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開心猶豫不決,理智告訴她要說,一定要說,不能把謊言無止境的繼續下去,然而話到嘴邊,她連動一動嘴脣都很艱難。
說出來以後,他會怎麼做呢?
她會失去唯一一個真心對待她的人,反目成仇。
不知不覺之間,甄開心突然發現,這些天的相處,已經讓她不習慣沒有他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早上醒過來看不到他的臉,有一天面對欺辱,依舊只能自己硬抗,有一天兩個人相見如同陌路,甚至翻臉成仇……
那麼,她會怎麼樣呢?
不說,她就是個很壞很壞的人,把明亦涵矇在鼓裡,害他和家人不能團聚,說了,她就會永遠失去他,永遠。
甄開心猶豫不定,這是一道太難的選擇題了。
好在,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解救了她。
接起電話,對面不出意外的,傳來了汪梅的聲音:“檢查完了吧開心?吳醫生跟我說該查的都查完了,你明天晚上七點鐘,去你學校附近的時鐘咖啡廳,自己一個人來,別帶同學啊,我有事兒找你。”
甄開心拿着電話,有些疑惑的問:“媽,你想見我,我回去就好了嘛,咖啡廳又貴又費事……”
“讓你來你就來,記住,一個人來啊。”汪梅不放心的叮囑了一番,這才掛掉電話。
甄開心拿着手機,半天晃不過神來。
之前她還能告訴自己,興許是自己不在家的時間長了,汪梅想念她了,這才突然善心大發催她去檢查身體,可是她一到醫院,甄東一就來了,倒像是看着她盯住她一定要檢查好似得,這邊剛檢查完,人還沒走出醫院呢,汪梅又來了電話,約她明天晚上去喝咖啡。
這怪事兒一樁一樁,一件一件的,疊加在一起,讓她忍不住犯嘀咕,這汪梅,是有什麼事兒吧?
看到甄開心愣愣的望着手機出身,明亦涵垂下頭關切的問道:“又怎麼了?”
“沒,沒事。”甄開心這纔回過神來,怕明亦涵擔心,同時也疑心自己是想多了:“我媽想我了,約我明天晚上一起喝咖啡……可能是我快畢業了,她想拉攏我,趕緊嫁給甄東一?畢竟,現在帝都娶個老婆可貴了,有現成的,幹嘛不用哪。”
甄開心都有點佩服自己了,這麼淒涼的話,居然能被她這麼自然的說出來,果然死豬不怕開水燙。
明亦涵蹙了蹙眉:“你放心,甄東一那邊,就交給我好了。”
對付個把甄東一那樣的貨色,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甄開心看着明亦涵一臉的壞笑,心裡不由得爲甄東一點蠟——惹上了明亦涵,只怕甄東一要倒大黴了。
眼下暑假已經過去了一大半,甄開心的暑假作業基本沒做,這回從醫院回來,她顧不得細想汪梅的企圖,只在書房裡發奮努力補作業,補着補着就玩起了遊戲,被明亦涵當場抓包,苦逼兮兮的寫到晚上十點多才罷休。
第二天兩個人又在帝都轉了一圈,明亦涵聲稱要多看看帝都,好喚起自己的記憶,結果記憶沒喚起來,反而喚醒了甄開心的購物慾,兩個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甄開心到家匆匆換過衣服,就按着約定去時鐘咖啡廳找汪梅去了。
由於甄開心的再三堅持,明亦涵沒去送她,甄開心特地挑了一條純白色的棉布長裙去見汪梅,把新買的衣服包包都放在了一邊,時刻牢記自己現在的定位——兼職做保姆的貧困少女。
平時甄開心又是忙着兼職,又是忙着學業,上大學好幾年愣是沒好好的在這附近逛過,直到走到了時鐘咖啡廳門口,她才發現,這咖啡看起來很大,很高檔,裝潢氣派,環境優雅,十分不像是汪梅女士的手筆——要知道,汪梅是在路邊喝一碗豆腐腦都嫌太貴的。
心中片刻的錯愕過後,甄開心走進了旋轉的玻璃門,四處張望了一下,果然在樓梯口看到了汪梅在向她招手,她小跑過去,汪梅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怕她會跑一樣,拉着她就往樓上的貴賓間走去。
甄開心疑惑的問:“媽,今天就你和我嗎?幹嘛要來這種地方……你今天怎麼啦?”
汪梅回過頭看了看甄開心,臉上罕見的露出一絲憐憫,一邊拉着她走一邊說道:“開心哪,你不是一直想見見你的親生媽媽麼?她也想見你,喏,今天我就是帶着你來見她的。”
甄開心手腕被汪梅抓住,整個人如同布偶般被汪梅拖着走,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整個人都有點愣住了。
親生媽媽……
是的,她想見,她曾經非常非常的想見。
在她孤苦無依的時候,在孤兒院吃不飽餓肚子的時候,在甄家被甄東一欺負,被汪梅責罵的時候,在她一天打三份工只爲了賺出微博的學費的時候……
她曾經非常想要見一見自己的親生媽媽,不爲別的,只爲了問她一句,我做錯了什麼。
可是她現在長大了,經歷過那麼多的折磨和痛苦,回過頭來再看自己走過的路,發現自己一個人原來也可以捱過去,心中對媽媽的渴望,已經不再那麼強烈了。
在她需要媽媽的時候,媽媽從未出現過,所以,她其實也沒必要一定要出現,非出現不可了。
甄開心被汪梅拉着,很快走到最裡面的貴賓間門口,汪梅虔誠的敲響了房間門,隨後拉着甄開心滿臉笑容的走了進去:“江小姐,開心我帶來啦。”
咖啡廳佈置精緻的雅間內,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端坐在桌前,身上的衣服質地很好,神色看着也很柔和,雖然不再年輕了,但是依舊很容易給人好感。
聽到汪梅的話,她吹了吹杯子裡的咖啡,輕輕的擡起頭來,跟甄開心對視,隨即,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睜大了眼睛,驚訝的無以言表——是她!
貴賓間裡坐着的,赫然就是小雪球和洛星棋的媽媽,正在爲女兒換腎的事情愁眉不展的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