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管家張友峰,說來也算是周家的遠親。在周家的時間甚至比林大掌櫃還長,那是周文的爺爺還在世時就在周家當了幫傭,那時的周家也只是算得上中等人家。後來林運一家來了以後,林運讀過書,人又聰明,不久就成爲了周鏡海的得力助手。而張友峰識字不多,加上能力也不是很強,周鏡海就讓他管理內宅。
結果十幾年時間,張友峰看着周家就這樣一步步崛起,成爲了離石有數的大商號,又起了大宅子。再看着比自己資歷淺的林運成了富源商號的大掌櫃,住在寬敞的東院,出入鮮衣怒馬,手下掌櫃夥計如雲,商場縱橫、指揮若定,自有一派大家氣象。
張友峰開始還只是羨慕和自怨自艾,後來經不住老婆張嬸兒的天天嘮叨和埋怨,心裡就漸生怨氣。認爲如果不是周鏡海偏心,那個大掌櫃的位置難說就是自己的。
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大多就是這樣,不自省自身能力高低,看不見別人成功風光背後的努力和艱辛,只會羨慕、嫉妒、恨。
但是張友峰卻不敢把自己的怨氣表現出來,周鏡海能夠成功可不是靠什麼撞大運。所謂商場如戰場,沒點兒殺伐決斷的魄力不可能走到今天。張友峰也只敢把怨氣藏在心裡,平時表現倒還是兢兢業業。
就在一個月前,一個人找到了張友峰。經過一番蠱惑和說服,把張友峰藏在心底深處的惡魔徹底釋放了出來。
這個人就是離石縣城與富源商號同等實力的大順來商號的老闆李義福。
說起大順來,哪可是離石縣城衆商號裡的老字號,是李家三代人辛苦經營創下的基業。到了現任家主李義福手上,更是藉着閻大帥苦心發展山西經濟的大勢,投資公路、投資礦產,一舉成爲了離石縣城的商號老大。
後來富源商號的迅速崛起,讓李義福感受到了一絲壓力。所謂同行是冤家,但是晉商之間的競爭還是有些傳統規矩的約束。畢竟晉商是從明清時代就開始發展壯大,幾百年下來自然就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規矩。比如晉商之間一般不會惡性競爭,打價格戰等等,如果遇到外省的商人搶市場還要團結起來擠壓對手。
本來大順來和富源商號的生意衝突不多,大順來近十年來主要精力是經營礦產,還在中陽縣投資了幾座礦山,又購買了大量的山西公路債券,資金投入量很大。以前主營的山貨和土特產的市場份額就漸漸縮小。
而周鏡海正是看準了這個時機,富源商號只經營山貨和特產,特別是呂梁山脈中蘊藏的大量藥材資源。幾年下來基本上把大順來退出的市場都佔據了,甚至還更加發展壯大。這也是符合規矩的,是你自己退出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李義福本意並不是要徹底退出其它市場,那是因爲資金大量投入到其它方向不得不暫時縮小市場規模,想等着礦山開始回籠資金後又慢慢把市場收回來。誰知道周鏡海見縫插針,只短短几年時間就把李家的市場完全佔領。別人可沒違背規矩,自己卻是有苦難言。李義福從此心裡就有了根刺,暗暗懷恨周鏡海,你這是不給老大面子啊。
去年大順來的一個掌櫃去晉城交接貨物時,遇到了一個許昌來的客商。那客商正帶着周文委託的家信。他知道大順來和富源商號都是離石縣的大商號,加上自己又有事要臨時改道。就把信交給大順來的那個掌櫃帶回去。
結果周文的信自然就落到了李義福的手裡,他當然不願意把信交給周鏡海,私下把信就給毀了。結果就導致周鏡海一直沒有周文的音訊,焦慮成疾。
到了九月份的時候,大順來遇到了從商以來最大的危機--資金鍊斷了!
原來,大順來最大的盈利項目就是礦產,他家礦山的鐵礦和銅礦都是直接供應給太原兵工廠。結果中原大戰晉軍大敗,閻大帥下野。連前幾個月的貨款還沒來得及結清,兵工廠就宣佈停產了。
這下就要了李義福的老命了,幾十萬元的貨款要不回來,礦山上又成千上萬噸礦產積壓,急切之間又哪裡容易找到新銷路。接着又因爲拖欠礦山工人工資,最後鬧出了民變。有一個礦山的工人集體鬧事,爭鬥中把礦山管事打死了。帶頭的幾個工人一看事情鬧大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礦山上值點錢的東西都搶劫一空,帶着工人們上山當了土匪。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李義福急紅了眼了,苦思多日也毫無對策。窮途末路之下就把一雙血紅的眼睛望向了資金雄厚,財大氣粗的富源商號。李義福要壞規矩了!
李義福家三代經商,在離石縣的勢力不小。他的大兒子是晉軍二線部隊的一個團長,就駐紮在中陽縣。沒有當團長的兒子幫他撐腰,他也不會把手伸到中陽縣去開礦山。二兒子是離石縣的保安隊長。
那時的保安隊實際上就相當於警察局,只是大城市纔有警察局,小縣城就只有保安隊。
李義福和離石縣的縣長大人也是關係匪淺,就親自帶着重禮去縣長家陳述利弊。
縣長大人,您看富源商號那麼多的財產,那麼大的家業,香不香?但是這家人人丁不旺啊。周鏡海的獨子已經被綁架到了河南當兵,這半年來的慘烈大戰可就在河南啊。一個小兵在這種上百萬軍隊激烈交鋒的戰場中,還能活着回來?肯定掛了啊!
您再看看周鏡海,人老體衰,就剩一口氣兒了。等得到兒子死在戰場的消息,那還不得立馬歸西?那龐大的家業,那些白花花的大洋、金燦燦的金條到時還不得便宜了別人?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只要縣長大人睜隻眼閉隻眼,其他的我來辦。到時候那些財物家當我們……
得到縣長的默許後,李義福又找上了張友峰……
這下好了,全縣的軍、政都在一條船上了,還發展了內鬼。於是一個並不複雜但是卻血淋淋的計劃就此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