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擔架擡出醫學院實驗樓的。
日出之後,手機信號一接通,他們就打了120叫了救護車,幸好那時天色尚早,學生們尚在睡夢中,整個學校靜悄悄的,沒被人發現120來實驗樓拉走了一個人,我可不想成爲近期學校裡的頭版頭條,“醫學院實驗樓再現驚魂一夜”,你看,連標題我都幫它想到了。
至於我們四個爲什麼會違反了規定,在實驗樓了呆了通宵,也被方妙妙梨花帶雨、滿嘴跑馬的一番表演,給硬生生瞎掰成了“我們還以爲是11點才鎖門,不知道其實是10:50就鎖門,所以出來晚了,結果被關在下面一晚上,嚇死人了,連我們的朋友都被嚇暈過去了。”
不知道是守門大爺本來工作就有疏漏偷懶怕被追究責任,還是因爲妙妙這麼嬌嗔可愛的妹子跟他賣萌撒嬌,守門大爺居然就那麼信了,輕易的放過了我們,臨走前還捉着妙妙和季子春的手,殷切的囑咐他們好好照顧我。
附在我身上的靈體,本來用我的皮囊做束縛帶,勉強拼在了一起,結果被擡到外面給陽光一照,瞬間碎成渣渣,變成無數的黑影風一般的逃遁回了地下二層。
多出來的靈魂雖然走了,但他生前的記憶卻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腦海中,將和我的餘生永遠糾纏在一起。
我知道他因何而死、又因何變成現在這樣。他害了人,以命相抵尚不夠,命運要讓他看着自己被**分屍,感受被他所害之人死前所感受到的那種恐懼,所以纔會讓他已經死了,靈魂仍舊停留在軀體,這是今世債今世償.
可悲的,他甚至以爲他當時還活着,其實,這只是命運給他開的一個小玩笑罷了,只有讓他以爲自己還活着,這用恐懼,這種對生的渴望,纔會最徹底的變成絕望。他的靈魂被固化在已經斷了生機的軀體上,跟着肢體被分割成無數個部分,徘徊在陰世和陽世之間,不能脫離,不能輪迴。他做了這麼壞的事,活該受到這樣的懲罰,這纔是真正的償還!
但正因爲我有了他生前的記憶,所以我比誰都更清楚的感受到了他所遭受的一切,恐懼、絕望、後悔、內疚……其實在他看着自己被解剖**的時候,他就已經深刻的反省過自己的錯誤了。
我對他的情緒感同身受,如果是我,我也會希望,既然我已經知道錯了,就請放過我,不要再對我不依不饒的用如此殘酷的手段折磨我了!
但是做錯了事,並不是只要認錯就可以不用爲其負責,可以不用補償的。所以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如果我不幫他的話,他將會一年十年一百年都是這個樣子,支離破碎的、帶着絕望和悔悟,永遠徘徊在孤獨寒冷中,無窮盡的尋找着他身體靈魂的碎片。
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應該幫他,我開始後悔之前答應幫他拼回去了,沒有先約,現在就不會這樣糾結猶豫、舉棋不定了。
當天午夜,醫院的走廊靜悄悄的,連值班的護士都開始有點精神恍惚了。
我拔掉手背上的吊針,小心的避開了值班人員和走廊上的監控鏡頭,像一抹遊魂一樣,從清潔電梯溜出了醫院。
的士把我拉到了北校區門口,破軍已經銜着我的小布包在那裡等我了。
我接過布包掏錢付了路費,謹慎的直到目送着的士開遠了,才和破軍找了個很隱蔽的位置,破軍變回原形,馱着我輕巧的一躍,飛過了圍牆。
一人一狼偷偷摸摸的潛進實驗樓裡,通往負一、二樓的樓梯口已經落鎖,我從小布包裡摸出一根非金非石的絲狀物,捅進鎖眼裡隨便扭動了兩下,鎖就咔噔一聲開了。我往自己身上掛了塊開過光的九字真言牌,才輕輕推開門,下了負二層。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就開始像個收破爛兒的一樣,在每個標本室、教室、實驗室、解剖室裡挑揀出些手啊腳啊脾臟啊,運到我昨晚出事那間教室。
我算了算時辰,還不賴,擇時不如撞時,就現在吧。我從揹包裡掏出鎮物擺在屋子四角,用銅錢在正中間擺了個小小的護陣,最後是一個草人,我咬破手指在上面寫下我從網上查來的生辰八字之後才把草人放進了陣中。
我一邊做這些事情一邊絮絮叨叨的對着空氣說話:“這是你的生辰八字沒錯吧,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出名,網上隨便一搜‘變態分屍殺人魔’、‘紅粉殺手’什麼的,馬上就能出來幾大屏幕你的消息。可能你自己也沒想到吧,你這麼個混混,最後還因殺人被判立即死刑而死,死後,居然還能上社會版新聞教化衆人、成爲大學教材裡的著名案例、屍體還能變成標本做教學工具,這些事情在無意之中給你積了多少德你知道嗎……好了,路已經給你鋪好了自己進去吧!”
我拍拍手上的灰,立在陣法旁邊,看着這些昨天才剛上了我的身把我送進了醫院的朋友們從標本上浮出來,聚成一個鬆散的人樣,黑乎乎的影子中間還有明顯的裂縫。
它衝我點頭致意,然後倏地一下鑽進了草人當中。
“接下來我要擠壓你的靈體,讓它自然融合在一起,這個過程你可能會有點難受,你忍一下……破軍。”破軍把一隻爪子搭在我的腳背上,一道暖流從他的爪子順着我腿部的經脈遊遍全身。
我全神貫注的盯着草人,飛快的變換着手印,隨着我的動作,草人裡傳出令人牙酸的碾壓聲和讓你心酸的**聲,我能感覺到它的靈體比之前凝實多了,但還沒有完全融合在一起,這時候靈魂間的斥力也越來越大,讓我漸漸感到吃力,額頭上爬滿了細密的汗珠。
哼,我就不信我把它壓不回一整塊,我增大了從破軍那裡借力的量,再一次加快了結印的速度,一股巨大的力憑空而生向草人壓去,連空氣都被激盪除了一道風來。
伴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那些靈魂碎片十分明顯的一縮,外力明顯壓制了內部的斥力,開始相互融合。
就在我以爲快要成功、臉上都已經不自覺掛起了得意地笑的一霎那,草人突然炸裂開來,變成無數的草沫碎片飛散開來,落了我一頭的草屑,巨大的衝擊力讓我喉嚨一甜。
我艹,沒想到內部的斥力會跟着外力的變大而變大……“朋友,看來你的靈魂分看得太久了,相互之間已經不認識對方了,所以纔不接納對方融合,現在看來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說着,我亮出了最後的絕招——一根骨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