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上官雲香慘叫出聲,十指連心,她的手指被削斷了兩根。
宋知命像是沒有聽到身下的慘叫一般,兀自道:“沒有人會不怕死,只是有種人知道自己怕死,而有一種人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怕死。越是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也許就是自己最大的弱點。”
上官雲香嘶吼道:“畜生,要殺便殺,你這樣折磨一個老太婆,算什麼東西?!”
宋知命面無表情,自顧自道:“像你這樣已經絕望到死的人,現在卻沒有死,這是爲什麼?”
上官雲香面色一怒,正想反駁,宋知命搶先道:“不要說你是爲了自己的兒子,你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成家立業,你本來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是你還是活着,這是爲什麼?”
上官雲香這時沉默了下來。
宋知命冷笑道:“歸根結底,你就是怕死!死亡很可怕,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在我面前裝不怕死,你就錯了。”
上官雲香臉色一白,呆呆的坐在那裡,再不做辯解。
宋知命平靜道:“現在,能夠告訴我了嗎?”
上官雲香像是被這句話拉回了現實,她神色複雜,有遲疑、懼怕、仇恨、不安......
宋知命冷笑道:“說吧,他們一定不會來找你報仇的,因爲這樣的人我絕對會讓他死!”
上官雲香擡起眼皮,輕蔑的望了一眼宋知命,嘲笑道:“你口氣真大,大到沒邊了,你知不知道劫走那女娃的人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已經離死不遠了?!”說道次此處,他已經得意的大笑起來。
太乙宗絕技,噬魂界。
宋知命瞳孔一縮,在他的眼前此時再沒有風沙暗雲,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血紅。
屍山血海,到處都充滿着腐爛的惡臭,沒有人會想在這樣的環境下哪怕呆上一瞬,所以他也想離開,馬上、立刻離開這個可怕之地。
他拼命的奔跑,但卻總是覺得在原地繞圈子,於是他不斷的留下標記,不知多久的時間過去了之後,他又回到了原點。
就算宋知命迷失了自己,至少他還沒有迷失方向。
於是他確信一條直道,通向東方的直道,踏着滿地的屍骨,翻過一個個山坳,一路向東。
白天與黑夜這裡部分,時間的長短這裡不曉,他像是已經奔跑的數年,眼中的景物依然千篇一律,但他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是絕對正確的,那就是一直跑下去一定能夠逃出這裡。
可是,這一次他註定是徒勞。
疲倦本是人類最大痛苦之一,可是和寂寞比起來,疲倦就變成了一種比較容易忍受的事。
他臉色慘白,嘴脣乾裂,衣服破碎,胸膛起伏,而且他再也不是奔跑,而是行走,如行屍走肉般的行走。
他像是在這個比地獄還要可怕的地方行走了數十年,路還是沒有盡頭,他疲倦的快要奔潰,寂寞的快要發瘋了。
現在就算是他的朋友看見他,未必能認得出他就是宋知命。
那個英俊瀟灑,總是
讓人忍不住信服,總是能夠機智應對一切危機的傢伙。
在這片血色的天地裡,幾乎沒有什麼危險可言,但卻有一種足以致命的危險,那就是你若在這樣的環境裡迷失了方向,那你就意味着沒命!
宋知命是不是能走得出這片天地,他自己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把握。
他對自己的判斷已失去了信心。
可是他只有往前,既沒有別的路讓他選擇,更不能退。
他已在沒有精力去重新嘗試第二條路,而且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像是已經在緩緩接近。
上官雲香現在一定在看着他,她沒有理由會放過自己,他要來了!
雖然他看不見,卻能感覺得到——感覺到那種殺人的氣息,他隨時隨地,都會忽然無緣無故的覺得背脊發冷,這時他就知道上官雲香正在接近他,企圖給予他致命一擊。
逃亡本身就是種痛苦的事情。
疲倦、恐懼、憂慮……就像無數根鞭子,在不停的抽打着他。
這已足夠使他的身心崩潰,何況還有上官雲香這條隨時都可能出動的毒蛇。
突然他捂住自己的掌心,哪裡有一處傷口,一處他自己留下的傷口,就在上官雲香發動“噬魂界”那一瞬,他用劍刺出來的。
每當傷口發疼時,他就會想到那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驀然發現自己的身下不知何時已經佈滿了血線,那是上官雲香受傷時流出來的鮮血,要是自己再認真仔細一些,定能發現這些血線的不尋常之處,因爲它們組成的圖案太有結構性了,而且它們的線條也太有規律性了。
只是當時一心想從上官雲香口中得知安可依的下落的自己,又怎麼會有心留意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
外界,上官雲香望着定定的站在不遠處的宋知命,輕笑道:“你能夠第一時間找到我,的確很不錯,能夠有你這樣的劍速,也的確是個人中豪傑,但是你也太小看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修士了!”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衫,遮住暴露在外面的傷口,笑道:“你很不錯,自我來到紫微星以來,你還是第一個讓我受傷的人,而且還削掉了我兩根指頭,所以,我會讓你死的很有面子!”
“我成名可不是因爲巫術,而是劍!只是很多事情我已不用動劍了!現在,爲了你,我再用這柄劍,你說,你有沒有面子?”
宋知命此時當然不能回答她,但是她還是義無返顧的動了。
劍出,劍閃,朝着宋知命的心臟刺去。
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劍鋒芒和速度,沒有人能想像,也沒有人能閃避。
如果天地間真有仙佛鬼神,也必定會因這一劍而失色動容。
這一劍,比之當初宋知命對陣的劉三劍都不知快了多少,高明瞭多少。
劍光閃,鮮血濺!
沒有人能招架閃避這一劍,宋知命也不能,可是他並沒有死!
能不死豈非已是奇蹟!
天上地下,能在中了“噬魂界”,有能在那劍的鋒芒下逃生的人,恐怕也只有宋知命了。
宋知命沒有
招架這一劍,但他卻第一時間極力挪動身體,然後出劍。
於是兩人被兩劍刺了個對穿,只不過宋知命不在要害處,而上官雲香卻在措不及防之下被刺穿了心臟。
宋知命的劍,她同樣也躲不過。
宋知命嘴角溢出鮮血,那是被上官雲香龐大的靈力震的,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望着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上官雲香,平靜道:“現在你告訴我是誰劫走了可依,我有辦法救你一命。”
上官雲香笑了,一種充滿了屈辱、悲哀、痛苦和譏消的慘笑。沒有人能夠理解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她淡淡道:“你很不錯,逸兒敗在你的手裡真的是理所應當,只是聰明如你,也同樣會錯的。”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道:“你的錯誤就是,其實我真的不怕死!”
宋知命聞言,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連手握住劍柄的手都不免一鬆,甚至都忘記了接下來到底該如何言語。
上官雲香望着此時六神無主的宋知命,其眼中莫名的閃過一絲柔和。
天下真的男人真的並不都是壞男人,我實在是錯了。
她強忍着痛苦,一字字道:“要我告訴你劫走那女娃的人,也不是沒有希望。”
宋知命身體一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上官雲香的雙肩,道:“快說,不管什麼要求,我一定答應你!”
上官雲香望着宋知命此時激動的樣子,更加柔和道:“說出你是如何破除‘噬魂界’的,太乙宗的絕技,是能越境而戰的強大術法,我不認爲你有能力破除!”
宋知命舉起自己的左手,哪裡有一個窟窿,他認真道:“‘噬魂界’的確厲害非常,但是他主要的作爲便是困住敵人,讓敵人自我沉淪,從而迷失,但是我卻是隨時都清醒着的,我想何時破除此術都可以,我只不過再等一個機會罷了。”
上官雲香道:“你早就看出我是故意示弱?”
宋知命道:“當然,像你這樣的大修士,或許在我找到你那時,因爲同時要混亂塔木鎮上之人,強行中斷法術而引起反噬,一時之間不能反抗,但是絕對要不了多少時間的。”
“我並不知道你到底是恢復了沒有,所以我不斷的給力造成傷害逼你出手。你本來已經很可怕了,懂得隱忍的你更加可怕,所以逼你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出手,只能是一個拖延時間的巫術。果然,你用了‘噬魂界’。”
上官雲香震驚道:“你對你自己的巫道如此自信,竟巴不得敵人用巫術對付你?!”
宋知命這時像是想到了一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子,於是他略帶笑意道:“巫聖是我朋友,關係很深的朋友,你說我還會怕巫術嗎?”
上官雲香一呆,做夢她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黃毛小兒居然認識巫聖,並且關係親密,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又不得不信。除了這樣的解釋,相信她也沒有理由再相信其他。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而後她倒向了地面。
宋知命面色一急,因爲她還沒有說出他問的話,不過忽的兩個字鑽進了他的耳朵——“玄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