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振霆很清楚,他當初是如何辜負劉靜的。
他所謂的彌補多年虧欠,只不過是在彰顯展氏財力有多雄厚。
莫輕語向他說過好幾次,她所謂的親情,是一家人的其樂融融,而不是用展氏的財產來作保障。
“事已至此,你怨怪爸爸也好,我是決不會讓展氏落入他人之手!”抱歉歸抱歉,展振霆依然覺得展氏是他生命中不可切割的一部分,所以哪怕自己的回答會惹莫輕語不開心。
莫輕語一顆心正處於盛怒之中,展振霆的回答,無非是火上澆油。
“爸的意思是,哪怕犧牲文彥,也要顧全展氏的顏面?”莫輕語手心攥緊,一雙眼睛已經被怒火暈染得通紅。
展振霆哪會看不出莫輕語身體裡暗涌的憤怒感,只是他心意已定,即使心裡爲難,表情之中也是一份定然的肅穆。
莫輕語眼神瞬間黯淡下來,自嘲道:“您要的只是展氏永垂不朽,哪裡需要親人啊……”
展振霆神色駭然,脣角蠕動,似想解釋,但覺得理由蒼白,索性沉默應對。
“那我也告訴您,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文彥。”展文彥心裡承受的打擊夠大了,如果展振霆到時候要讓她在展氏和展文彥之間做選擇,她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展文彥。
“輕語,事情還沒發生之前,你不要做這種決絕的決定!”展振霆語氣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他心裡盛滿了惶恐。
莫輕語騰地一下站起來,怒火正盛的說:“是您教會了我未雨綢繆!”
“輕語……”
展振霆看着莫輕語毅然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臟猛地縮成一團,疼得他伸手捂住,怒火在心尖猛烈地燃燒着。
雖說對展振霆的性格不甚瞭解,既然他已經明確了想法,那接下來他一定會加強對展文彥的防備。
內心凌亂之間,她打算去林悅家找姜濤尋求解決的辦法,結果車開到半路,展文彥便打來電話。
“你在哪兒?”電話那頭直截了當的問,聲音沒有起伏的平淡。
莫輕語緊張得眨了眨眼睛,連忙回到:“我在回來的路上了,馬上就到家。”
儘管那語氣聽起來有些冷淡,不過他能打電話過來,莫輕語心裡已經很開心了,隨即打消了去林悅家的念頭,調轉車頭,準備折回素景苑。
莫輕語一進家門就聞到飯菜的香氣,走到客廳,發現古麗正陪着展樂,好奇之間,往廚房走去。
“文彥,你……”莫輕語簡直驚呆了,展文彥竟然繫着圍裙在做晚飯。
這個男人,即使繫着圍裙,依然是魅力難以阻擋。
“餓了吧,洗手準備吃飯吧。”展文彥回頭看了她一眼,語氣裡充滿了溫柔。
莫輕語呆然在原地,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恍惚。
剛剛在電話裡,某人還一副冷淡的嗓音,這會兒又這麼溫柔,她的心臟一時之間變緩不過來。
不過低落的情緒明顯好轉許多。
“我把菜端上桌去。”莫輕語洗完手,走過去幫忙。
“哇,展少,您的廚藝在少夫人的帶引下,越來越棒了!”古麗對展文彥的廚藝授予極大的肯定。
展文彥眉眼帶笑,催促着莫輕語多吃點。
莫輕語吃飯間,還是忍不住偷瞄展文彥的情緒,想從中看出什麼破綻來。
總覺得在這個節骨眼,他忽然表現出的熱情和無恙都有些令她驚訝……
不過展文彥的表情十分鎮定,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
吃過飯後,莫輕語在浴室裡給展樂洗澡,展文彥也走過來幫忙。
平日裡都是古麗幫忙,今晚他竟然把古麗支開了,自己親自上陣。
莫輕語努努嘴,越發覺得展文彥今晚怪怪的,但又怕自己大驚小怪,反而惹得展文彥心情不好,好奇也在心裡憋着。
“幹嘛這樣看着我?”展文彥似乎覺察到了莫輕語有些奇怪的眼神,脣角溢出一抹淡笑,“忽然發現,對樂樂的關愛太少了。”
“怎麼會呢?樂樂知道他爸爸是負責賺錢養家,很辛苦呢!”莫輕語一本正經的說。
展文彥微微一怔,沒說話,脣邊的笑意漸漸轉淡。
“聽說你去展宅了?”莫輕語剛像只貓咪一樣地鑽進展文彥懷中,展文彥醇厚的嗓音便在耳邊響起。
莫輕語渾身一僵,聽懂了展文彥的意思。
雖然是確認,不過他已經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只需要在莫輕語這兒再落實一次罷了。
“好幾天沒回展宅看爸,所以順路回去看看。”她越是平淡的回答,心裡就越慌亂。
“展氏到哪裡都可以說順路,唯獨到展宅不順路。”展文彥的聲音忽然冷下來。
莫輕語忽然無言以對,覺得自己方向感再不好,但展氏到展宅也不至於不順路啊……
難道展文彥話裡有話?
她忽然從展文彥的懷中掙脫出來,藉着牀頭上灑下的柔和光暈,望着展文彥那張看不清表情的臉,“文彥,我們是夫妻,能不能說話別含沙射影?”
莫輕語可以不計較他在怒頭上那些中傷她的話,也可以理解他心裡的那份悲傷,但唯獨不能接受他把對展振霆的那份仇恨放在她身上。
她與展振霆之間的血緣關係,根本不由她選擇,也不會因爲這份血緣關係,而放棄和展文彥的婚姻,從而站在展振霆那一方。
“抱歉,睡覺吧。”展文彥連牀頭櫃的暖燈都關掉,轉了個身,不再和莫輕語說話。
莫輕語從沒想過,這種小孩子一般鬧彆扭的舉動會發生在展文彥身上。
好不容易纔轉好的心情,在三言兩語不合間,變得更加糟糕。
突然沒了睡意,她也忍不住置氣的把被子一掀,拿着枕頭便離開了臥室。
莫輕語輕手輕腳來到兒童房,看着睡意恬然的展樂,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好在還有展樂,心裡再難受,也能獲得一絲撫慰。
展文彥轉過身,發現身旁空蕩蕩一片,一顆心像是被挖空了一樣。
雖然很想出去找回莫輕語,但想到自己所做的決定,他還是忍住了。
在接下來的一週時間裡,展文彥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每天雖有回家,但回來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
而他像是刻意避開莫輕語,休息的地方,不是客房就是書房。
莫輕語和他說話,他也是惜字如金的回答,有時候甚至都不出聲。
對於他的冷漠,莫輕語的身心備受煎熬。
因爲對他工作上的事情幫不上什麼忙,加之他剛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世,他心裡煩悶,莫輕語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上。
偷偷給陳霖打過電話,也詢問過展氏的情況,陳霖說運作一切正常。
然而安氏的情況卻十分不樂觀。
期間安子皓有打過電話,但都被莫輕語給掐斷了。
後來陳瑜打電話約她到安宅見一面,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她談。
明顯知道是什麼事,莫輕語還是答應了。
陳瑜是她的乾媽,不管她和安子皓之間有多大的恩怨,對陳瑜,她一直心懷敬重。
到達安宅的時候,陳瑜在門口迎接她。
“輕語啊,今天的風好大,天氣預報說夜裡有暴雨,我約得真不是時候。”此時離晚飯的點兒還有兩個小時,莫輕語原本打算見過陳瑜就回去,所以夜裡的暴雨,依然不會影響她的心情。
剛到大廳,莫輕語就瞧見安子皓正坐在沙發上,手裡端着一杯咖啡,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悠然。
“乾媽,看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我下次再來拜訪您!”莫輕語的語氣裡有了情緒,因爲對安子皓的憤怒,幾乎是內心自發的。
如果知道安子皓在安宅,打死她也不會因爲內心過意不去來應陳瑜的約。
陳瑜聽後,面色尷尬,解釋道:“輕語,乾媽約你並沒有其他意思,而是想讓子皓當着你的面,向你道歉。”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人人都可以犯這種噁心低級錯誤了!”莫輕語對安子皓那天在酒店的無恥行爲,永遠沒有打算原諒的意思。
所以對有安子皓出現的地方,她都會繞道走。
這個曾經被她視爲恩人的男人,現在比惡人還要可惡!
所以關於安展之間的競爭,她沒有任何感覺。
如果換做以前,知道展氏打壓安氏,她一定會在展文彥面前爲安氏說話,可現在,她竟有種快意的感覺。
安子皓放下手裡的咖啡杯,站起身來,朝着莫輕語這邊走來。
莫輕語見他走來的方向,逃避瘟疫一般往外跑。
“輕語!”陳瑜在她身後大聲呼喊。
莫輕語沒有回頭,自顧自的悶頭奔跑。
不知是自己方向感不好,還是記錯了停車的地方,從別墅出來,她竟然沒有找到自己的車子。
“輕語,你先別跑,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向你表達歉意!”安子皓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而且那聲音,讓她能夠估摸到彼此之間距離得很近。
不跑?當她傻子嗎!
即使知道自己跑不過安子皓,她也沒有停下腳步。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她好怨憤自己爲什麼就那麼心軟,竟然在猶豫之後答應了陳瑜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