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明亮的大燈直射高揚,給高揚的瞄準帶來了極大的困擾,尤其是夜視瞄準鏡也失去了作用,高揚舉槍想要瞄準射擊根本不可能。
就在這時,崔勃聲嘶力竭的大喊道:“這邊兒來,有小路,快啊!”
藉助汽車的燈光,崔勃發現了一個汽車無法進入的小巷,推着格羅廖夫跌跌撞撞的穿過了路旁的路沿後,把格羅廖夫推到了一條窄小的巷子裡,然後又從巷子裡用他的m700開始向着汽車射擊,掩護高揚的退卻。
高揚立刻收槍就跑,在汽車即將追上他的時候,終於閃身進入了小巷裡。
崔勃還在舉槍射擊,但他的m700射速很慢,而且彈倉裡只能裝四法子彈,對遲滯敵人的行動根本起不了太大的效果,但崔勃一直在專注的射擊,高揚路過他身邊的時候,順勢扯着崔勃就跑進了小巷。
小巷裡四通八達,就在汽車上的追兵下了車跟着追入小巷時,高揚已經崔勃推着小車進了岔路立刻拐彎,隨後兩人一直見彎就拐,想借助迷宮般的小路甩開追兵,可讓他們無奈的是,無論他們怎麼跑,只要稍微一停,很快就能聽到追兵的腳步聲,於是高揚和崔勃就只能不停的跑。
從凌晨一直跑到了天亮,當天色微亮的時候,一直在巷子裡亂鑽,早已跑的不知東南西北的高揚眼前突然一亮,雜亂無章的建築消失不見,一大片沙漠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高揚愕然發現他們已經出了城,高揚對着氣喘吁吁的崔勃道:“怎麼回事兒,咱們出城了?”
藉助迷宮般的小巷,他們還能和追兵周旋,可一旦出城到了一望無垠的沙漠裡,那纔是真正的入了絕境。
崔勃累得不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氣道:“我次奧,快往回跑吧,到沙漠上就是活靶子,不過讓我歇會兒先,就兩分鐘。”
高揚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看到崔勃實在是不行了,高揚也只能無奈道:“就給你兩分鐘,我去,你說這幫反對派怎麼這麼能追?這都一宿了,還陰魂不散的追着,這不合理啊,反對派什麼時候這麼有耐心了,多大仇啊。”
崔勃翻了個白眼,用看白癡的眼神道:“你說呢?你把人家的頭腦一鍋端,裡邊兒還有人家一幫美國大兵的頭兒,你說這是多大的仇?不追你能行?換了你被……,不是,換了我被人幹掉了,你不找人報仇去?那幫老美可是退役的大兵,搞不好還是特種部隊的,這種程度難不倒人家吧?”
經過三年的磨練,高揚現在的耐力根本無視跑的這一宿路,在崔勃休息的時候,高揚就持槍警戒,不過他已經把槍上的夜視瞄準鏡給摘了下來,卻沒裝上白天用的白光瞄準鏡,因爲他沒有時間校槍,而沒有經過校準的瞄準鏡還不如不裝。
迷宮般的小巷出口衆多,高揚不敢再等下去了,只讓崔勃休息了兩分鐘之後,高揚就催促道:“快起來,走了,我推車,你拿槍掩護,咱們得快點兒,必須把這幫人甩開,然後才能給老毛子找醫生。”
高揚說完之後,崔勃突然指着小車的車輪道:“我次奧,我知道他們怎麼能找到咱們了,看這兒。”
高揚看了看小車,很快也明白了爲什麼那些人能一直找到他們的蹤跡,格羅廖夫的血從推車的縫隙裡流出到了車輪上,而現在格羅廖夫流出的血已經凝固,但開始的時候必然會留下血跡,至於現在,班加西外圍的路面上有一層薄薄的黃沙,兩道清晰的車輪印在黃沙上很明顯,只要不颳風,這些痕跡就不可能消失。
和崔勃對視了一眼後,兩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聲國罵。
崔勃也不覺累了,站起來推車就走,此時也不用再想着繼續在小巷裡亂鑽了,因爲不出意外的話,追兵馬上就到。
高揚他們跑得很及時,因爲他們走了沒有多遠,二十多個人就從他們剛剛離開的附近幾個巷口一同冒了出來,如果高揚他們還留在原地,或者想繼續在小巷裡亂串,非得被堵個正着不可,因爲現在天已經大亮,和晚上時還不同,敵人已經能很容易的找出並圍堵他們。
高揚和崔勃直接推着車子進入了沙漠地帶,聽着身後響起的槍聲,高揚回頭用望遠鏡看了看,發現追兵離他們也就是六七百米。
經過了一夜的奔跑,也不是全無用處,從開始時的一百多個追兵,現在只剩下了十幾個人,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耐力能跑上一夜的,只不過讓高揚感到不安的是,十幾個追兵裡面,有六個人的裝扮與其他人截然不同,而且好像是白人。
高揚只忌憚那幾個退役的美國人,對上那些剛拿起槍的老百姓,高揚不怎麼放在眼裡,可如果對手是退役老兵的話,自然會危險的多。
好在敵人相距還有六七百米,這個距離上ak47和m4都沒有什麼威脅,高揚他們只要能拉開距離,暫時還不會特別危險,可只要距離一拉近,那就不好說了,不過現在雙方都是累得不輕,可以說都到了極限,想要拉近這六七百米的距離也不是容易的事。
高揚他們已經沒了選擇,只能繼續逃下去了,他轉身要跟上崔勃的時候,崔勃突然道:“格羅廖夫又醒了。”
格羅廖夫時昏時醒,但醒着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高揚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可他卻是沒有任何辦法來救格羅廖夫。
格羅廖夫這次醒來後,並沒有像前幾次那樣過會兒就暈過去了,卻是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我們這是在那裡?情況怎麼樣了?”
高揚猶豫了一下後,微笑道:“我們已經出城了,現在安全了,沒人追着我們。”
格羅廖夫搖搖頭,苦笑道:“得了吧,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情況不妙,看來我這次真得死了,不過從我當上傭兵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遲早得死在戰場上,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
聽到格羅廖夫突然開口說話了,高揚和崔勃對視了一眼,發現對方的臉色都很難看,崔勃低聲道:“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高揚狠狠的瞪了崔勃一眼後,衝着格羅廖夫低聲道:“別說話,不要浪費你的體力了,你不會死的,我們不會就讓你這麼死的。”
格羅廖夫虛弱的搖了搖頭,苦笑道:“讓我說吧,讓我說完,我怕以後沒有機會說了,你就當這是我最後的遺言吧”
格羅廖夫滿臉的痛苦,低聲道:“當一個僱傭兵,尤其一個爲錢賣命的僱傭兵是很痛苦的,因爲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場戰鬥是站在邪惡的一方,還是站在正義的一方,我殺了很多人,這裡面有該下地獄的人渣,也有無辜的平民,爲了錢,我得出賣自己的靈魂。
當我爲國而戰的時候,我的心裡充滿了責任感,充滿了自豪感,我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而不覺遺憾,不管這場戰爭是否正義,但至少我知道就算戰死了,我也是爲國捐軀,一切罪責由政客承擔。
可當我爲錢而戰的時候,心裡有的只是罪惡感,只有愧疚和無奈,還有極度的厭倦,而且就算戰死了,也沒有人在乎,人們只會慶幸又死了個該下地獄的僱傭兵,還好,值得慶幸的是,我至少知道自己的最後一戰還算是正義的,就算我收了錢,也是正義的復仇之戰,這一點讓我好受不少。”
高揚沉默了很久,才嘆聲道:“你不會死的,你的傷又不重,只要我們找到醫生,你會沒事的。”
格羅廖夫搖了搖頭,道:“行了,我現在知道你和兔子的爲人,你們值得信任,我身上還有兩萬多塊錢,請你們幫我把錢給我的老婆,你們拿上錢走吧,否則我們只能都死在這裡,而我們的錢也只會被人搶走,把槍給我,讓我掩護你們離開。”
格羅廖夫抓住了高揚的手,使勁拉着高揚,想要從小推車上爬起來。
高揚一把把格羅廖夫又按到了推車裡,堅定的道:“跟你說了閉嘴,就不要再添亂,你的遺言要說,就等着見了你老婆以後衝她說,你給老子聽着,我們要麼都死在這裡,要麼一起離開,懂了嗎!”
說完後,高揚掙開格羅廖夫的手,端起槍發泄似的朝着身後的追兵連開了幾槍,而格羅廖夫卻仍然沒有放棄,他激動的對高揚大喊道:“你這個白癡,你這個瘋子,我註定要死,你就該讓我盡最後的職責,這樣我至少還能知道我的錢會到我老婆手裡,我的女兒還能有學費去學音樂!”
高揚覺得格羅廖夫的話很有道理,可是他真的無法丟下格羅廖夫逃生,沉默了片刻後,高揚對着崔勃無力的道:“兔子,老毛子讓我們走,他來掩護,我沒有答應,我知道這樣搞不好咱們都得死,可我沒辦法扔下他不管,你自己走吧,咱們跑了一個算一個。”
崔勃頭也沒擡,只是使勁推動小車的同時費力的道:“你又犯二了,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不過我也辦不到,唉,生死有命,死就死活就活,扔下老毛子我是做不來,反正咱們兩個都夠二的,那就聽天由命吧。”
停了崔勃的話之後,高揚沒來由的輕鬆了許多,他對着推車裡的格羅廖夫笑了笑,大聲道:“得了,你不用說了,我和兔子達成了一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要是因爲耽擱太久沒救死了,我們自然會丟下你,可你還有口氣,咱們哥幾個就耗着吧,還有,你也別擔心你的老婆孩子了,給我一個地址,我讓摩根先生給她們打錢,放心吧,摩根還欠我九萬多美元呢,我現在就給摩根先生打個電話,這些錢都歸你老婆孩子了,兄弟我夠意思吧?”
格羅廖夫呆呆的看了高揚一眼,然後無力的道:“你真是個白癡,還有兔子也是,算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惜這種事兒我做不出來,這些錢給你的父母留着吧,最後說一句,能跟你和兔子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麻煩你跟他翻譯一下。”
高揚給崔勃把格羅廖夫的話翻譯了一下之後,鄭重的道:“能跟你並肩作戰,也是我和兔子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