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還好她還活着

(16)還好,她還活着……

外面叮叮嗆嗆的,又有腳步聲傳來。而此時的廠房頂樓,已是一片死寂。

先衝上來的是阿凱,望着眼前的一幕,阿凱手中的槍慢慢放下,用沉默代替了一切語言。

楚天佑緊隨着阿凱的腳步上來,他和楚晨,阿凱兵分幾路尋找洛琪的下落,說好的誰先找到都不許輕舉妄動,可是剛纔他分明聽到幾聲槍響,槍聲驚心動魄,他在樓下真恨自己不能一下子飛過來。

“洛琪,溫雅……”因爲奔跑,他滿頭大汗,凌亂的頭髮有幾分狼狽。

幽暗的燈光,殷紅的血跡,橫七豎八的屍體,他的親人和愛他的人,還有緊緊抱在一起的洛琪和楚晨,眼前的一切,讓他的心彷彿在那一瞬間驟停。

他來晚了一步,一切都已經結束……以他不願意接受的方式。

聽到聲音,和楚晨抱在一起的洛琪擡起頭。昏暗的燈光下,她髒兮兮的,淚水在臉上留下兩道深深的泥痕和被血染紅的衣服,讓眼前的女人看起來如此狼狽。

如果說死在楚夜梟懷中的溫雅令楚天佑痛心,而看到洛琪,楚天佑就只剩下疼惜和慶幸了。

他撲過去,上上下下查看着她的身體,等到確認她沒有受傷還好好的活着,楚天佑一句話不說,死死的把她抱在懷裡。

剛纔驟停的心慢慢復甦,臉埋在她的頸間,他深深的呼吸。

還好,她沒有出事。還好,她還活着……

“天佑,溫雅死了……溫雅死了……”她在他懷中瑟瑟發抖,喃喃的重複着一句話,她看起來那麼脆弱,彷彿一片即將枯萎的落葉,即將在他的懷中凋零。

“琪琪,乖,別怕……我來了。來……起來,我們回家。”她不住的發抖,好像很冷一樣,楚天佑抱着她的腰把她抱起來,決定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楚晨的腿還在流血,他坐在地上,直勾勾的望着楚夜梟和溫雅的屍體,一言不發,那支一槍爆頭的槍還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樓下傳來警笛聲,阿凱朝下面看了一眼,提醒楚天佑:“楚總,警察馬上就要上來了。”

楚天佑微微沉吟,將洛琪往阿凱懷中一送,順便把外套裹在她身上:“阿凱,你先帶她下去。”

洛琪像迷失了方向的小貓,在阿凱接過她時,還不捨的看了楚天佑一眼,她一刻也不想離開他,直到楚天佑摸了摸她的頭髮,她才轉過臉去,跟着阿凱沿着陡峭的樓梯一步步往下走。

楚天佑走過去,一一查看了在場死者的傷。溫雅滿頭是血,眼睛還睜着,像在向他訴說着委屈,楚天佑心中像開了一個口子,痛的他無法呼吸,他不忍再看第二眼,只是用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望着地上一蹶不振的楚晨,楚天佑蹲下來,掰開他的手,把那支槍從他手上拿開,在楚晨異樣的目光下,他又拿出一塊手帕,認真的把上面的指紋擦乾淨。

“小晨……”楚天佑把周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把那支擦乾淨的槍別在自己腰間,又扯下襯衣的一角,纏住他不斷流血的腿:“別這樣,我知道我的弟弟是最善良的,如果楚夜梟不逼你,你決不會對他開槍,所以這不怪你。聽說我,現在跟我下去。如果警察問起來,就說第一個上來的是你,你試圖勸說楚夜梟放人,他不肯,爭執的過程中,他開槍打傷了你的腿。後來,我聽到槍聲上來,開槍殺死了他和他的同夥。記住,槍不是你的,你不會開槍,更不會殺人,人是我殺的,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記住了嗎?”

說這番話的楚天佑無比冷靜和鎮定。他們楚家,人人手上都染過鮮血,只有楚晨還是乾乾淨淨的。違法使用和藏匿槍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如今又有警方的介入,此事可大可小,他不願意楚晨牽扯其中,毀了他的清白。

他將楚晨從地上架起,使他的大半個身體都支撐在自己身上,楚晨哽咽了一聲,茫然的望着楚天佑:“大哥……我不可以連累你……”

那聲大哥叫的楚天佑心酸,樓下已傳來警察的腳步聲,他壓低了聲音,不容質疑的說:“這不是連累!小晨,我和你不一樣,記住我說的話,好好做你的醫生,其它的我會處理好!”

楚晨的眼睛紅了,見他仍然緊抿着脣,楚天佑把他就地甩了一下,突然發火了:“你到底聽明白沒有!”

楚晨的眼淚流下來,在楚天佑期待的目光下,終於點了點頭。

楚天佑笑了,拍拍他的肩,又重新攙扶起他,一步一步往破舊的樓梯口挨:“這纔是我的好弟弟。放心,沒人能把我怎麼樣。”

動作遲緩的警察終於衝了上來,越過堵在樓梯口的楚天佑和楚晨,手持槍械的武警愕然的看着裡面的一切。

“你們來晚了一步,歹徒已經被我擊斃。”楚天佑秋水無波的說。

爲首的刑警隊長撞開兩人,帶着幾個人進現場查看了幾分鐘,又滿腹狐疑的走到楚天佑面前,指着楚晨:“他可以先送醫院,你跟我去警察局一趟。”

洛琪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一個接一個的做噩夢。夢中,楚夜梟的腦袋像西瓜一樣炸開,遍地都是血,眼前是漫山遍野的紅,還有溫雅,她一直用她幽怨又悽楚的目光望着她,讓她恐懼,讓她心焦,讓她一遍遍的對她說着對不起,淚流滿面……

“洛琪,洛琪……你怎麼了?”有人在用力的搖晃她,那聲音急切而又溫柔,洛琪驀的一抓,抓到一雙溫潤的手,很溫暖,像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稻草,她用力的握住,抓緊,從夢魘中驚醒。

眼前白花花的,白熾燈照的她一陣眩暈,洛琪的眼睛瞪了好久,才慢慢看清那張焦灼的臉。

是陳紫妍。

她大難不死,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第一個給她溫暖和安慰的人,竟然是陳紫妍。

“洛琪,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宿,還不斷的說夢話。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陳紫妍拉着洛琪的手,喜極而泣。

她的眼睛通紅通紅的,好像一宿都沒睡。雖然洛琪有些遺憾,她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楚天佑,可看到陳紫妍眼中的淚水,她仍有幾分動容。

嗓子乾乾的,癢癢的,洛琪胃裡一陣不舒服,推開陳紫妍對着牀邊就是一陣乾嘔。

她嘔了很久,因爲沒吃東西,除了酸水,什麼也沒嘔出來,倒把陳紫妍嚇壞了,忙不迭的給她倒水,捶背。

喝了幾口水,那陣噁心的感覺終於有所舒緩,洛琪疲憊的又重新躺下來,呆呆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她知道自己爲什麼乾嘔,溫雅那麼活生生的一個人,在她的面前以那種悽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洛琪覺的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一幕。

之前,她還能哭出來。現在,她想哭,眼淚卻像乾涸了一樣。她很難受,難受的無以復加,可是,這些卻無法對陳紫妍說。

“洛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陳紫妍關切的問。

洛琪茫然的搖頭。雖然很感動,可是面對陳紫妍,她什麼也不想說。

“天佑還在警察局做筆錄,等他一回來,我馬上讓他來看你。”陳紫妍看出她的心思,解釋說。

楚天佑……一想到他,洛琪心裡就酸酸的,她有太多的話太多的委屈想對他說。尤其是現在,她好想看到他。因爲只有被他抱着,她才感覺自己是安全的。

見她不說話,陳紫妍也不知道要如何勸她了。她站起來:“洛琪,你先躺一下,我幫你去叫醫生。”

陳紫妍輕輕替她關好門,透過門縫看着牀上形單影隻,憔悴萬分的洛琪,心中蔓延過澀澀的疼。

經過醫生辦公室時,陳紫妍敲敲門走了進去。

“胡醫生你好,1203牀的洛小姐醒了。她好像很不舒服,剛纔一直在嘔吐,我想,要不要給她做個全面檢查。”陳紫妍小聲的建議,洛琪出事,她也很內疚。雖然她愛楚天佑,有時候是自私了一點,可是這不代表她是個惡毒的人。

“一直吐?那就對了,不用檢查了,她懷孕了,已經四個月了。還好,患者只是受了點驚嚇,沒傷到胎氣,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醫生拿出洛琪的檢查報告,不勝唏噓的說。

“什麼?她懷孕了?”陳紫妍心一沉,接過那份報告單,怔怔的出神。

“是啊,她的丈夫到沒到?雖然沒傷到胎氣,可患者的身子骨太嬌弱了點,還是得交代她的家屬讓她多注意調養。”醫生站起來,拿過陳紫妍手中的報告單:“走吧,跟我先去看看她。”

這一路,陳紫妍心事重重,跟在醫生後面,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胡醫生即將叩響洛琪的病房門時,鬼使神差的,陳紫妍突然拉住了她:“胡醫生,你等一下……”

胡醫生狐疑的回頭。

“那個……”陳紫妍反覆緊咬着脣,粉嫩嫩的小臉脹的通紅,在對方一再審視和疑惑的目光下,她咬了咬牙,把胡醫生拉到走廊盡頭一處僻靜的所在。

“你到底有什麼事?”胡醫生左右看看,渾身很不自在。

“胡醫生,我想求你一件事。也許這件事是不對的,可是它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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