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寺。
夕陽漸隱,昏鴉歸巢。整個海藍寺籠罩在禿山的陰影之中,一片肅殺。從院子裡向萬蝠洞望去,能夠看到兩個保鏢守在洞口,那裡曾經是敵人的狙擊位!
海藍寺的大門緊閉,門房裡的老者盯着大門兩側值守的兩個保鏢,渾濁的老眼似乎噴出火來。昨天的一切讓他措手不及,雖然安然度過了,但還是心有餘悸。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大事,這輩子都別想翻過身!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老者的思緒,擡眼望着院子,夏夕煙拌蒜一般向門房走來,片刻後門推開,一陣冷風盤旋着鑽進屋裡,老者打了個冷顫:“夏老,有事?”
“老爺子發怒了,讓我在一個小時內找到沈青楊,怎麼辦?”爛賭鬼陰沉着老臉盯着看門的老者:“他在海藍,或是中海,所有地方我都找了,不見人,我懷疑那個犟種會殺出中海!”
“你去過三灣了?”老者並不應答,而是盯着爛賭鬼的老臉訕笑一下:“老傢伙怎麼說的?”
“根本沒見到他,而且差點沒回來!”夏夕煙因沉着老臉:“告訴四爺,沈青楊要找他,見與不見自己定奪!”
“他找四爺幹嘛?”看門老者抄着衣袖望向外面,大門打開,大小姐急衝衝進來,只一個人。爛賭鬼嘆息一聲:“他有五銖玉令,需要四爺出面幫忙!”
老者點點頭,五銖玉令終於出現了!
“四爺早已經淡出俗世,不會再捲入這樁恩怨之中,他是找不到的!”
“你想辦法通知他就行了!”爛賭鬼退出門房,佝僂着老腰站在門口:“露兒,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夏老
!”白露臉色蒼白,忙了一天一宿,現在都沒有睡上一覺:“別動隊撤走的事已經明確了責任,是蒂拉爾司長的命令,而且史隊也參與到其中,現在兩人都處於失蹤狀態!”
爛賭鬼的老臉崩了幾下:“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蒂拉爾,史隊的事先不用管他,證據保存好,給他致命一擊!”
“嗯!”白露謙恭地點點頭:“爺爺現在怎麼樣?”
爛賭鬼搖了搖頭,還能怎樣?自己剛纔被罵得狗血噴頭!刑警監獄在眼皮底下被人家給爆破了,關鍵是石原太郎被對手給劫走了,七八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只因棋輸一招啊!
“他心情很不好,影少還沒有消息,你爹正在受訓,你不要火上澆油了!”爛賭鬼說完便嘆息一聲出了海藍寺。
白露遲疑了一下,臉色變得蒼白,心裡也是驚顫一下。昨晚沈青楊追蹤對手去了海藍,一去便杳無音信,無論如何也聯繫不上他,派人追蹤腕錶所在的方位,竟然在去海藍的路上找到的!
信任是一把鑰匙,能打開冰封的心。但有時也是一把雙刃劍,會無情地刺傷任何瞭解內幕的人!白露不知道沈青楊爲何丟棄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絡工具。本以爲他被自己牢牢地掌控着,不會出現任何差錯,但自己還是錯了,錯把男人當成了工具!挽回錯誤或是重新獲得別人的信任是很難的,尤其是那個放蕩不羈的傢伙!白露嘆息一聲,拖着疲憊的身體向正屋走去。
程序一成不變,先敬香,然後行禮。禪香繚繞,卻看不透希望!白露咬着嘴脣,才感覺到疼痛,一夜之間,嘴脣裂開了口子,嘴裡乾巴巴的沒有任何味道。其實回來應該先看看母親,昨日的事情該不會嚇壞了她了吧?
“老爺子,您要注意身體,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會想辦法補救的!”屋中傳來蒼老的聲音。
“補救?怎麼補救?你說說看!”是爺爺的聲音,白露知道昨晚的事情讓他徹底絕望,是絕望,沒有任何希望!
亡羊補牢,已經太晚!誰都沒有想到東瀛兵團會強攻監獄把石原太郎救走,更沒有想到他們獵殺的目標不是老爺子,而是自己!
“爹,我已經把三老請回來了,他們不日就會趕到
!”白鶴梁低沉的聲音傳來:“白氏家族的產業會被拆分,轉移到安全之地重新穩固!”
“那三個老傢伙只會經營,他們懂得什麼?你以爲拆分了你的產業就會高枕無憂嗎?混賬的東西!”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老爺子的話,白露捂着嘴輕輕地敲門:“爺爺,我是露兒!”
一聲嘆息,屋內沒有人說話。白露推門而入,白鶴梁正面色蒼白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禁痛如刀攪,但還是鎮定着:“爹!”
白鶴梁點點頭,昨晚之事緊張而激烈,沒有顧及到她,心裡更是不好受。
“露兒,到這邊來!”老爺子靠在太師椅上,又是一陣咳嗽。
啞伯看了一眼滿面陰沉的白鶴梁,一切事情都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這位中海華商的頭腦人物了,並非是自己的地位低下,而是二爺的命令使然!
“爺爺!這件事也怪不得爹,請來三老拆分白家產業是爲了您的期望,不是對手的手段高明,而是我們的實力太弱了!”白露掃了一眼啞伯:“八爺在小四街隱忍了七八年的時間,蒐集了很多關於黑龍幫的情報,但沒有一件跟昨天對手的行動相關的,爺爺,您能說他做錯了麼?”
啞伯面沉似水,一個月前就已經注意到了帝王酒店的人,知道他們會採取行動,也和沈青楊採取了相應了一些行動,但卻沒有想到對手竟然是衝着監獄去的。着實是令人懊悔!
“西邢天閣的命案爹之所以小心處理,處處隱忍,目的也很簡單:中海的警察局、海藍三鎮的黑道勢力,還有國際刑警組織刑事司裡面,我們的勢力太單薄,儘管爹努力了,命案也沒有告破!現在我們知道對手的目的是劫牢反獄,但我相信這不過是其中的一環!”
老爺子低頭不語,啞伯暗自點點頭,大小姐的話沒有錯,一幫劫牢反獄的亡命徒絕對不會如此佈置行動的,機會多得是,他們都沒有下手,只等着這次老爺子的壽宴才動手,其中的意味很值得深思!
“露兒,你說的對!”老爺子蒼老的聲音很落寞,很無奈:“我們是一盤散沙,沒有理由不輸掉這輪對抗……”
“我們還有機會,只要對手不罷手
!”白露冷落的眼神掃了一眼啞伯:“八爺,夏老用一週多時間去了三灣,按照爺爺的意思要把三爺請出來!”
這個三爺絕對不是許矬子!啞伯當然知道,許矬子當孫子的時候,他就是三爺了。
“老爺子,三爺未必肯出來!”啞伯落寞地看了一眼老爺子,當年火拼的時候,老大鬼盜叟一夜之間撤走了自己的勢力,只剩下二爺和狂賭兩隻勢力支撐,三爺的快搶隊倒是打死不少人,不過也是從那個時候他就成了國際刑警組織的紅色通緝要犯,怎麼會再次出山?!
老爺子嘆息一聲:“你們只作對了一件事,把青楊留住就有可能跟對手抗衡,不過還要加大力度尋找陳晨,不管他是在非洲還是在東南亞!”
“爺爺,我已經通過國際刑警組織特殊渠道去找了,相信不久便會有進一步的消息!”
“嗯!我累了,去休息一下!”白露攙扶着爺爺進了裡間,安排好了才轉身出來。
白鶴梁和啞伯如釋重負,白露慌忙又沏好了茶水,陪在爹的身邊:“三老什麼時候到中海?”
“還不知道!”白鶴梁嘆息一聲。三老是負責海外資產管理的人,不過他們管理的並非是家族資產,而是偷天盟曾經的隱秘投資!這些事情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當然包括白露和啞伯。
“八爺,影少有沒有消息?”白露小心地看着啞伯:“今天早上那個巴爾瑪去海藍尋找了,只找到了他的通信腕錶,人卻不見了!”
啞伯沉吟了一下:“昨天半夜黑三奎的兄弟說他把青楊救回來,去了天下春,我來的時候去那裡問過了,保安說他的確去過,不過半夜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兒!”
昨夜發生的事情讓啞伯始料未及,九層中餐廳裡面沒有任何危險,接到信息的時候沈青楊他們已經去了刑警監獄。沈青楊的性格啞伯是瞭解的,不抓到目標絕不會放手,報仇不過夜,這是他最大的弱點!
“八爺,露兒,我還得去中海醫院,所有受傷的人都得照顧到,賠禮、賠錢、賠臉面啊!”白鶴梁起身長出一口氣:“老爺子發怒是應該的,我做事考慮不周啊
!”
“這件事不能全怪你!十年過去了,咱們的對手已經十分強大,而反觀我們呢?”啞伯陰沉的老臉浮現一抹痛苦之色:“偷天盟分崩離析之時二爺曾經說過,要我們做好充足準備,團結起來才能應對自如!而我所做的只是團結了最基層的邊緣人羣,形不成合力,昨日若沒有青楊,後果當會更爲嚴重!”
“所以我要拆分白氏家族的資產,以最快的速度重建聯盟,這是在贖罪!”白鶴梁佝僂着老腰緩步走到門口:“只怕是有些晚了!”
啞伯的心裡對白鶴梁的話不置可否:拆分白氏家族產業?你以爲這麼做就會快速恢復華人的勢力嗎?自從偷天盟分崩離析,中海的華商們就在你的帶領下各奔前程,否則就不會使那些原屬盟裡的產業落到賊子的手裡!這是自作自受,老爺子對白氏家族的偏袒和呵護已經讓曾經的聯盟不復存在,所以他對中海現在的形勢應該負主要責任!
不過這話不能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毫無意義!現在華青商會剛剛起步,至於能發展到什麼程度都不得而知,到時候你白鶴梁不從中作梗已經算是有良心了!
“爹,您不等夏老回來?”白露緊走幾步:“或許他能找到影少的!”
“我去前院靜一靜!”白鶴梁推門出去,一股秋涼吹進心裡,要拆分白氏家族的產業,這事情得先和慕青商量,還有那個逆子,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夏老找不到的人,在中海不會再有人找到!”啞伯喝一口苦茶,黯然沉思。沈青楊不是魯莽的人,從一開始接觸到現在所有事情他都會處理得很圓滿,這次估計也不會出什麼大事。但這只是猜想,沒看見人之前,啞伯的心還是懸着。
白露點點頭,事情發展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如果提前跟沈青楊透露刑警監獄的信息,就不會惹來劫牢反獄這場災變。但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就不會抓到蒂拉爾實實在在的證據!現在證據握在自己的手裡,而影少卻失蹤不見,到底值不值?很難說!
一切信息都表明東營兵團的目標是監獄,重陽計劃實施得也很順利,雖然酒店裡出了一點麻煩,還是可以接受的。要想盡快地從司長助理的位子上晉升,就必須把蒂拉爾做掉,這是天賜良機!下一步的任務就是抓到蒂拉爾和別動隊的隊長,人贓並獲,那個位子就會成爲囊中之物。一個小時以後夏夕煙終於回來了,只帶回一個消息:沈青楊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