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突然間變沉默了,秦子言不由得朝她看了一眼,只見她低垂着眉眼,微勾的脣角帶着一抹似有若無的自嘲,讓他的心裡莫名的有些難受。
這個女人有時候固然可恨可氣,但是他直覺這個女人的身上有很多故事。
就好像在墜機的那一刻,她的眼裡盡是放棄一切的死寂和釋然。
在她的心靈深處,一定藏着一抹最深沉的絕望。
只是,那抹深沉的絕望又是來自哪裡,她曾經到底經歷過什麼?
良久,他盯着她低垂的眉眼,聲音放低了許多:“這是框架,一定要弄得牢固了才行,你力氣太小了。不如去那邊把那些草攤開曬曬吧。”
周纖纖聽罷,臉上頓時喜笑顏開:“好啊,我現在就去。”
說完,提着受傷的腳蹦躂到那些野草前,將那厚厚的野草一點一點的攤開。末了,還回頭衝秦子言笑,那彎起的眉眼很美很美,不似平時那種刻意僞裝出來的笑。這樣的笑很美很純淨,似發自內心。
他暗自垂眸,脣角不自覺的牽了牽。
不知過了多久,小屋的框架都已經固定,秦子言又將降落傘的傘面撕了一大塊下來,用來圍在框架的四面,最後又將那些野草分了一半蓋在屋頂上,另一半鋪在屋內的沙地上,這樣一來,茅草屋基本上就已經成型了。
秦子言又劃了兩塊降落傘的傘面下來,一張用來做牀單,另一張用來做被單,最後剩了一點傘面,他收了起來,說碰到下雨的時候,蓋在屋頂上用來遮雨。
見他將那降落傘如此的充分利用,又想到那降落傘是秦子悅送的,周纖纖不免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還是你的子悅妹妹有先見之明,給你送了這降落傘,這降落傘不僅救了我們的命,還又能當繩子,又能當牀單被套,甚至還能遮風擋雨的,真是用處良多,若是能回去了,還真得好好的謝謝你的子悅妹妹呢。”
秦子言狠狠的皺眉,什麼叫他的子悅妹妹,聽起來讓人莫名的窩火,她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面色冷了下來,他盯着坐在沙灘上的女人,淡淡的道:“這次我們能活命,是託了子悅的福,你若是誠心想謝她,就不要如此陰陽怪氣的說話,讓人聽了只覺得做作。”
周纖纖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擡眸看他,話卻是說得饒有深意:“你跟你子悅妹妹的兄妹感情果然深厚得很啊,我不過只是隨口那樣一說,你就替你的子悅妹妹生氣了,要知道,我也沒說什麼重話,只是真心的想要感謝她罷了。”
“是不是真心的,或許你自己的心裡最清楚。”秦子言冷漠的說了一句,將兩個表面光滑的石頭扔給她,淡漠的道,“我去插魚,你沒事就把火生起來。”
說完,撿起一根有些長,並且前端有些尖利的樹枝朝着海邊走去。
周纖纖定定的盯着他的背影,脣角似有若無的勾了勾,只是眸中卻無半點笑意,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抹森寒冷意。
她這次能活下來是託了那個女人的福又怎樣,可是她的心裡一點都不感謝那個女人。
這場飛機事故,她可不認爲是自然意外,如果讓她查出這場事故真的與那四姨太有關,她一定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女人。
眸中漸漸浮起一抹冷意和悲涼,如今她在這世上孑然一身,擁有的也只有自身的這條命了,在今後的復仇道路上,她還會懼怕什麼呢?
*****
秦家別墅。
大姨太自墜機事件發生後,一病不起,整日躺在牀上昏昏沉沉。少數清醒的時間,她也只是向秦邵峰追問秦子言的下落。
秦邵峰一方面藉助警方的勢力搜尋秦子言的下落,另一方面自己也派出了不少人出去找,只是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餐桌前,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縈繞着一股悲傷壓抑的氣氛。
秦子悅只要一想到秦子言可能已經死了的事實,眼淚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她擡手擦了擦紅腫的眼睛,垂眸悲傷的開口:“你們慢慢吃,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了。”
接着就是秦子欣,她放下碗筷,哽咽着聲音開口:“我也吃飽了,我先回房看看我媽。”
一時間,餐桌上的人又少了兩個。
秦邵峰放下筷子,重重的嘆了口氣,沉着臉色沒說話。
四姨太眸光閃了閃,半響,垂眸看着桌上的珍貴菜餚,微微有些傷感的說道:“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要是子言和五妹在就好了,大家又可以像以前一樣,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睦睦的吃飯。”
秦邵峰眸色幽深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二姨太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接話道:“是啊,他們在就好了。”
四姨太看向秦邵峰,柔聲道:“邵峰,你也別擔心了,既然那些已確定身份信息的死者裡沒有五妹跟子言,那證明他們現在還活着,只要我們努力的找,一定能儘快找到他們的。”
“也許吧。”秦邵峰淡淡的說了一句,垂眸遮掩着眸中的複雜。
三姨太看了一眼秦子寒,衝秦邵峰小心翼翼的說道:“邵峰,現在子言下落不明,公司裡的大小事務恐怕都亂了套,要不讓子寒先代爲管理吧,也當是給他一個磨鍊的機會。”
秦邵峰狠狠的皺了一下眉頭,三姨太心一沉,臉上瞬間閃過一抹慌亂。她忙說道:“邵峰,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怕公司事務亂了套,所以纔會提議讓子寒代爲管理的,待子言回來,子寒一定會將VK國際的掌管權原封不動的讓給他的。”
秦邵峰沉着臉色沒說話,空氣中的氣氛越發的壓抑。坐在餐桌前的人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秦子寒忽然擡眸,盯着秦邵峰陰沉的臉色,語氣淡漠的開口:“不用了,我決定親自出去找大哥和五媽,所以,公司的事務還是讓子哲代爲管理吧。”
秦子哲躺着都中槍,驚得筷子都差點滑落手中,慌忙搖頭:“不不不……我一點商場經驗都沒有,還是二哥你代爲管理吧,論起做生意,我真的不行。”
二姨太也有些急,她衝秦子寒急聲說道:“是啊,子哲這孩子沒那能力,還是別讓他摻和公司裡的事情了,免得弄巧成拙。”
秦子寒看了一眼滿臉急色的秦子哲,淡淡的道:“不是每個人生來就有那能力和經驗的,你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沒那能力?”說完,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四姨太,衝秦子哲說道,“若是子非再大一點,讓子非接觸公司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奈何子非現在還小,不然也不會叫你了。”
四姨太眸光一閃,衝秦子寒低聲說道:“現在子非還小,別說前面還有三個哥哥,就算沒三個哥哥,這公司的事情也是輪不到他插手的。”
秦邵峰朝秦子非看了一眼,幽深的眸色讓人猜不懂其中的含義。
見秦子寒還在盯着自己不放,秦子哲都快急得跳腳了,滿臉無奈的說,“二哥,公司裡的事情,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啊,一點基礎能力都沒有。”
氣死他了,這二哥怎麼突然就提到他了,啊啊啊……當真煩躁啊。
秦子寒倒是沒說什麼,秦邵峰的臉色卻是咻的一冷,盯着秦子哲那驚慌無奈的表情,冷冷的低吼:“你除了吃喝玩樂,遊手好閒,你還會什麼?幾個兒子當中,就你最沒出息,你還不好好的反省。”
秦子哲被他吼得一顫一顫的,當下垂着頭不敢說話,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二姨太抿了抿脣,小心翼翼的看向秦邵峰,剛想開口,秦邵峰又拿着她開刷:“都是你,教的什麼好兒子,整日就知道玩,一點出息都沒有,我看沒了這秦家三少爺的光環,看他還怎麼玩。”
二姨太頓時抿着脣,垂着眸,什麼都不敢說了。
秦邵峰又看向秦子寒,淡淡的道:“你媽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你大哥生死未卜,VK國際的大小事務也着實沒人管理,正好你前不久已經開始着手處理商場上的事務了,這會幫忙代管VK國際的事情是再適合不過了。”
秦子寒表情淡漠的盯着秦邵峰,低聲說:“我還是想親自去找五媽跟大哥,畢竟VK國際的事務,大哥都比較熟悉,還是儘快將大哥找回來要緊。”
“找你大哥的事情自有人去辦,這點不用你操心。”秦邵峰沉聲道,“叫你代管VK國際你就去代管,這個家,除了你,也沒幾個能辦正事的。”
秦邵峰最後那句話一出口,二姨太跟秦子哲的頭垂得更低了,仿若他們倆是這個家的罪人了,給這個家丟臉了。
*****
“飛機失事跟你有關嗎?”房間裡,秦子寒盯着三姨太沉聲問。
三姨太先是驚了一下,隨即諷刺的笑道:“我要是有那個心思,那秦子言恐怕早就死了千百遍了。還會等到現在?”
“真的不是你?”秦子寒沉沉的盯着她。眸
中快速的躍過一抹猜測。
三姨太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我了,我可沒那個膽,要知道飛機上坐着的可不止他們兩人。”說完,她狐疑的盯着他,“子寒,你不會真懷疑那飛機失事是人爲乾的吧。那得有多大的膽子?”
秦子寒沉默了半響,低聲道:“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畢竟……我不希望我母親爲了一己之私,手上沾染着那麼多人的鮮血。”
剛纔在餐桌上,他就已經試探過了,如果這場飛機事故真的是人爲的,他想,他大概已經猜到了背後的黑手是誰?
*****
四姨太剛彈完一首鋼琴曲,就瞧見門口站着一抹人影。她微微的驚了一下,衝門口的人影柔聲喚道:“邵峰。”
秦邵峰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緩步走到她的面前,淡淡的道:“彈得不錯。”
四姨太垂眸笑了笑,說:“這鋼琴還是你教我彈會的。你彈得比我好。”
秦邵峰坐到鋼琴前,擡眸看她,低聲道:“坐下一起彈一首吧。”
四姨太溫溫柔柔的笑了笑,坐到他的身旁。
琴聲漸起,美妙動聽。兩人合奏的默契倒是挺好。
半響,琴聲止,秦邵峰盯着面前的黑白鋼琴鍵,半天都沒說話。沉默的模樣看着有幾分陰沉。
四姨太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邵峰,我知道你擔心子言和五妹,但是現在還沒有他們死亡的消息傳來,這就證明還有希望。所以,你別擔心了,小心身體。”
秦邵峰轉過頭看她,幽深的眸色晦暗不明。良久他纔開口,聲音低沉:“在我所有的女人裡,還是你最善解人意。”
四姨太微微怔了一下,半響,低聲問:“五妹呢,她也很善解人意吧?”
秦邵峰沉默不語,四姨太低聲道:“五妹人那麼好,一定會沒事的。”
秦邵峰定定的盯着她優雅的眉眼,半響,低聲道:“不說她了,說說子非吧。”
四姨太心底微微的驚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說子非什麼?是不是子非最近不聽話,惹你生氣了?”
秦邵峰搖了搖頭,緊緊的盯着她的眼睛,低聲問:“如果這秦家的碩大產業,我沒有分給子非一分一毫,你會怨我嗎?”
四姨太的心裡頓時劃過一抹冷意,面上卻柔和的說道:“怎麼會呢,子非本來就沒爲秦家做什麼貢獻,分不到一分一毫也是正常的,他現在還小,待他長大了,想要的都應該由他自己的雙手去奮鬥。”
秦邵峰定定的看了她良久,才低聲笑道:“你能這麼想就好。”
四姨太溫溫柔柔的笑了笑,心裡卻悄然劃過一抹怨恨。
這個男人,他曾答應她,說要給她一片最璀璨的天空,讓她成爲這個世界上最耀眼最幸福的女人,可爲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得到的卻只是他的忽略,還有他拈花惹草給她的傷痛。
如今,她的希望就全在兒子的身上,爲什麼他能給他其他的兒子那麼多,卻不肯給她的兒子一分一毫?這怎能叫她不怨不恨。
*****
周纖纖將兩個粗大的枝丫杵在沙灘上,然後又找來一根樹枝搭在兩個枝丫的中間,純當晾衣杆了。
擡眸朝着四周看了看,見那個男人還沒回來,她慌忙解開上衣的扣子,將裙子脫了下來。
這裙子都穿了好多天了,一股怪怪的氣味,她自己都受不了。她還想將內衣內褲脫下來洗洗,但是礙於秦子言也在這個島上,她又不好意思,雖然他們倆確實好幾次擦槍走火,但是讓她脫光光的被那個男人看到,她想想都覺得尷尬。
將裙子在海水裡搓了好幾遍,擰乾抖了抖,然後提着那裙子正準備拿到那簡易晾衣杆上曬曬。
然而她剛轉身,就看見一抹頎長的身影正站在那晾衣杆處,幽深的眼眸晦暗不明,俊逸淡漠的臉上更好似染着一抹淡淡的紅暈。
周纖纖乍一看見他像個柱似的站在那裡,心裡着實驚了一下,下意識的用剛洗過的裙子擋在自己的身前。
可當看清那個男人的表情,她忽的又將那裙子拿開,脣角勾着一抹魅惑的笑容,大搖大擺的朝着那個男人走去。
秦子言眸色一沉,下意識的轉身想走。
周纖纖脣角的笑容越發的嫵媚挑釁,盯着他的背影諷刺的冷哼:“有膽偷看,沒膽對質。秦子言,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本章完)