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葉風尺單手摟着荊花,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海水裡邊。比起原來的單手負重遊泳,現在似乎感覺更吃力了一點。
葉風尺的體力基本要消耗殆盡了,渾身的疲憊感全都襲上了他的大腦,但好在他的意識也已經不清晰起來,所以他也沒有覺得太過勞累,但就是怕他一下子暈倒。身上不酸不疼,但就是感覺全身都在和自己作對,又似乎自己的身體和思想已經分離、不是一體。這份感覺十分難受,葉風尺能夠看見眼前的島,能夠看見黑暗中圍繞在身旁的海浪,但卻聽不清它的聲音,那感覺似乎是在夢裡一樣。
雙腿似乎不聽使喚了一樣,自顧自的往前走着,葉風尺並沒有覺得自己給過它們這樣的指令,似乎是因爲自己得意時變得模糊了,失去了對它們的控制,所以它們就會一直持續執行自己給它們的最後一個指令。
荊花怎麼了?怎麼好像一點重量都沒有了?明明自己用手抱着她把她擡起來的,爲什麼手上沒有累的感覺或是痠痛感呢?難道是因爲手也失去了控制,把她放下了?但似乎她的腳並沒有拖到地上啊。
好怪啊,海水怎麼變得溫暖起來了?難道海神也會定時燒熱水洗澡嗎?這似乎有些搞笑吧。還是說我要死了,聽說在雪山中被雪埋死的人在死的前一刻都會覺得雪很溫暖,然後就會在雪裡睡着,最後死去,原來在海里也會這樣嗎?第一次出海呢,之前從沒有打聽過海上的事情,看來現在我是瞭解了。
原來,原來我要死了啊。不,我不會死的,我纔剛找到小花,我還沒有娶她呢……至少,至少要把她救活。
就這樣,葉風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那座島走去,腦子裡不知道爲什麼,胡思亂想了很多東西。人的思維很奇怪,有的時候只需要想着一件東西,就會突然產生聯想,然後不斷跑偏,這種情況在一個人意識不清的時候尤爲嚴重,例如困到快睡着的時候,也例如現在這種時候——將死之時。
萬幸,葉風尺不是一般人,作爲一級傭兵,他有着超越常人的毅力,哪怕是幾乎暈倒的時候也是如此。這份力量讓他沒有一頭栽倒在海中淹死,而是終於一隻腳踏在了岸上。
上島的時候,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用一手拿刀杵地,才能勉強不讓自己倒下。在這一刻,原來那些失去了的感覺一下子又回來了,雙腿一下子停住,膝蓋一彎就要跪在地上,幸好他用刀死死地撐着纔沒有倒下。抱着荊花的手一下子就軟了,“呼”的一下,荊花的身體就往地上摔去。葉風尺一驚,身體一側歪,用自己的胸膛去接她。
“嘭。”荊花摔在葉風尺身上。葉風尺本就體力不支、雙腳發軟,受了這一下再也堅持不住,“啪唧”一下仰倒在了沙灘上,荊花,頭枕在他的胸膛上,整個身體都在葉風尺的身體之上。
“啊哈,啊哈,啊哈哈,咳咳咳,呸——”葉風尺倒在沙灘上,大口喘了幾口氣,一下子被嗆到,右手肘支住地,側身低頭咳起來。
在海上的時候他已經自己摁出一些海水來了,但因爲環境問題再加上情況緊急,沒有吐乾淨,此時上了岸,體力慢慢恢復,身體內的內力也開始重新運轉起來,肚子裡的海水一下子就被全逼了出來。
“嘔,咳咳。”葉風尺吐了一會兒,覺得吐得差不多了,再感受一下身體,已經有些知覺了,神志也清醒了些,藉着微弱的月光與星光四處看了看,這裡除了石頭就是泥沙,一看就不適合休息。再往裡走是大片的森林,往外就是海。
“可不能在這裡呆着。”葉風尺喃喃一句,站住身體,撕下衣服當繩子把荊花綁在自己的背上,起身就向島上走去。身上的衣服和褲子全在往下流水,失去了海水的浮力,葉風尺感覺雙腿像是被人拽住了一樣寸步難移,但上身卻有失重的感覺,輕飄飄的。這種糾結的矛盾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沒走幾步,葉風尺腳下一軟,“撲通”一下單膝跪在了地上。
如此短的時間,體力不可能恢復太多。
葉風尺掙扎着站起身,又緊了一下身上揹着的荊花,兩手各抽一把刀,四肢並用向裡走去。
葉風尺現在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但如果此時有一架直升機在這座島的上空的話,上面的人就會發現,這座島除了近海的地方以外,其餘的全是森林。從島的正中央開始,向外延展開來,一直到近海處才停下,是一大片的原始森林。樹木多且繁盛,濃密的枝葉完全的遮擋了陽光,使得地上長滿了藻類和半人高的雜草。
葉風尺手腳並用以一種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前進,穿梭在這濃密的森林中,很快就遠離了入口。但是慢慢的,葉風尺的神志再次不清楚起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幹什麼,只知道向前走、向前走。在繞過了一棵又一棵的樹、越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土丘後,他終於在一塊大青石板前停下了腳步。
這塊青石板在很多粗樹幹之間,幾乎是平着的,面積很大,在上面躺幾個人是不成問題的。
葉風尺把雙刀釘在地上,緩緩直起身,轉過身來把荊花從自己身上解下來,放在石板上。輕輕解開了她身上溼透了的外衣,卻沒有再向裡,也沒有管褲子的問題,只是脫下她的鞋襪。畢竟這男女之間還是有別的。
雙手輕輕按着荊花的肚子,想讓她把水吐出來,但因爲用力太小而沒有成功,可他也不敢使太大力,只能慢慢來,終於試了好幾次才找準力度。看着荊花一口口把水吐出來,肚子也漸漸縮了回去,葉風尺鬆了口氣,可就在這時,荊花突然劇烈咳嗽一下,再噴出來的水裡,可是帶了血了。
葉風尺在水中的時候因爲水壓的原因被迫地喝了好幾口水,其實這些水再從他腹中出來也都帶了血,但他並沒有注意到。本就沒有救溺水人經驗再加上關心則亂,讓他一下慌了神,然後……“人工呼吸”這個念頭就莫名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清水,哪兒有清水?”葉風尺急切地四顧了一下,他明白如果就這麼直接進行的話,可能就會出現一些新的問題。
周圍似乎並沒有水源,時間可是不等人的,情急之下,葉風尺只能用從樹上摘下的葉子,來簡單清理一下自己和荊花的口腔,然後就開始手忙腳亂地給她進行人工呼吸。
事實證明,人工呼吸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麼美好,相反,這是一件很累人的事。畢竟這可是人命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荊花終於恢復了正常,但還是在昏睡之中,而葉風尺則癱倒在了一邊。這人工呼吸看似比在水裡拖着人單手游泳輕鬆,但卻是把他累得夠戧,果然這事兒不是一般人來得了的。
葉風尺以“大”字形仰躺在石板上,喘的不行,正常情況下以他的肺活量當然不算什麼,可現在,他不正常啊……過程中,他絲毫沒有佔便宜的感覺,而他現在想的也自然不是這些。慢慢的,他的呼吸平穩了下來,身上也感覺十分的輕鬆,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葉風尺睡着了——他實在是太累了。
等他再醒來已經是早上了,天光大亮,叫醒他的是一臉擔憂的荊花。
“天亮了。”葉風尺嘟囔了一句,爬了起來。
微微活動了一下,感覺幾個關節還是有些痠疼,但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這點小問題也無傷大雅。
荊花在看到他醒來的時候臉上的擔憂便已盡數褪去——這個男人,只要還能站起來,就不會有事。
果然如她所想,葉風尺在瞭解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後直接給荊花來了個熊抱,絲毫沒有管什麼尷尬不尷尬的問題。
你說什麼?爲什麼尷尬?一男一女,一個光着上身,一個只有貼身衣物;野外小林子,你說尷尬不?
良久,葉風尺鬆開了雙臂,與荊花四目相對,卻吃驚地發現,對方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竟與自己的一模一樣。患難之時,心有靈犀。
……
活過來了,這自然是件大喜事,但是,相對的,他們也遇到了一些問題,比如說……迷路了。
“我昨天到底從哪兒來的?”葉風尺撓着後腦勺,站在石板上環顧四方,卻發現自己好像斷片兒了。這裡的地都很硬,而且竟是沙土,昨晚刀子釘出來的痕跡早就在晚上被風吹沒了,而腳印,那更是難以尋覓。
“昨天迷迷糊糊的,應該離船停的地方沒多遠,只不過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發現這裡,在這裡等也不是辦法,還是走走看吧,反正這是個島,一直走總會走到邊兒的。哎,以前只知道喝多了酒會斷片兒,沒想到喝多了海水也會啊。”
葉風尺從石板上跳下來,一邊拔下自己釘在一旁的刀、裝進刀鞘裡,一邊對一旁的荊花說着,然後,還不忘添上一句:“我們先走走試試吧,也許,他們會以爲我們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荊花聽着他這並不吉利的話語,沒有說什麼,依舊微笑着,與他並肩向一個方向走去。
只是,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們走的方向與來的方向是幾乎相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