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楚愚鈍,請左相大人明示。”既然無招可拆,索性裝傻。
東方雲齊冷漠的笑,沒有絲毫溫度,“安公子是聰明人,想必應該明白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
終於到正題。安楚心下激動,臉上卻不露分毫,依舊是洗耳恭聽的模樣。
“安公子此次既然應約前來,想必應該有答案給老夫吧?”東方雲奇也不再顧左右而言他,直接切入主題。
“請容安楚再考慮幾天。”儘管最後必定會答應,而安楚也正是爲此而來。只是,若表現的太過急切,也未免太沒有立場。
“自然。”東方雲奇也並未緊逼。“聽說,你似乎很喜歡小女?”
安楚怔了怔,小女?心裡冷笑起來,臉上卻益發恭敬,“小回是個很好的女孩,怎麼會不討人喜歡呢?”
“跟我來。”東方雲奇站起來,轉身往後面走去,方亭外一直侍立着的黑衣人恭敬的跟在後面。
安楚沉吟一番,跟了上去。
左拐右轉,風景如畫,卻沒有見到其他人。
想必,東方雲奇爲了不讓他人知道與自己的會面,已將所有人都驅散開去。
好謹慎的老狐狸。安楚暗自感慨。
走了一段時間,東方雲奇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院牆很高,看不到裡面的情景。
然而,安楚卻已然猜到這是什麼地方。
一顆心,再也無法安定。
隨着鐵門緩慢的開啓,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鋪面而來。
不待東方雲奇開口,安楚依然邁步踏了進去。
滿眼都是綠意,滿園高大的梨樹。枝葉間隱約可見嫩青色的果子,清風徐徐,送來了幾縷桂花的清香。
院子不小。陳設卻相當的簡單,茂密的枝葉後面,隱約可見一間紅色的木屋。
另有一個如月牙般的淺湖。湖面覆蓋一層荷葉,亭亭玉立的粉色花苞掩映在翠綠的荷葉之間。撩動人的心絃。
湖裡面有奇形怪狀眼色斑斕的魚兒歡鬧嬉戲,濺起不少晶瑩的水光。
這就是……小回生長的地方嗎?
就是這個地方,孕育出那樣蘊含靈氣的女孩。
那樣……讓人無法忘懷的女孩。
“她,終有一天會回到這裡來。”東方雲奇跟進來,似乎也陷入了回憶,神色有些飄忽。“因爲,只有這裡纔是她的家。”
安楚一個激靈。猛然從激動的情緒裡面警醒過來。
是的,東方雲奇沒有說錯,終究有那麼一天,小回必定要回到這裡來。
只要東方雲奇希望,小回必定要回到這裡來,因爲,他是她名義上的父親。骨肉相連、血脈親情這八個字,會成爲束縛她的鎖鏈,使她永遠無法得到自由。
安楚不再猶疑,當即表明真心。單腳抵地跪在東方雲奇的面前,“安楚甘願爲大人效犬馬之勞。”
“好。”東方雲奇斷然喝了一聲,立刻將安楚扶了起來,“那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不需要再說兩家話。”
“以後大人若有命令,儘管吩咐,只要能用上安楚,我萬死不辭。”安楚退後一步,恭敬地向着東方雲奇低頭。
“嚴重了。”東方雲奇‘哈哈’地笑,看着安楚滿意地頷首。“既然是一家人,怎麼會讓你去送死呢?不過,老夫這裡當真還有一件事需麻煩你。”
第一個任務嗎?安楚繼續低頭,“請大人示下。”
“聽說,昨日你在外城與周藍陵他們有過會面?”東方雲奇眼帶慈祥,平靜地看着安楚。
東方雲奇這是在試探自己對他是否忠誠嗎?
安楚點頭,“是。”
“談論的內容可方便告知?”
“我與他們的交情本不深厚,不過是吃了頓便飯,什麼也沒有說。”安楚頓了頓,再次開口,“不過,他們昨日聚在那裡,似乎是在送別什麼人。”
“送別?”東方雲奇的眼神閃了閃,眼裡的神色益發莫測起來。“其後呢?”
“之後我們便各自分開。”
“好。”東方雲奇讚許地看着安楚,目光裡面含着期待,爾後悄悄地靠近安楚的耳邊,輕聲地說了一句話。
“老夫,會讓你坐上東沂城副城主一職。”
安楚臉色一變,驚訝地看着東方雲奇。
“老夫相信你可以。”東方雲奇含着冷漠的笑容嘉許。
“可是這……”,安楚有些爲難。副城主,職位可大可小,責任可輕可重,是很難拿捏的一個官職。
何況,如果他答應東方雲奇,勢必就要與楊少臨做對。
小回是那樣相信楊少臨,他怎麼可能去針對他呢?
“副城主一職,本來就是爲監視城主而存在。聰明如你,難道不知道若沒有楊少臨的同意,這塊玉佩根本就不可能重見天日嗎?”東方雲奇頗有耐心的勸誘着。
安楚沉吟,心裡卻也明白,東方雲奇說得正是他心裡所想。若是楊少臨沒有點頭,東方雲奇的人馬,怎麼可能從坍塌的‘罪獄’裡面,挖出這塊玉佩來?
只是……他該去懷疑他嗎?
楊少臨,與東方雲奇,又有什麼關聯?
到底,該不該信?
“還是說,你真那麼相信他?”東方雲奇冷笑起來,繼續拋出重型炸彈,“你當真以爲,當初如果沒有他的默許,小梨會那麼輕易讓人脅迫,而後被逼入‘罪獄’?你就那麼相信,楊少臨不是壞人,不會傷害別人?尤其,不會傷害到小梨?”
如同被五雷轟頂,安楚外表冷漠的神色差點被震碎。一直以來,因爲他相信小回,所以也相信小回所相信的人……可是,小回從不對身邊的人設防,是一個很容易被身邊之人欺騙的人,如果楊少臨其實並不可信呢?如果,他想要謀害小回呢?
即使知道東方雲奇是在刻意離間他們,但是,這種可能性,讓安楚的心,無法再次寧靜下來。
安楚不敢再想下去,再次後退幾步,面向東方雲奇恭敬地跪下來,“安楚,必不辱使命。”
“好。”東方雲奇拍了拍安楚的肩膀,“老夫相信定你不會讓老夫失望,你先回去等候通知,任命的文書,馬上就會批下來。”
“謝大人。”安楚站起身來,最後將眼前滿是紅梨樹的庭院打量一番,毫不猶豫地隨着黑衣人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黑衣人再次走了進來,見東方雲奇仍然在紅梨園徘徊,猶豫着上前。“大人,這個安楚,真的可以相信嗎?”
“自然不可信。”東方雲奇冷笑,雙眼裡面再次恢復那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
“那大人……”,黑衣人踟躇着,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孫舉,你跟了本相這麼久,難道都沒有長點腦子嗎?”東方雲奇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叫孫舉的黑衣人一慌,連忙跪了下來,“屬下該死,請大人責罰。”
“起來吧!”東方雲奇毫無情緒的說了一聲,擡手往身邊的一株梨樹上扯下一根枯死的幼小枝幹。“這個安楚,是一把利器,而且,還是一把雙刃劍。武器,只需要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就好,握劍的人是自己,何需去信任自己手中的武器?”
“雙刃劍?”孫舉納悶。
“安楚此人不能小覷,在‘罪獄’那般黑暗的地方,也能收服過百人爲自己所用。而在‘罪獄’被毀之後,這些人遵從安楚的吩咐,分佈在不同的地方,刺探着各方面的消息。若能適宜的駕馭安楚,他就會是一把攻擊敵人的最佳武器。”
“如果駕馭不好的話?”孫舉小心翼翼地繼續問。
東方雲奇冷冷地瞪了孫舉一眼,然而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並未生責怪之意,“如果駕馭不好,他就會變成雙刃劍,最終會將刀刃,指向握劍的人。”
“如此說來,大人必定有把握可以駕馭好他。”孫舉刻意地恭維着。
東方雲奇卻沒有再說話,擡頭看了看碩果累累的梨樹,冷漠地開口,“他在京城的這段時間,派人盯好他,如有異動,立刻來報。”
“是。”孫舉恭敬地行禮,倒着步子退了出去。
東方雲奇依然立在紅梨樹下,久久都沒有動彈。
孫舉一路出了紅梨園,照着東方雲奇的吩咐命人暗中跟蹤安楚並監視七行蹤後,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孫舉走到桌邊,從書桌的暗格處拿出特製的信筏與毛筆,匆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而後將信筏卷好,仔細地捏在手中,塞入一個小小的竹筒內。打開房門,左右環視一番,確定無人後,曲指含入嘴中,發出一聲並不響亮的短嘯。
只聽‘汪汪汪’幾聲,一隻毛髮極長的棕色狗便從院外跑了過來,吐着舌頭蹲坐在孫舉的面前。
孫舉熟練的伸手探入狗的腹下,將竹筒塞入事先就已經固定好的地方,用長長的狗毛一蓋,什麼都看不出來。
“去吧!”孫舉揮了揮手,這狗似聽懂了一般,站起來就悠哉悠哉的跑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孫舉的額頭已經沁出汗漬,長長的吐了口氣,連忙擡手抹了把冷汗。
本來,他忠心不二的爲左相辦事,一直沒有出過差錯。哪知他內人卻不小心落了把柄在外,無奈,自己不得不趟入這渾水之中。
孫舉很明白,像現在這樣寧靜的日子,只怕已經不多。而根據左相大人那謹慎的性格,他孫舉的性命,也已經走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