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恢復航行,駛離招賢鎮南碼頭後向西行駛了約十多分鐘便由常山江拐入芳村溪,半小時後駛入溪口,水流突然變得湍急,兩岸地勢也險要起來,那些依託山體構築的永固工事和堡壘隱約可見,而且越向北走工事羣越密集,讓戴笠越看越心驚。
“常山地處浙西腹地,距離海岸線有好幾百公里,有必要修建如此嚴密的防禦工事體系嗎?是不是太浪費了……”在招賢鎮碼頭上船的特務處本部組長陳恭澍,指着兩岸的碉堡不解地問道。
吳銘對這個長相英俊、身材適中、氣質文質彬彬看起來就像是文弱書生的人抱有深深的警惕。
陳恭澍行事素來低調,後世各種相關出版物中很少提到他的,照理吳銘不應該對其瞭解有多深刻纔是,但誰讓吳銘如今兼着黨務調查處的科長職務呢?這幾年通過送出合格的軍事人才和代爲培訓丨等手段,吳銘無意中完成了對調查處各行動小組和科室部門的滲透,許多絕密的消息他都能瞭解。
比如這個陳恭澍其名不彰,卻是個極爲危險的殺手,此前他已經主持了對張敬堯、吉鴻昌等人的暗殺行動,這一次戴笠竟然把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獵豹調到浙西來,對此新二師的情報系統一無所知,還是戴笠主動介紹才知道其真實身份,這讓吳銘心頭升起巨大的危機感。
“如果日軍執意西犯,浙西並不安全”
吳銘對殺手兄耐心地解釋道:“從蕭山到衢州,若是走浙贛鐵路線,不過兩三百公里,沿途地勢並不險要,以日軍的實力,一旦在浙東寧紹等地登陸,只需集中四到五個師團,即可長驅直入,直搗我浙西腹地。”
“除非我們集結數倍於敵之兵力,在浙贛鐵路沿線嚴防死守,否則諸暨、義烏、金華、衢州的淪陷應該只是時間問題。與其到時候手忙腳亂,忙着到處堵漏,還不如現在就未雨綢繆,給自己留下條退路”
“有了這些防禦工事,日軍哪怕調動十倍於我之兵力,也休想打進毛良塢來,而我們則可以充分依託這片茫茫大山,化整爲零,隨時出擊攻打日軍後方,積小勝爲大勝,最終把日寇拖死在浙西這片土地上。”
戴笠看着兩岸連綿不絕的工事羣,搖搖頭道:“話雖如此,但還是太過誇張……這些要塞和工事羣,花了你不少錢吧?”
“當然”
吳銘重重地點了點頭:“僅僅鋼筋水泥等材料方面的支出就不下百萬,這還不算人工但相對於所起到的防護作用,我覺得這筆錢是完全值得的想必雨農兄也知道,我這個人沒讀過多少書,更沒上過正規軍校,腦子裡全都是小富即安的思想,無論如何都不願把自己的老窩暴露在危險下……有了這些防禦工事保護,我在前方也能安心打仗,不用擔心家裡會出問題。”
戴笠看了看芳村溪沿岸層出不窮的碉堡,還有各種各樣不明用途的明暗工事,心說恐怕除了日本人難以攻進來外,若是吳銘與中央政府翻了臉,前來圍剿的國軍恐怕也拿這些堡壘和工事沒辦法吧?
戴笠甚至不無惡意地揣測,吳銘自起家開始,是不是就開始蓄意經營自己的獨立小王國了?
這時特務處電訊科科長魏大銘拿着份電報來到炮艇的前甲板,遞給戴笠一份加急電文,戴笠看完後簽上自己名字交還給魏大銘。魏大銘將電報裝入檔案袋,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到公文包裡,這纔好奇地指着跟隨在巡邏艇和客輪後的船隊,問道:“吳師長,毛良塢到底囤積了多少物資啊?僅僅後面這十多條船恐怕就有三四十噸貨物吧?”
“魏先生看走眼了,確切地講,這一批貨物足足有一百一十多噸。”
吳銘坦率地回答:“從常山江分流後,越向芳村溪上游,水位越淺,只有我們從杭州錢江造船廠特製的這種載重四十五噸、吃水很淺的小火輪纔可自如通行。爲了節約船上的空間,我們使用了一種獨創的‘集裝箱,技術,先用木料定製成各種大箱子,然後把貨物分門別類裝好送上船,這樣大大節約了船上的空間。而我們採購的燃料,則統一使用鋼製油桶進行運輸,一來安全,二來這些鋼鐵製成的油桶可回收另做他用。”
“經過長達數年的不懈努力,我們現在囤積的物資足以⊥我們在外界嚴密封鎖的情況下支撐個兩三年沒有問題,時間再長就要看敵人的籬笆扎得是否緊,我們有沒有辦法開闢新的運輸和貿易渠道了。”
細細凝聽的戴笠待吳銘講完,在心中略微盤桓了一下,對於吳銘和他的新二師又增添了幾分認知和忌憚。
從方方面面的情況看,吳銘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能力很強,善於經營和帶兵作戰,把浙西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一旦其率部造反,對整個浙贛邊境地區甚至浙江、江西、安徽等省都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在這種情況下,戴笠得好好掂量一下,有無必要蒐羅吳銘的罪證了。沒有找到證據還好講,一切照舊,但若是找到了隱瞞不報是大罪,報上去如果逼反一個實力派將領,自己也沒好果子吃,真讓人頭疼啊
三天後的傍晚,毛良塢,軍官小區。
吳銘與家人吃過晚飯,逗弄了兒女一陣,回到房間聽汪月涵說肚子裡又有了,不由高興得哈哈大笑,連聲說自己槍法準,每次都沒有射偏,惹得前來查看究竟的方稚淳嬌嗔大發,在吳銘腰上和手臂上接連掐了幾把才解氣。
哄完兩位嬌妻,吳銘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便春風得意地來到書房擰開收音機,收聽中央社的廣播新聞。
才聽了幾分鐘,張東寧和葉竹寒聯袂而來。
吳銘起身關上廣播,給兩人泡上茶,坐下後問道:“戴雨農他們有什麼動靜嗎?”
情報頭子葉竹寒道:“這幾天來,特務處的人探查了毛良塢鎮以及我們開放的九座戰略倉庫以及兩個抵押給銀行的螢石礦廠,他們顯然對於我們嚴格細緻的管理以及礦區的規章化、制度化感到驚訝,工人們的工作和居住環境以及受到的良好待遇給他們的衝擊很大。”
“對於商會新開發的苦麻嶺螢石礦區的探訪則更爲細緻,新礦區的建設進度大大地出乎他們的預料,在與常駐毛良塢的十多名集資代表的交談中,幾乎所有的代表都對礦區建設進度感到滿意,由於每一筆支出款項全部用到了明處,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利用此事攻擊我們”
“事情沒那麼簡單”
張東寧面色凝重地搖搖頭:“下午戴笠來到鳳凰山基地,要求我們新二師出面配合,約談毛良塢商會的負責人,徹底清查商會的賬目…這段時間大當家和師爺根本不鳥他們,商會和民團都是我行我素,戴笠對此非常不滿,揚言要向軍事丨委員會和蔣委員長告狀。”
“正常”
吳銘淡淡一笑:“他這是急了,想早點兒打開局面,哪怕拿捏到我們一點兒痛腳能夠回去交差也是好的……其實這些反應早在我的預料之中,戴笠此來是化緣的,如果雙手空空回去,怎麼向蔣委員長交代?”
“可是,咱們確實不能給他錢,這次集資所籌到的資金,都必須用來購買生產材料、機牀和生產線、燃料、化肥等物資,因爲接下來幾年,隨着日軍入侵我國沿海地區淪陷,我們將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如果現在我把錢給了他,到時候誰來幫我們解決實際困難?”
“唉——”
張東寧長長地嘆了口氣,問道:“這麼說來,按照計劃下一步師長就要帶戴笠去看咱們的兵工廠了?”
吳銘點點頭:“當然,再不暴露點兒底牌讓戴笠看看恐怕不行了,上千萬的資金,總要讓人明白究竟用到哪裡去了纔是放心吧,戴笠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這幾天他也見識到了我們新二師的真正實力,真要把我們逼反了,他日子不會好過,現在我們需要給他個臺階下。”
“好吧”
張東寧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對了,明天下午杜月笙和黃金榮選送來接受軍事訓練的五百多名青幫成員就將抵達衢州,大哥要不要去迎接一下以示尊重?這次黃金榮和杜月笙可是大手筆,隨人到來的除了五千支毛瑟步槍外,還有兩千多支新型衝鋒槍,據說是芬蘭產的,丹麥的商會賣了一批到上海來,讓杜月笙全部包下來了”
吳銘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什麼,霍然站起,急切地問道:
“芬蘭產的衝鋒槍?會不會是索米193l型衝鋒槍?德國出版的軍事雜誌稱這是當前性能最好的衝鋒槍,精度很高,由於採用狙擊步槍工藝,射程很遠,便攜性和可靠性達到了完美的結合,可以說是精英部隊的首選武器……”
“不過看介紹,這種衝鋒槍造價非常高,工藝也很複雜,並不適合大量生產,如果我們能夠得到兩千支,部隊戰鬥力的提高將會相當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