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不多穿一件。”谷世臣走進來的時候忍不住說道。
“並不是太冷。”她開口,聲音還是如往常那樣,只不過曾經她是那麼張揚有活力,好像沿着燦爛的山花奔流而下的小溪一樣,如今沉靜無波,是內斂深沉的的潭水。
谷世臣不自覺心裡一疼,到底她都經歷了什麼,讓她在這段時間內變化那麼大。
其實程念傾變成這個樣子,並不是因爲受打擊導致的,大概她現在有點像佛家裡所說的看破吧,就像一個貧窮的乞丐,他一開始一無所有,所以無所顧忌,有一天他忽然得到一個珍貴的水晶杯子,他視如珍寶,每日裡幸福着,時而會擔心失去它而惶恐,到最後他一不小心打碎了這個水晶杯子,驚痛之後,他爲曾經擁有過而感到開心滿足,雖然回到了當初一無所有的生活,但他有了一段美好的回憶,這時候的乞丐就會心情很平靜,很滿足。
如果他看不破,他就會日日哀嘆,後悔莫及他自己的不小心,恨不得回到當初,從不曾得到水晶杯的日子,很多人都會因爲失去某個重要的東西而哀嘆不已,紅塵裡誰不是在一直煩惱,沒趕上促銷,沒趕上折扣,惋惜着本應可以得到的東西,最極端的就是賭徒,失去一切之後後悔莫及,痛哭流涕,把整個人生都用來懺悔。
程念傾如今能夠看破這一點,其實無非是因爲她已經失去的夠多了,一個習慣受傷的人,面對新增的傷疤,是沒有什麼太大反應。
“你喝點什麼嗎?”程念傾說,她現在每天都注意補充營養,絕對不會發生什麼,我心情不好我就不吃飯,吃不下我就堅決不吃飯的事情,照顧好自己,這是最起碼的原則,借酒澆愁什麼的更不適合程念傾了。
“給我也倒杯牛奶吧。”谷世臣說。
程念傾就直接給他倒了杯牛奶,然後坐在沙發上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纔。”他看着她,簡單的家居裝扮,即便是住在酒店裡,也像在家裡一樣自然。
程念傾也在打量谷世臣,她微微一笑說道:“看來美國的陽光不錯,你的膚色現在看起來很健康,夏沐雨呢,你們一起回來的嗎?”
“她先回家了。”谷世臣說,聽到程念傾提起夏沐雨,他有些心裡難受,想要問她現在的境況,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是看見新聞了吧,的確是鬧得挺大的。”程念傾知道他的來意。
“我會去找安琛西問個明白的,他這樣做太過分了。”谷世臣說。
程念傾說:“不用了。”
“怎麼能夠不用,我當初選擇離開的原因就是相信他能夠照顧好你,如他保證的那樣,如今他都做了什麼,我一定要找他問個明白。”谷世臣提前安琛西就是滿滿的憤怒。
程念傾一愣,看着谷世臣呆呆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他保證了什麼?”
谷世臣嘆息了一聲,“當初我本來想留下照顧爺爺的,是安琛西勸我離開的。”
程念傾有些驚訝,那個時候她還跟谷世臣在一起,只是因爲媒體輿論,安琛西在那個時候一直陪在她身邊,給她澄清流言,一刻不停地跟着她,難道那個時候安琛西還去找了谷世臣,還勸他離開。
“我那次離開雖然看似是躲開我家族的紛爭,實際上是安氏另有工作給我,而我離開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要能好好照顧你,那個時候他說了,他會好好照顧你,因爲他認定你是他的妻子,我是相信了他,所以我才離開,早知道今日他會那麼不負責,我當初不顧一切也要帶你走。”谷世臣氣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原來安琛西曾經還這樣跟谷世臣說過,程念傾笑了笑,他那樣彆扭的人,要在情敵面前保證一大堆來讓情敵趕緊出國,安琛西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一定很鬱悶。
“你笑什麼?你覺得我在騙你嗎?”谷世臣在生氣,卻看見程念傾微微勾脣笑了起來,他不由地問道。
程念傾搖搖頭,“我相信,他幹得出來這樣的事,不過我並不生氣,事實上,離婚就離婚,我當初嫁進安家的時候就在想着這件事了,如今我的願望終於到達成了,我開心還來不及。”
“可是你根本就不開心,你現在的笑都像隔了一層玻璃一樣。”谷世臣盯着她淡淡道,“在我面前,難道還要壓抑真實的情感嗎?你我之間,難道還需要這麼僞裝嗎?”
程念傾一愣,呆呆看着谷世臣。
谷世臣的頭髮短了一些,在美國吃了那麼久的苦,他的意志沒有被打垮,一雙眼眸雖然深沉了一些,但還是不減當初的堅定,他此時盯着她看,好像要直直地看到她的心裡,看那表面上一片平和掩蓋下的傷口,非要看出來那猙獰的傷口,看清楚她傷的多重才肯罷休。
程念傾一下子移開了眼,不知到爲什麼,聽谷世臣這麼說,她竟然有些難過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她明明可以做到一切不在意的,因爲她都已經習慣了被整個世界拋棄,被所有人拋棄,從她很小的時候被送到遙遠的異國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擁有的只有她自己。
“你們好歹回來一趟,你回家去看過了嗎?谷爺爺怎麼樣,我之前跟着他去看過一回,雖然閉着眼睛,但是身體狀況看起來還好,他們應該會好好照顧谷爺爺的。”程念傾試圖轉移話題。
“我沒有回去,我只是在機場附近吃飯,聽到人們談論案子的事情,知道你出事了,我就立刻趕過來了。”谷世臣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說道。
程念傾驚訝地看着他,隨即說:“世臣,你不應該過來,我現在怎麼樣,都跟你沒關係,你該回去看看你的爺爺了,你是他的孫子,現在他的處境不好,你的處境也不好,你不要自找麻煩了。”
谷世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逼近她說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知道如今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該做什麼,可是我做不了,當我聽到你有事的時候,我的腦子全部亂了,我什麼都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