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語看向坐在輪椅上的展振霆,用一種很平靜的語調說:“我之所以會下廚做飯,全因爲我媽栽培的好!”
或許是心裡替劉靜打抱不平,所以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不光是自豪,還有賭氣的成分在。
展振霆忽然沉默,過了半晌,才擡起頭看向莫輕語,慈和的目光中深埋歉意,“你母親一定很辛苦,不過有你這麼貼心懂事的女兒,她一定很欣慰。”
想起兒時只有劉靜陪伴,莫海清對待她的態度尤爲冷漠,當時不明白莫海清身爲一個父親,爲什麼會那麼冷漠的對自己,現在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爸,您不是要看樂樂嗎?樂樂來了。”莫輕語側頭瞧見古麗把展樂抱下樓來,跟着把話題給岔開了。
展振霆面露喜色,低落的情緒一下子不見。
“來,給爺爺抱抱!”展振霆伸出雙手,臉上終於浮現了笑容。
展振霆把展樂抱在懷裡,似撿到寶一樣,一邊逗着展樂的眉眼,一邊笑道:“老天真是開眼,讓一切的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雖然不明白展振霆的言外之意,不過莫輕語猜想,展振霆肯定在說這層尷尬的關係裡,展樂是最好的催化劑。
“爸,您今天說話好奇怪?”莫輕語淡淡的笑了笑,捕捉着展振霆的情緒變化。
“是嗎?”展振霆似乎不覺得,擔心露出了什麼破綻,擠出一絲笑容,“爸只是最近多了點感慨,胡言亂語來着。”
展振霆走之前,給莫輕語留了一句話,讓他明天一早到展宅去一趟。
莫輕語心裡還是缺乏了一絲勇氣,證實那一層關係的勇氣。
還沒等到第二天,當天晚上,莫輕語便接到展文彥的電話,說展振霆生病住院了。
當她趕到醫院的時候,展振霆已經做完了手術,人還在重症病房查看。
展文彥倒是沒說什麼,孟萍一見到來後,便厲聲質問:“我聽方管家說振霆今天去了素景苑,見過你之後,回來身體就出現異常,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面對孟萍的衝動,展文彥打斷她,“爸的身體一向不好,您說這些話,簡直是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孟萍用詫異的眼光看了展文彥一眼,越想越氣憤的說:“你爸現在的身體越來越好,要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哪會突然犯病!”
莫輕語抿着脣不說話,想到早上對展振霆的冷漠態度,心底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心裡有些怪罪他,但從未想過要中傷到他。
“好啦!”展文彥語氣忽然加重,似乎受不了孟萍每一次的聒噪,數落一般的說:“哪一次不是您在旁邊煽風點火?”
“文彥,你什麼意思?”孟萍錯愕,有些不明白展文彥那份憤怒是來自哪兒。
“我爸昏迷前,一直喊着我媽的名字,而且昏迷的時候,您在他的方便,照您這麼說,那引起爸犯病,和您有很大的關係!”展文彥蹙着眉,並不是推論,而是事實如此。
他有問過方管家,說展振霆回到展宅時,除了沒多少言語之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看起來還很正常,可和孟萍三言兩語後,心裡的怒火激起,不過多時就發病了。
孟萍自知理虧,頓時無話可說,不過看莫輕語的眼神,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子。
莫輕語已經習慣了孟萍那不友善的目光,所以根本不放在眼裡。
重症監護室外,展文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走廊燈光灑下一地冰冷,思緒凌亂成線團,越理越亂。
莫輕語在旁邊安靜的陪着展文彥,雖然中途展文彥讓她回家去,但莫輕語依然沒動靜的坐着。
“輕語,我爸爲什麼忽然會去找你呢?”許久的安靜後,展文彥納悶的聲音響起,附帶苦惱的表情。
莫輕語抿脣不語,心想,這份疑惑的答案不是一直都在你那裡嗎?
“如果是想樂樂,他一定會打電話讓你去展宅的。”大概沒有等到莫輕語的回答,他開始逐一分析起來。
“文彥,你的演技一點也不好。”莫輕語寡淡的笑了笑,心裡有疼痛的感覺。
“演技?”展文彥愣了下,似乎覺得自己剛剛的問題有出入,自圓其說的笑了笑:“面對你,爲什麼要用表演的方式?”
這句話可真夠諷刺!
莫輕語終是隱忍不住,直截了當的問出口,“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對我表演!”
此時是夜裡,莫輕語的聲音直接貫穿了整個走廊。
展文彥忽然伸出手來,把莫輕語的嘴巴捂上,似乎是提醒她安靜一點。
莫輕語也後悔自己情緒那麼激動,臉擺動了下,掙脫掉展文彥的手,情緒開始慢慢冷靜下來。
“有什麼話,等我爸醒來再說吧。”展文彥似無奈的嘆氣。
莫輕語冷不丁地嘲弄一句,“等爸醒過來,說那些話,你能保證他不會再次犯病?”
展文彥忽然震愕住,大概是感覺出莫輕語話裡有話,用低沉的聲音詢問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問出口的那一瞬間,展文彥才發現自己心裡是那麼的害怕與心虛。
“展先生面色慘白,眼神裡有一大片恐慌,請問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緊張呢?”莫輕語盯着他,冷漠的問。
“輕語,我不喜歡你這種說話的語氣。”展文彥沉下臉來,眉眼低沉的瞬間,情緒跟着低落。
“是嗎?那我也不喜歡你這種表面是爲了我好,實際上是害怕眼前的一切出現變故的自私心態!”莫輕語起身,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醫院。
在展文彥去主治醫生那詢問展振霆身體情況時,孟萍對她說,展文彥之所以瞞着她,完全是因爲割捨不下眼前的一切。
雖然孟萍的話她一向不相信,可是對展文彥隱瞞她的態度,她心裡多少有些在意。
那些話即使是氣話,但一樣給了展文彥錐心刺骨的痛感。
展振霆醒來已經是翌日早晨。
展文彥一直在醫院看守,早上的時候,莫輕語送了豐富的早餐過來,貼心的舉動,讓展文彥倍感意外。
他以爲昨晚莫輕語負氣離開,一定會和他冷戰,她竟然沒有。
“你吃過了嗎?”展文彥寫在臉上的關心是不能騙人的,讓莫輕語冷卻的心有了溫熱的跡象。
“你回去休息下吧,我來照顧爸。”莫輕語把視線落在展振霆身上,對莫輕語淡淡的說。
關心被她不經意的略過,展文彥心裡多少有些失落的。
展振霆意識是清醒的,但開口說話還是有些困難,在聽到莫輕語的聲音後,頭微微的朝她那邊挪了挪。
展文彥似乎察覺到了展振霆眼神裡的期待,他便答應下來,“那我等下再過來。”
病房裡,消毒水味道彌散在鼻端,整個房間安靜得可怕。
莫輕語打來熱水,替展振霆擦了手臉,正擰毛巾,聽見一個很吃力且沙啞的聲音響起,“輕語,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莫輕語擰毛巾的手一頓,僵硬的面部表情擠出一記笑容,“爸,都是一家人,哪能說麻煩呢。”
展振霆的表情閃過一絲和緩,但眼神裡仍舊是一汪複雜的深邃,有些吃力的擠出幾個字,“我很慚愧……”
莫輕語哪會聽不懂展振霆的言外之意,心裡凌亂作一團,只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安撫他:“爸,您剛醒來,需要靜養,有什麼話,等您出院了再說。”
好在展振霆答應了她,之後沒再說什麼。
一週之後,展振霆的身體得到恢復,出院的那天,孟萍過來接她,在走廊上碰到莫輕語後,一把拉住她,極其的冷漠的說:“我們談談吧。”
“文彥在給爸辦理出院手續,我得過去看看爸,您有什麼話,現在就說吧。”莫輕語大概瞭解孟萍的意思,談話的那些內容,無非是想給她心靈上一些撞擊。
“振霆住院這幾天,我去他書房看了,在書房裡找到當年你母親寫給他的信,或許這之中能夠解開你心裡的迷霧。”雖然孟萍平時說話尖酸刻薄,不過這會兒一本正經的話,還有那封信,引起了莫輕語很大的注意。
“你直接給我信不就好了?”莫輕語不明白孟萍爲什麼非要讓她借一步說話。
“別一副不信任我的樣子,我又不會吃了你,我們只不過是各取所需!”孟萍拿着那張已經泛黃的信紙在莫輕語眼前晃悠了一下,面部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劉靜的字跡你已經記不清了吧?不過這信紙一看就有了年歲,況且能稱呼振霆阿展的女人,估計也只有你那嫵媚的母親吧?”
因爲是在醫院,孟萍的聲音並不大,可每句話都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戳着莫輕語的心扉。
不管劉靜是什麼樣子,她都聽不得那些詆譭劉靜的言語。
她一直相信劉靜交給她的真善美,所以那些死無對證的侮辱,一點真實性都沒有。
那泛黃的信紙,直接地勾去了莫輕語的心神。
孟萍能夠那麼洋洋得意的在她眼前展示,那勢必覺得那封信有威脅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