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下一步新二師在淞滬戰局急速惡化的情況下如何應對的專題會議,整整開了一天一晚。
新二師參謀處作戰科長張瑛上校首先就下一階段新二師的訓練及防禦重點闡明瞭師部觀點,隨後各旅、團的軍事主官和參謀們踊躍發言,對整個戰局及新二師面臨的挑戰發表了意見。最後,張瑛綜合各旅、團軍事主官及參謀們的意見,制定出更爲詳細的訓練和作戰計劃。
隨後,就是戰術討論時間。
在吳銘互相交流、靈活運用的思想指導下,與會將校根據各自部隊的特色,考慮了一些特殊戰術,大家在會議上暢所欲言,進行全面細緻的交流。
吳銘新二師駐守於乍浦、平湖、嘉興一線,一旦日軍選擇在杭州灣北岸登陸,不是乍浦直接面臨日軍的威脅,就是新二師據守的乍嘉國防工事成爲日軍登陸後首要進攻目標,以確保側翼安全。
不管是反登陸作戰還是陣地防禦戰,與之前新二師進攻租界內日本海軍陸戰隊盤踞的堅固工事不同,由於日軍大口徑艦炮的威脅,難度倍增。
第八集團軍司令長官張發奎下了死命令,若是日軍在乍浦登陸,新二師不能後退一步。但吳銘不想跟長江沿岸的中國守軍一樣,只是一味用人命去硬扛日軍戰艦的炮火和飛機的轟炸。
將校們的討論卓有成效,這個說製造一種彈性防禦工事,那個說必要時率突擊隊打日軍反衝鋒,憑藉近戰火力優勢與日軍糾纏在一起,打日軍一個措手不及,更有人興致勃勃地討論如何躲避日軍的炮火,以及充分利用地雷繼續防禦
討論很熱烈,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充分避開日軍強大戰艦炮火及飛機的轟炸,同時發揮我軍近戰火力優勢,充分挖掘防禦戰中的運動與突襲。
會議室裡七嘴八舌,暢所欲言,在其他正統軍人看來,這是沒有規矩的表現,但吳銘卻不在乎,在吳銘心裡,這樣氣氛熱烈的會議才能充足發揮每一個軍官的積極性。
會議結束,師參謀處將所有意見歸納彙總,裝訂成冊下發,要所有官兵羣策羣力,想盡一切辦法應對日軍隨時可能發起的登陸作戰。
時間流逝。
九月中旬,日軍第三、第十一師團以及第九、第十三、第十六、第一○一師團各一部,加上從朝鮮半島和東北調來的僞軍,於長江南岸淞滬戰場左翼成功搶佔了正面約五十公里,縱深約二十公里的地盤,擊潰了中國軍隊的抗擊,初步鞏固了陸上前進基地。
但是,由於中國軍隊奮勇抗擊,戰火一直持續到九月下旬,雙方依然處於僵持消耗階段。
連續的作戰中,由於中國軍隊無良心炮和火箭筒的巨大殺傷,日軍損失了兩百餘輛坦克,部隊傷亡損失在五萬人左右,幾乎四分之一的人失去戰鬥力。
日本參謀本部派赴上海視察戰局的西村敏雄回到東京後,面對記者的採訪做以下回答:“其一,敵人的抵抗實在頑強,無論被炮擊還是被包圍,決不後退;其次,敵人的第一線兵力約二十萬,第二線內有近三十萬,總兵力五十餘萬,對我形成二比一的兵力優勢;第三,中國居民對皇軍有極其強烈的同仇敵愾心;第四,由於調軍艦運送緊急動員的部隊,派遣軍後方接濟不上,前線部隊陷入嚴重的苦戰中。”
再看中國方面,長江沿岸抗登陸作戰未達到預期目標,敵我兩軍在前線形成僵持狀態,爲了抵消日軍增兵的優勢,全國各地兵力源源不斷地投入淞滬一線,包括第八師、第九師、第十三師、第十五師、第十六師、第三十二師、第四十四師、第五十九師、第六十師、第七十七師、第九十師、第一五九師、第一六○師、第六十六軍教導旅等部隊,這些新調入的部隊不再侷限於中央嫡系,而是包括了其他多個地方系統的部隊。
此時,全國範圍的抗日高潮出現,以國共兩黨合作爲基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正式形成,前所未有的全國抗日高潮,有力地推動了蔣介石和國民黨以更爲積極的態度進行對日作戰。
九月二十二日,國民黨中央社向全國公佈了中共中央交付國民黨中央的《中共中央爲公佈國共合作宣言》,次日,蔣介石發表了承認中國共產黨合法地位的談話,繼八月二十二日國民政府軍委會頒發了特派朱德、彭德懷爲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正、副總指揮的命令後,九月下旬又頒佈了改編南方各省紅軍游擊隊爲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的命令。
爲了應對越來越嚴峻的局勢,蔣介石調整了各集團軍的領導班子,爲蔣介石的愚蠢背了黑鍋的張治中被朱紹良取代,陳誠的左翼軍部署於滬太公路以東,蘊藻浜以北,瀏河、羅店西面、廣福、劉行至顧家宅一線東西地區,主要打擊由川沙口、獅子林、寶山、吳淞鎮等處西進和南下的日軍。
朱紹良統率的中央作戰軍,部署於滬太公路以東,蘊藻浜以南,滬寧公路南北之間的地區,主力分佈在新市區及公共租界北區和東區的黃浦江沿岸,抗擊日軍的登陸作戰。
張發奎統率的右翼軍繼續守衛浦東地區,防止和打擊由杭州灣北岸登陸進犯之敵,並以一部兵力擔負杭州灣南岸,浙東的寧波、鎮海、餘姚、慈溪等地的守衛。
這天傍晚,在嘉興出席完張發奎親自召開的集團軍師級將領會議後,吳銘帶着副官承元登上小汽車向松江縣城駛去。
一路上坑坑窪窪,車子來回晃悠,把吳銘眼睛都晃暈了,倒是承元閉着眼睛,裝出一副睡覺的樣子,讓吳銘看了牙直癢癢。
車子在張莊鐵路大橋過了黃浦江,進入松江縣城後,車子一陣左轉右拐,最後駛入一條巷子,停在一個大牌坊前面,牌坊上掛着一房牌匾,標榜着這個家族曾經中過兩榜進士。牌坊過去是一個幽深的宅院,門口擺着兩座大石獅子。下車後,吳銘左右看了看,宅子及周邊的民居透出古色古香的韻味。
這時,從宅子裡走出一羣人,前面領路的赫然是新二師參謀長張東寧,他身後跟着不少人,有幾個穿長衫的老者,也有穿西裝打領帶的年輕人,一起向吳銘迎了上來。
張東寧來到吳銘身邊,簡單地介紹身旁的老者。
原來這座宅子是遠近聞名的張詳河老宅,張詳河乃是嘉慶年間的進士,曾經做過工部尚書,眼前的老者便是張詳河的後人,張家的現任族長。
吳銘笑着對老族長致謝,此次張東寧召集上海工廠企業的領頭人,特意選在張詳河老宅開會,以毛良塢商會的名義商談收購事宜。
這時從人羣中走出一個精神矍鑠的長衫老者,頭戴一頂帖帽,對吳銘恭敬地一拱手,文縐縐地說:“吳師長心繫實業,實乃我民族工業之幸事”
吳銘轉過頭,疑惑地看向張東寧。
張東寧會心一笑,再次向吳銘引薦。吳銘這才知道眼前老者叫榮宗晉,家族主要經營麪粉、棉紡等產業,是江浙資本家中的頭面人物。
吳銘眉頭微蹙,不悅地看了張東寧幾眼。此番收購的主要目標是那些機械、化工企業,這些工廠的設備運到毛良塢等地,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利用快速轉化爲軍工企業。榮氏兄弟主營輕工業,雖有“棉紗大王”、“麪粉大王”美譽,但對於促進毛良塢的軍工水平無益,不知道他怎麼也來了。
民國工業發展極不均衡,輕工業大多投資少週期短見效快,但凡取得成就的資本家大多集中於輕工業領域,就如榮式兄弟經營的麪粉廠和棉紗廠。吳銘卻是不太熱衷,畢竟毛良塢商會已經擁有類似產業,一旦日軍佔領沿海地區封鎖水陸交通,隨着原料斷絕必將閒置,無所作爲。
榮宗晉好像看出吳銘的心思,對吳銘一拱手搶先抱怨一番,無非是毛良塢商會將生產的商品輸送到蘇浙和上海等地,搶佔了他的市場份額。
吳銘一臉糾結,剛開始還陪着笑,過了一會兒就不耐煩了。榮宗晉人老成精,看到吳銘心不在焉也就直言相告,他和弟弟將舉家遷往開化縣城,同時打算在毛良塢西面的芳村購買土地,把家族產業遷移過去。
榮宗晉還想吳銘牽線搭橋,讓榮家成爲毛良塢商會的一員。
雖然吳銘有些不太情願,但榮家在淞滬及江浙一帶影響力巨大,得罪不起,只好點頭應允,這讓榮宗晉心懷大放,拉着吳銘的手,將其他資本家一一介紹。
上海涉及機械和化學工業的企業主基本都來了,有生產電池的麟記蓄電池廠、生產專業機牀的瑞昌機器廠、仿製柴油發動機的鴻昌機器船廠、生產水泵鍋爐的北洋信利機器鐵工廠……洋洋灑灑兩百號人,一個個上來就跟吳銘握手,讓吳銘看得兩眼發花,很快就認不清誰是誰了。
現在國難當頭,眼看着實業做不成,保命方爲上途。這些資本家大多面帶愁苦之色,一方面是因爲吳銘代表的毛良塢商會給的錢少,只有工廠企業本來資產的一到兩成,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爲前途渺茫,不知道賣了工廠後做什麼。
不過,眼看上海局勢越來越危急,大多數資本家還是選擇把企業賣給毛良塢商會,另外還有不少人見商界領袖榮氏家族到毛良塢開設新廠,也響應號召,陪同榮老爺子一起到浙西重新辦廠。
這一結果讓吳銘非常高興,畢竟吃獨食遭人嫉恨,要是這些工廠企業能夠遷移到千里崗腹地,無疑會繁榮市場同時帶去大量的人口,尤其是急需的熟練工人。
一行人來到張詳河老宅大院,正式開始進行交易。
一番簡單洽談後,吳銘做主買下了六十餘家工廠企業,涉及軸承、螺母、量具刃具、機牀、電機、水泵、電動機等一系列工業門類。
看到資本家一個個苦笑着按下紅手印,吳銘開心不已,毛良塢的兵工企業將會迎來一個大發展時期。
簽完字的資本家又回到張東寧那邊,交易金額較大的領取中國交通銀行以及英美外資銀行的支票,數額較小的當場發給法幣,信不過法幣的給予現大洋,前提是得自己帶走。
由於前期張東寧、蔣經國的準備工作做得好,今天主要工作就是籤合同結賬,所以整個程序進行很快。
就在忙碌間,門外走進一個精神奕奕的長衫老者,在保鏢及師爺的簇擁下,旁若無人地站在大門口,觀察院內的情況。
榮宗晉晃眼看到,驚訝地跳起來,大聲招呼:“明俊兄,你可來了。我還以爲你回南京去了呢”
說完榮宗晉上前,一把拉住老者,帶着他來到吳銘身邊詳細介紹,差點兒沒驚掉吳銘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