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羣的假山後面是一個不小的院子,高大的常綠樹樹姿雄偉優雅,生長的異常茂盛,枝葉間的花朵大多已經枯敗,冒出一個個青色的果實。
樹下的藥圃裡面種着不下十個種類的植物,顏色鮮豔,夾雜着數朵黃色的嬌小花朵。四周的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藥草清香,讓人沒來由的放鬆了精神。
周圍安放着怪石嶙峋的假山,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立或臥,將整個院子遮掩的密不透風。每個假山上的石縫裡,都會冒出綠油油的草來,橫橫豎豎的有規則的成長着,細細的看去竟像是一個古怪異常的陣法般。
正思量着,慕容宮晨已在假山的正中央停下,伸手在身旁的假山上摸索一番,那座假山緩緩的移動開去,仔細的一看,假山下面竟是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一層層的階梯綿延着向下傾斜,不知道通向何方。
“你確定這裡可以出去?”我猶疑着指着洞口,有些恐懼,退後一步,“我還是從正門出去好了。”
“別胡鬧。”慕容宮晨擺出訓妹妹的語氣,頗爲無奈的盯着我,低頭從腰帶裡解下一個布袋,“這個給你,出門在外沒錢寸步難行。”
這兩兄妹可真是,這麼喜歡給別人塞錢嗎?然而此刻我也沒有理由去拒絕,一個人孤身在外,若是沒錢,可如何去那東沂城。
所以我沒有猶豫,伸手接過直接塞到腰帶裡,“謝謝!”
深深的呼吸,平復下自己的心情,擡腳邁上第一級階梯,第二級……
“月回姑娘。”在我全身即將沒入黑暗之際,慕容宮晨突然開口叫我的名字,我詫異的回過頭去,只見慕容宮晨揹負着雙手,整個人融化在夕陽裡,渾身附上一層金色的光芒,竟有些閃閃發亮。
我有些愣神,傻愣愣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你可知東沂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懵懂的搖頭,對於我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就連聖賢書也不讀的人來說,怎麼可能知道東沂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況且,李墨白也從來不曾與我說過有關這個國家的事情。
慕容宮晨背轉身背對着夕陽,擡頭看向天空,“那裡,是一個相當恐怖的地方。”
恐怖?一個城市被用恐怖來形容,我的想象力充分發揮作用,難道那裡住了一個誰都無法打敗的惡魔?
我搖頭,一臉的窘迫,又不是存在魔法的世界,哪裡來的惡魔呢?
“東沂城,是朝廷用來關押重犯的地方。那些犯下罪大惡極的罪行,卻又不能殺的人,全部被關押在那裡。”
“哎?”我相當的意外,既然犯下了罪大惡極的罪行,關押那些重犯需要用上一整座城嗎?那麼那裡用恐怖來形容可真是一點都不爲過,恐怕那些重犯們已經把整個東沂城鬧得不可開交了吧?畢竟,誰不想要自由呢?
如此的地方,守衛必定森嚴,李墨白又是怎麼闖進去的呢?
“那裡的守衛很森嚴吧!”咋了咋舌頭,我有些感嘆,貿然的闖進去的話,我會不會是去送死呢?
“作爲唯一入口及出口的東沂山上,全是高手中的高手。有些是在江湖裡有身份地位的人,被朝廷抓住了把柄,於是被強迫在那裡居住,守衛着整個東沂城。”
“有些呢?”這個東沂城,原來是這樣複雜的一個地方!心裡有些沒底,這樣子的地方,我一個人能行嗎?
“有些是那些抓住犯人的世外高人,爲了避免他們從牢獄裡逃出來,自主的守在了東沂山。”
“剩下的便是那些歸屬朝廷的人,全部都不可小覷。”
“公子他知道嗎?”李墨白知道那裡如此的危險嗎?他一旦知道去了那裡,可能會沒命回來嗎?
爲了一個被父母拋棄的人,拋卻性命,值得嗎?
“他知道。”慕容宮晨低下頭來看着我,眼神裡有難以察覺的哀痛,“即使如此,他還是選擇要去。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我低下頭去,努力控制着臉上的表情,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強迫着自己開口,聲音卻無可抑制的帶着顫音,“爲了救我。”
“你既然知道,還執意要去糟蹋自己嗎?”
有些擡不起頭來,卻更加的堅定了意志,暗暗擡手拭去眼中的朦朧,“我並非去糟蹋自己,我是去救他!”
“以你目前的武功,不可能。”慕容宮晨淡然的說着,突然揚手,一把短刀從他袖中疾射而出,直取我的眉心。
詫異的擡頭,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知道我會武功?是李墨白告訴他的,還是我不小心露了餡?
走神間,匕首已在眼前,來不及猶豫,我側頭躲過,伸出兩根手指夾住滑過耳畔的短刀。幾縷髮絲從耳畔垂落,隨着晚風融入夜色之中,“你是怎麼知道的?”
“‘白隱心法’,是我給墨白的。當年我們兩人都沒有參透,卻不曾料到你竟然學會了。”
原來如此,所以無論我隱藏的多深,始終瞞不過慕容宮晨的眼睛嗎?
“將內息隱藏的如此之好,至少將心法練到第四重了吧?”
我也沒有打算隱瞞,坦然的回視,“第六重,已經練到第六重。”
慕容宮晨大駭,無法隱藏住臉上的驚詫,當年他們看都看不懂的東西,眼前這個如此年幼的少女,竟然已經練到第六層!
這樣說來,也難怪除了自己,竟然無一人發現她會武功。
‘白隱心法’本是一種隱藏內息的心法,若是練到第九重,內息將會化整爲零,如同返璞歸真般完全融入身體的奇經八脈之中,再無外人能查覺半分。
即使擁有驚世駭俗的武功,在別人感覺來,也不過是個毫無內息的普通人而已。這便是‘白隱’的可怕之處,明明是個輕易可奪走別人性命的人,卻不會讓人生防備之心。
不過,東沂裡關押着的那些人,可是不會管將要被殺之人是否會武功,老人小孩都照殺不誤。
對她來說,那裡還是太過危險。
“一定要去嗎?”慕容宮晨在內心嘆息,採兒無法阻止墨白,他也無法阻止她嗎?
“非去不可。”仰着頭,我認真地看了眼慕容宮晨,恭敬的對着他行禮,“再見。”
已經耽擱不少時間,我已經無法再等下去了。
“在天月樓那天晚上,不少人看到你與李墨白一起,下山後買個斗笠帶上吧!”慕容宮晨轉過身去不再看我,目光鬆動,閃現着仁慈的不忍。
那神色,真彷佛是送我去赴死一般!
“出了密道後是盈鎮,你先在那裡弄清楚當下的情形,再去東沂找他吧!”不知慕容宮晨動了哪裡,假山緩慢的合上了,慕容宮晨金色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視線裡,只餘下嘆息。“我會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回……來嗎?
我伸手扶住兩邊的牆壁,忍不住的露出苦澀的笑容,如果那裡真是如慕容宮晨所說,要回來怕是會很困難吧!
明明就知道危險,你爲什麼要去那裡?
真是個笨蛋!
我們都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