明明他們之前，還其樂融融……
“嗚！不要走！”
“泡泡，你要講……講理！”
盧悅愣是把道理兩個字，縮成一個理字，“該留給你的東西，我也全留好了，等你長大了，把該學的本事，全都學到手，就可以自己出去。”
“我不要，”泡泡哭喪着臉，攔在她的面前，“等我長大了，你是不是都死了呀？”
盧悅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火精在這裡呆了這麼多年，還是這個樣子，等它長大，也許自己的骨頭都沒了是事實，可實話真不是這麼說的。
她爲它忙了這麼久，都有心理陰影了，還這麼……這麼……
盧悅一把拔開它，“你說對了，等你長大，我都死了不知多少年，所以，你也不能跟着我。”
她已經從這傢伙的眼睛裡，看到了某種渴望，所以，也顧不得再生氣，轉個方向，就往外跑。
溶漿突然沸騰起來，撲面而來的熱力，是盧悅前面沒感覺過的，甚至連她的靈氣護罩，在這種熱力下，都有瓦解的趨勢。
“泡泡！你想幹嘛？”
“我要和你一起走。”
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盧悅氣得手抖，好想罵娘，可是臨到嘴邊的惡言，卻在它眼中真有紅色水滴往下掉的時候，嚇了回去。
“不……不行的。”
“行！”
泡泡非常委屈，“我也可以進那個小袋袋。”
盧悅捂住自個的靈獸袋，往旁邊挪挪，“這是靈獸袋，只能裝靈獸，你……不是靈獸。”
泡泡眨巴着眼，它其實有些知道，很多很多年前，那個想要抓它的人，是想把它煉成器的。
雖然當時不知器是什麼，可直覺不好。
現在，它知道器是什麼了，卻更渴望跟着這個不願帶它的人。
這個人……這個人，憑她和長壽相處的樣子，它可以百分百肯定，她是不會把自己煉成器的。
三十三個靈植空間，除了七個空白的，其他二十六個，這人總是把最好的靈植留下來，甚至有的地方，還留了十幾二十株。
現在，三十三個靈植空間，也全被她重新種上種子，有些已經發過芽了，它相信，要不了多久，那些帶着勃勃生機的綠色，都會重新綻放。
跟着這樣的人，它覺得安心，更何況，還有朋友長壽呢。
“我不是靈獸，我也可以跟着你，我……我會飄，哪怕你不把我放進袋子裡都行，我……我要出去，我想出去。”
盧悅：“……”
她不想帶啊！
“你走了，這些……誰看着？”
她指指一個飄過來的靈植空間，“你知道，它們意味着什麼嗎？”
一旦被人發現，這些上古留下的東西，肯定全沒了。
“我……我也用不上它們，誰要——誰拿好了。”
盧悅再次被它的大實話噎住。
它可不就是沒管自己採藥？
若不然，就憑剛剛的溶漿高溫，打不過她，毀那些靈植空間，卻可以輕鬆做到。
“你……你要是捨不得，我把它們都弄到最厚實的地方去，就算進來人，也沒人敢到那邊去。”
“……”
面對這樣爲她着想的泡泡，盧悅實在狼狽。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什麼意思，她自己也分不清了，那麼多靈草，她自己可以用幾顆啊？
可是留在這裡又如何？
除了望仙藤的空間，伴生的長春谷因爲是穀物，長得密些沒什麼。可其他地界的靈草，實在是良莠不齊。
要麼擠在一塊，哪怕年份達上了，也是瘦瘦小小，看着可憐。
要麼其中的幾顆，生命力旺盛，把其他靈草吃死了，還把它們的根系，溶成了自己的根系，以至於整個空間，百多平方，只長它們十來根。
“我跟你也說不明白。”盧悅嘆口氣，“我只能說，我有很多很多仇家，見着我的第一時間，他們會不惜代價地殺了我。那天……那些人打架，主因就是因爲找我。”
泡泡瞪大了眼睛。
“你……是天地自生的精靈，泄出一丁點消息，我這輩子，就真的只能永遠逃亡了。”
沒實力，想要護住這傢伙，根本不可能。
“我藏起來也不行嗎？”
“不行！”盧悅斬釘截鐵，“外面有很多大人物，他們對天地靈物自有其感應，我沒辦法掩藏你的行跡。”
難得道門這邊的某些人，還願意看在道魔大義上，維護她一時。
可一旦火精在她身上的消息暴出來，不定有多少人，在暗地裡，想打她一悶棍呢。
有時候，運氣太好，會讓人憤怒忌妒恨的。
難得當個小可憐，可以安安份份的，盧悅真的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嗚……！”
泡泡大顆大顆不溶於岩漿的紅色淚滴掉下來，“嗚嗚！嗚嗚嗚……”
好不容易有個朋友，好不容易有個它能認可的人族，好不容易，因爲她和長壽，它才脫離了咕嚕冒泡的境界，能說能笑，結果嘴巴又要成擺設，它怎麼能不哭。
自家的世界，是哪都好，可它真的好寂寞好寂寞啊！！
“嗚嗚！嗚嗚嗚……”
盧悅傻眼，被它哭得她也好想哭一哭。
“……行了，別哭了，我帶你。”
話才說完，盧悅真的哭喪着臉了，語氣特別硬，“我要進幾個火山，你得儘快把裡面的火元力吸走，讓自己長大，掩藏身形。”
“嗚……呃！”
泡泡立馬止住哭這個工作，眨巴着大眼，“真的……真的嗎？”
“我現在說假的，行不行？”
“不行！”
泡泡大叫，“我會長大的，我還要長出肚子，吃東西呢。”
盧悅的手抖，好想給自己一巴掌。
讓這火精長出肚子，她的光之環怎麼辦？
本來就養了一個祖宗，結果，自己的祖宗還餓着，就又要養一個大肚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