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揚攙扶着徐武良站在老宅廢墟前,心中的疑團待解。從老宅到凌家碼頭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困鬥黑澤和他的隨從用了不到八分鐘,也就是說在二十分鐘的時間內,岸田組採取了果斷行動,炸彈襲擊老宅,而在這段時間內凌燕北和童百川離開了這裡。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前面的林子有人埋伏,岸田組的狙擊手和殺手們已經佈下天羅地網,憑藉凌燕北和童百川完全不可能闖過去。退一萬步而言,兩人若是闖過去了,岸田組的人就不會圍着老宅發動炸彈襲擊,岸田俊秀就不會進裡面去找人。
所以沈青揚判斷凌燕北和童百川還在老宅,非死即殘。
“沒有別的出路可走,岸田組的火力很猛,不過我回來的時候一樓和二樓的確沒有人!”徐武良凝重地看着還在冒着煙的廢墟分析道。
“你來的時候已經爆炸了?”
“是的,我從後堂進來,爆炸力很猛,顯然先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
沈青揚凝重地望着廢墟,徐武良的出現吸引了岸田組的火力,拖延了十幾分鍾,這段時間林子裡的潛伏的幾個人已經被自己解決掉了,期間並沒有發現凌燕北和童百川的影子。一切跡象表明:兩人並沒有離開老宅!
濃煙中突然傳來一陣爆裂坍塌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異常詭異,沈青揚的心一顫,拍了拍徐武良的肩膀,快速衝進一樓,溼手巾捂着口鼻,煙氣雖然淡了許多,但還是感到嗆人。
待客廳的角落發出沉重的咳嗽聲,沈青揚心頭一震,驚疑地望着那根造型奇特的燭臺快步走上前
。按照自己的記憶,燭臺是位於待客廳入口處的,但現在的位置顯然是改變了不少,至少有半米的差距。
沈青揚盯着地面,四處觀察了一番,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之處。走到燭臺前用手拉了一下燭臺,燭臺晃動了幾下,稍一用力,燭臺卻滑向原處。這裡竟然有些機關!沈青揚再次把燭臺挪動了一下,行程走到一半之際,地面突然露出一隻圓形的洞口來!沈青揚慌忙屏住呼吸,這裡就是他們的藏身之地!
“凌伯父,我是青揚!”沈青揚看着地面上的血跡,心裡頓時緊張起來,已經聽到了裡面沉重的喘息聲,卻看不見人,不能輕易下去,怕裡面有什麼防禦機關,免得受傷纔是。
過了三分鐘,裡面果然又動了幾下,不過卻不是人,而是一塊石板。沈青揚盯着移動的石板,纔看明白這裡是雙層機關的暗室!找到了機關是沒用的,人藏在“暗室”的地下。
“二少爺……我是童百川!”裡面傳來一聲低沉而蒼老的聲音。
“童伯!”沈青揚盯着漆黑的洞口,整個洞口只有一米見方,裡面一片漆黑,不知裡面有多深。沈青揚向外面望了一眼,徐武良還躺在地上沒有跟過來。
“老鬼他受重傷了……出不去!”
沈青揚跳進洞內,腳下是兩級臺階,洞口處高一米左右,只能容一人通過,沈青揚彎腰向前摸去,耳中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憑感覺沈青揚判斷這是一條地下通道,應該是凌燕北建宅子時候留下的逃生通道。
“童伯!怎麼樣?”沈青揚下了臺階,洞內的空間大了一些,仍不能直起身體。洞內黑得徹底,根本看不到任何景物。沈青揚很快便摸到了童百川,他的手捂着胸膛,胸前是黏糊糊的血,顯然也受了重傷。
童百川一把抓住沈青揚的手,呼吸急促起來:“終於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凌伯父怎麼樣?”沈青揚嚥了一口唾沫,耳膜嗡嗡直響,外界的聲音有些模糊,沈青揚盡力穩定情緒,靠在洞壁上抱着童百川聲音沙啞:“岸田組被打掉了,這裡很安全!”
“厲害……”童百川劇烈地咳嗽起來:“你走後不久……我們就被狙擊,好在這個暗室保護……老鬼在裡面,快去看看他……”童百川無力地推開沈青揚
。
“我帶你們出去!”沈青揚抱着童百川用力向洞口移動,童百川忽的抓住沈青揚的手,喘息聲加重了幾分,他的狀態很不好,子彈透胸,不死已經是奇蹟。
童百川抓着沈青揚的手,氣息微弱,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穩定情緒:“我還能挺住一會,你快去救老鬼,晚了就來不及了!”
“童伯,稍等片刻!”沈青揚輕輕地放下童百川,轉身向暗道裡面快速匍匐,心裡卻雜亂不堪。這種情況絕無僅有,凌燕北僥倖躲過敵人的狙擊和炸彈突襲,沈青揚沒有想到,如果岸田組的狙擊精度再高一些,等待他的就是兩具屍體!
暗道不長,十幾米的距離,空間大了很多。黑暗中沈青揚聽到微弱的呼吸聲從對面傳來,又爬過兩級臺階,身體滾落到地面上,肋下的傷口鑽心地疼痛起來。
“凌伯父?凌伯父!”
被黑暗吞噬的的感覺讓人沒有空間感,時間長了會出現幻覺。沈青揚沒有產生幻覺,這間地下室只有五六平米,手在地面上摸了幾下,冰涼的石面讓沈青揚的感覺恢復了一些。側面匍匐着,手觸碰到地面上的血,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青揚……”
“您挺住,我送你出去!”沈青揚小心地摸到凌燕北的身體,不知道他的傷在哪裡,不敢魯莽地展開救助。
“我喜歡……寧爲玉碎的性格……”凌燕北掙扎了一下,喘息聲變得沉重起來。
“不要說話!”沈青揚盡力放輕動作,雙手托住凌燕北的上半身,保持着身體相對平穩,小心地挪動着,手背的肉皮幾乎是在地上蹭:“岸田組被打掉了,這裡現在很安全!”
“讓我把話說完……恐怕不行了!”
沈青揚心如刀絞,儘管與凌燕北相處時間並不長,但自己的身份註定與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無論是從申君慈的角度還是從血痕兄弟的角度,或者是以五銖玉令的名義,沈青揚都不能讓凌燕北就這麼走!
“您不會出事
!菲兒已經安全出島,你放心!”
凌燕北抓住沈青揚的手,黑暗中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沈青揚完全清晰地感知到莫大的痛苦正在擊打着他的心。
“聽我……說完……”
沈青揚停止了努力,他預感到凌燕北的生命就快到了盡頭,無論是誰都不能多開殺手的狙擊,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凌伯父,我能爲您做什麼?只要我活着一定會做到!”
凌燕北相信沈青揚有這個能力,也相信他說道做到!
“三件事……當年的火拼是一個陰謀……都在搶奪……一張圖……跟國際反華勢力無關……排華只是假象……奪寶纔是真的!”
凌燕北的話斷斷續續,聽得不甚清晰,沈青揚附耳傾聽,儘量保持他的頭微擡,呼吸通道暢通一些。
“您的意思我懂!”沈青揚的心亂蹦着,十年前的火拼事件終於有了新的進展,不知隱情的人被排華假象所迷惑,所有的犧牲都成爲博弈雙方的棄子!
“你不懂……不是什麼財寶圖……也不是價值連城的國寶……是……但很重要……”
沈青揚感覺到凌燕北身上的溫度正在退去,呼吸中夾雜着沙啞的,嘴角不停地流出血沫子,雖然看不清,但感覺得到。不是藏寶圖爭奪他幹什麼?沈青揚的思維完全不在什麼圖上!
“第二件……黑龍幫背後的勢力很大……你想想不到有多大!跟他們對抗……就是……”
“就是跟日本人對抗是吧?”
“對……我們只有中海航……更多的信息……菲兒知道,她會告訴你!”
“凌伯父,您不是中海航背後的控制人對不?以您對我的信任不可能讓我冒那麼大的風險對不?童百川纔是實際控制着,他藉助您的力量暗中擊垮了鬼影堂勢力!”“此爲其一……這是一個目的……背後的人會聯絡你,一切都將大白於天下!”凌燕北的聲音變得清楚了很多,呼吸也穩定下來:“你猜得很對……我在三灣島,是在等一個人,這是我和二爺之間的約定
!”“但那個人始終沒有來對嗎?他永遠不會來的!”沈青揚的聲音顫抖,凌燕北和申君慈的約定已經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三灣島苦等了七年,英田介爲什麼不敢採取行動?就像今天的這樣規模的行動,足以消滅凌燕北n次,但他沒有這樣做!
“申蕭所有的東西都在你的身上,你就是我們要等的人……我知道你們是好兄弟……你的名字叫血影……蕭蕭的名字叫……血痕!”
凌燕北瞭解一切!沈青揚點點頭:“凌伯父,我就是代替兄弟完成他的願望的!告訴我申君慈現在在哪?”
沉默,只有急促的呼吸聲音。
“你有龍卡……記住……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即使那個人對你很好……不要成爲他的棋子!”凌燕北一陣劇烈的咳嗽,沈青揚感到手臂上一熱,是黏糊糊的鮮血。
“凌伯父,我明白您的話!”世界有許多突如其來的陰謀,對你好的人不見得是兄弟,也許他佈下了陷阱,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把你推下去!
“第三件……菲兒等的人是你……不要拒絕她……答應我!”
沈青揚的手顫抖了一下,所有事情都在預料之中。凌燕北和申君慈的約定不僅僅是等一個人,也不僅僅是透露十年前的那段不堪往事,更不是報仇!血痕兄弟的歸來是他們所向往的,這麼多年他們都沒有放棄,直到現在彼此揭開了身份之謎,凌燕北也沒有放棄!
“我……答應!”
凌燕北的頭向下一沉,嘴裡的血不斷涌出:“玉令……寶圖……龍卡……”
生命很脆弱。不要說凌燕北是一個垂暮老者,即使是年輕力壯的人也會時時刻刻面對死亡的光顧。如果再給沈青揚多一點的時間,他能夠了解更多的信息,能夠有充足的時間準備,能夠在敵人發起進攻之前把對手置於死地!凌燕北已經沒有了呼吸,雖然血還有着溫度。沈青揚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瞪着漆黑而空洞的上方,身體的熱量逐漸消散,那種久違的力量因爲凌燕北的逝去而變得沉靜下來。他知道一切,卻沒有全部說出來,儘管他有的是時間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往事不能再提,任何人都有隱藏真實的本能,也許他有更大的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實施,但一切到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